第三十章 好人難為
夜深人靜。
鸝鶯館的姑娘們忙碌了一整個晚上,這時候大部分人屋子裡的燈都已經熄了,只余了其中兩間。
一樓的最東頭,是杜盈雪的房間。
「盈雪還以為三爺已經把人家給忘了……」少女倚在情郎懷裡,雙眸如水,脈脈含情。
「沒有的事兒……」陳逸鴻摟住懷中嬌軀,一邊肆意地玩弄,一邊心不在焉地敷衍道,「這些日子可是想爺了?」
杜盈雪紅著臉點點頭。
「瞧你這矯情樣子……爺還真就喜歡得緊……」
杜盈雪心中一喜,聲音越發輕柔酥軟,「爺今天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還不是為了來看你?」陳逸鴻笑道,「爺這才幾天沒來,你就又是歌又是舞的編排爺……爺要再不來,你不得翻了天?」
「人家哪有……」
「好啊,還敢跟爺扯謊!」陳逸鴻低低笑出聲,懲罰般在她的高挺上擰了一把。杜盈雪正情不自禁呻/吟出聲,卻忽然聽他饒有興緻地問道——
「那韓若熏是什麼來頭,怎麼就敢跟著你胡鬧?」
杜盈雪笑容一頓,接著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就是前陣子館里剛來的新琴師——也沒瞧著有什麼特別……要不是今天聽二爺說起,咱們都不知道她原是二爺買回來的……」她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陳逸鴻一眼,試探道,「您剛才在宴上說要讓她服侍……是真心要收了她,還是……」
「爺的事,豈容你個姬子過問?!」陳逸鴻頓時沉了臉。
「是……是盈雪錯了,您別生氣……」杜盈雪大驚失色,忙安撫著往他身上靠。
陳逸鴻面色微霽,只不耐煩地抬了抬胳膊,換了個姿勢,「我且問你,你平時可見我那二哥來過?他跟那娘們……私底下有什麼關係沒有?」
「應該沒有……」杜盈雪搖搖頭,「您也知道,二爺是從不到這種地方來的……」
陳逸鴻眸色一深,這才主動攬過她哄道,「好盈兒,你待會兒去幫爺做件事……事成之後,爺一定好好賞你……」
………………
東北角房間的燈一直亮著。
蘇謹晨也睡不著。
她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好好一個看戲的,忽然就成演戲的了呢……
還不知道後頭陳三會不會為難她。
綠蘿也因為自己隱瞞跟陳逸斐的關係有些生她的氣……
蘇謹晨幽幽嘆了口氣。
她好不容易想做點好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誰啊?」
「是我。」
蘇謹晨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過去開了門。
杜盈雪站在門口,手裡端著個托盤,托盤上還放著一壺酒和兩個小酒盅,看著她似乎有些局促。
「嗯……這是上頭賞的……我見你屋裡的燈還亮著……」她頓了頓,「要不要來一杯?」
蘇謹晨猶豫了一下,才側側身,「進來吧。」
杜盈雪偷偷鬆了口氣。
「這次多虧了你……秦娘說,過陣子還會提了我做一等舞姬。」自從那次救過她,杜盈雪跟她說話好像總帶著點討好的意思,蘇謹晨都習以為常了。
「那很好啊。」她神色淡然地點了下頭,「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我……」杜盈雪心裡一虛,下意識地低下頭。
這落在蘇謹晨眼裡,卻只當她是又惦記陳家那不著調的三少爺了。
「我睡不著……又想著……怎麼也得來謝謝你……」
蘇謹晨淡淡笑了笑,「我也沒做什麼,總是你自己跳得好才行。」
「要不是你出的主意,今天這舞也不會這麼出彩。」杜盈雪一邊說著,抬手優雅地將酒緩緩地倒進兩隻杯中,恭敬地端起一杯送到她面前。
空氣中飄著甘醇酒香,蘇謹晨想了想,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這杯酒,我先干為敬——謝謝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杜盈雪以袖掩面,仰頭把酒一飲而盡。
蘇謹晨見狀,倒也沒再推辭,只端起酒杯,慢悠悠喝了下去。酒香清甜,齒頰留香,蘇謹晨不由奇道,「這是什麼酒,怎麼這樣好喝?」
「這是陳府特釀,不只好喝,名字也很有趣,叫『浮生半』……」
「『浮生半』……」蘇謹晨默默念叨了一遍,淡淡笑了笑,「果真有趣……也不知這酒是如何釀的,入口才覺微苦,唇間頃刻卻有淡淡甜香……」
「誰知道呢?」杜盈雪有些心不在焉,「聽說是許多年前家姬館中一位舞姬的獨門秘方,後來便流傳了下來……只是這內里的門道也只有釀酒的師傅才知道了吧。」
蘇謹晨點點頭,不由嘆道,「既有這樣的本事,當初又何苦委身於姬?真是可惜。」
「誰說不是呢?」杜盈雪笑了笑,「應該……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蘇謹晨聽她話中隱隱透著幾分落寞,因而想起來,問道,「你爹可又來找過你的麻煩?」
「沒有了。」杜盈雪搖搖頭,苦笑道,「他拿了綠蘿的首飾,只怕又要去賭個天昏地暗……一時半刻,哪還想得起我來?」
蘇謹晨想了想,「總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自己也該強硬些……」
「我能如何呢?」杜盈雪眼眶紅了紅,「再怎麼不堪也是自己的老子,我還能眼睜睜看著他餓死不成……」
兩人不由想起各自身世,一時也是傷感悲涼。
「你瞧,我本是要來跟你道謝的,怎麼又說起這些有的沒的,」杜盈雪說著站起身,「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著吧。」
蘇謹晨點了下頭,正起身要送,忽覺眼前一陣恍惚——
「你沒事吧?」杜盈雪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她。
蘇謹晨搖搖頭,心中卻警鈴大作。
她酒量雖算不得好,可還遠不至一杯就醉……且現在這樣手腳無力,全身酥軟,內里卻好像有把火燒了起來——根本不是喝醉的癥狀!
她眸色一深,握住杜盈雪的手瞬間箍緊,冷聲道,「你在酒里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