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找我登天路徑（三）
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讓這塊頑石開悟的機緣，居然不是無能老僧日日誦持的佛門經典，而是王九千隨意彈唱的兩首歌詞半通不通的流行歌。並因此，十餘年的護持之功全都白費。
縱然是無能老僧佛法精深，也不禁鬱悶的想要吐血。一副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說不出的表情……
怒目金剛的石像說罷，向阿難和無能施禮，然後便跳入石縫中去，消失不見。從此後，除非這塊頑石想在人前露面，否則的話，即便是元嬰期的高手，也難尋其蹤跡。
無能老僧，花了許久時間，才平復心情。口宣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問阿難道：「此間事情已了，道友是否跟我回去？」
阿難道：「雖然我出身天地異類。原本脾氣不好，但這十餘年中，日夜聽道友誦經。心境已然能夠自由控制。如今，紅塵繁華，我正當遊歷一番。就不跟道友回去了。」
無能點點頭，知道這是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一指腳下。便有一朵金蓮綻開。托起無能老僧，飄回大佛寺。
至此，天地異象不再。明京的霧霾又無所不至的侵蝕而來。遮蔽住疏星斜月，漫天雲朵。只留下一個看不分明的世界。
而山野間，明京大學的眾人，仍舊沉浸在無能老僧六字觀世音菩薩心咒帶來的空明了悟中，無一醒來。四野寂靜無聲。
只有阿難一聲輕笑，如風鈴般嬌柔入耳。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揪住王九千臉上的軟肉。道：「小弟，你還在裝睡？」
王九千睜眼，拍掉阿難揪住他臉上軟肉的手。驚疑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阿難道：「這其實很容易。雖然你把自己的氣息和心跳等等聲音，偽裝的都很好。甚至連無能都能瞞過去。我猜，你的天賦神通是偽裝，或者是聲音。這都是很難得的神通。可是，我的天賦神通，卻是對人身體狀態的洞察力。」
「這人是生是死，是睡著還是醒著，甚至，心跳的頻率，內分泌的變化，荷爾蒙的多少，我一眼就能看透！」
王九千問道：「你是修行中人？」
阿難抬手，做了一個到此為止的手勢道：「有什麼事情，你可別問我。我也糊塗的很。」
「為什麼？」
「因為，我當年受過重傷。一睡就是上千年。醒來的時候，早已經物是人非了。若不是無能老僧救我一次，將我喚醒。恐怕我還要再睡上千年。這十年中，我一直住在這片山林中收斂心性。不問世事。所以，你有什麼問題，不要問我。相反，我還要問你呢！」
王九千一翻白眼。原本以為終於找到一個肯定無害的明白人，誰料，是個睡神……
不過，這人也不能就這麼放跑了。即便這睡神一睡千年，知道的也總比自己多。
王九千心思一動，問道：「阿難小姐，既然你對外界所知不多，那麼，你說的遊歷紅塵繁華，可有了計劃？」
阿難笑道：「小弟，我可不叫阿難。這個名字，也只有整天念佛、想要把我也拐進佛門的無能老和尚才會叫。我的閨名，叫做阿囡……小弟弟打算怎麼安排我呢？」
王九千怎麼聽怎麼覺得，這個阿囡，用如此嬌媚的聲音說出自己的閨名，都有些心馳神搖的味道。嬌嬌軟軟的嗓音，似乎有吳儂軟語的感覺。
王九千道：「我想雇你幫我雕刻一批翡翠玉石。如果能達到大佛寺里，那些佛像的水平。我希望雇你當我的首席雕刻師。」
阿囡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什麼。思考片刻后，對王九千道：「小弟，我聽憑你安排，你不要騙姐姐哦……」
王九千感覺阿囡的聲音非常奇特，只是聽這聲音，就有一種看愛情動作片的感覺。也幸虧他對各種聲音有天然的掌控力和免疫力。否則，就這一句話，便要出醜。
阿囡看王九千略微尷尬的樣子，笑了起來。聲音如風鈴一般飄蕩開。
這阿囡，雖然穿著並不算入時。只是華夏經濟剛發展時候，流行的衣服。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但是，卻沒有絲毫土氣。一舉一動間，極具風範。而不失天真。
濃黑夜色中，天邊已有魚肚白。當是凌晨時分了。阿囡對著遠方的那一抹魚肚白，唱起歌來。
歌調詞句，皆是古韻。身為中文系才子的王九千聽這阿囡唱著的曲牌調子，便是一驚。在山石上坐直。這是曲調早已失傳，只剩下詞句流傳的《山鬼謠》啊！
——問何年、此山來此？西風落日無語。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
溪邊路，算只有、紅塵不到今猶古。一杯誰舉？笑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
須記取，昨夜龍湫風雨，門前石浪掀舞！
四更山鬼吹燈嘯，驚倒世間兒女！
依然處，還問我，清游杖履公良苦。神交心許，待萬里攜君，鞭笞鸞鳳，送我遠遊賦。
這一首歌，聲調高處，唱的尖刻凄厲，而荒涼曠達之處，卻直入洪荒太古。正與此時夜色相合。在這歌聲中，原本陷入空明了悟狀態的明京大學眾人逐一醒來。
無能老僧的觀世音菩薩心咒，雖然有諸多好處。但是，當年觀世音菩薩創此心咒時，便是為了讓佛門弟子心境空明，儘快了悟佛法。所以，一旦陷入其中時間太長，便難免會有一絲絲出塵離世之心生出來。
這些明京大學的學生，如果任由其自然醒來，雖然會精神健旺。心結紓解。但是，其中至少會有那麼一兩個人，對佛法產生好感。念個經，出個家之類的，自然而然。
這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後遺症。
阿囡雖然感激無能相救。但卻並不算喜歡佛法。這一番高唱，有意無意間，將眾人喚醒。一眾人但覺的這一夜睡的極好。醒來時，篝火雖然只剩火苗，但卻並不覺得寒冷。
只不過有些奇怪，這個嬌媚的阿難，何時來到了營地？唱的歌怎麼感覺如此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