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零九 曹靈兒
「咦?是你!?」
綠衫人兒當即一愣,待看清是胖子,不由半是驚訝、半露笑顏。
「好巧呀,曹姑娘,又見面啦。」
原來綠衫女子正是曾為許鼎等人烹出一席難得「紅樓宴」的曹姓女子。
「來,坐!坐這兒!」也不管鄰座有人沒人,胖子就熱情招呼人家坐下,一邊就開始續交情:「上次承蒙姑娘掌廚,實在讓我吃得酣暢淋漓!太謝謝了!」
「你是客人、我是廚娘,客人能吃得滿意便是最大褒獎,何須感謝呢。」
雖然只是二面,但胖子的確給曹姓女子留下了不錯印象,便真的點頭坐了下來。
「別『客人廚娘』的,我姓許、名鼎。痴長你幾歲,叫老許、許哥都行。」胖子絕對自來熟,說著就拉過撕開的半隻烤鴨,推到曹姓女子面前:「來,全聚德的鴨子,掂掂胃口。」
「許大哥客氣了。我姓曹,之前已是說過,小名則喚作『靈兒』。」曹靈兒先向許鼎頜首致意,隨即看了眼烤鴨,淡淡道:「吃鴨首在吃皮,最講究『火熱脆香』。像這種涼了的,已不堪入口、扔了也罷。」
「扔…」
果然,在老饕眼中食物皆唯精唯細,容不得分毫懈怠或紕漏,不由讓胖子這種「偽食神」肅然起敬。不過話說回來,曹靈兒眼中的「垃圾食品」對許鼎來說仍不失為裹腹佳肴,當即訕笑著又把半隻鴨子拎回來,找個馬甲袋裝好,準備等沒人時再消滅之。
「不介意的話,我這有隻食盒,許大哥可以嘗嘗。」
看著胖子好像藏食過冬的肥松鼠,曹靈兒不禁莞爾,便從包中取出一隻密封飯盒,遞給對方。
立時許鼎雙眼發亮,忙拿過打開,便有一股桂花甜香撲面而來。
再看向盒內,就見六枚狀若四菱、通體軟糯、皮白瓤黃的小糕被整齊碼放其中。而那桂花甜香正出自糕面上的薄薄糖汁和一層好像霜染的桂花粒。
「這是今早才做得的藕粉桂花糖糕,許大哥請吃吃看。」
又取出一雙纖細銀筷,曹靈兒微笑著遞向許鼎。
胖子道謝接過,就見銀筷雖非簇新,卻是凈亮異常。
接著端起食盒、伸筷其中,向中央的一枚小糕輕輕一夾。
「噠…」
便好像點中一團既柔且韌的漿團,初極綿軟、筷到糕陷,但糕皮才輕輕凹下、又有一股Q勁自內彈出,穩穩撐住筷尖、好似「內力」一般。
「好!」
白案江湖,在味又在形。
雖未入口,許鼎已為筷間糖糕擊節叫好。當即再不磨蹭,夾之入口、囫圇咀嚼,就覺有無數桂枝在舌上搖曳生花、吐香萃甘,又似鑽出一段又一段嫩藕化為絲絲甜漿、滌盪喉間、味美難言。
「好!好!好!」
連吞三枚藕粉桂花糖糕,許鼎直吐出三個「好」字,讚不絕口。
「許大哥謬讚了。」
淺淺一笑,曹靈兒又從包中取出一隻水壺。便以蓋為杯,為許鼎新斟上一碗熱茶。
旦見茶湯黃亮、香濃不澀,胖子即雙手扶杯、輕吹熱氣、小口飲之。
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啜一飲,卻讓曹靈兒見之起愣。
彷彿蘊著某種難言古雅,許鼎的飲茶之姿既文正循禮、一絲不苟,又隱隱流露一片自在風流、揮灑自如。實與常人的牛飲之法大相徑庭。
「六安瓜片?」
飲過一口,許鼎看向曹靈兒。
「…是。」
這時曹靈兒才回過神,點點頭。
「『揚子江中水,齊山頂上茶』,李謫仙亦對『瓜片』多有褒獎,足見不凡。」沒有在意對方失神,胖子說笑著又輕啜茶湯:「剛才吃了桂花糕,現在又飲六安茶,真算是又一席『小紅樓宴』啊。」
「談不上『宴』,不過午間小點罷了。」
曹靈兒輕輕擺手。
「我聽說『瓜片』歷來俱是貢品,又兼本朝有大別山情結,一年出產多數都進獻京中樞密院。你這當年的六安新茶實在難得哪。」
將茶水飲去大半,許鼎放下杯子,似贊似疑。
「許大哥能品出是今年新茶,足見平日也未少喝哪。」
接回茶杯,曹靈兒卻未直答,反似笑非笑對了一句,涵義「深刻」。
「哈哈!好,我不過問,你也不必講。咱們只管吃喝。」
與曹靈兒大眼對小眼瞪視片刻,胖子忽大笑而起,彷彿遇到大樂事。
「是。」
曹靈兒亦掩嘴莞爾。
笑聲中,某種小默契在兩人間無聲立起。
「小曹,你是去金陵遊玩?」
笑過一陣,氣氛進一步融洽,胖子又挑出塊桂花糕吃了,隨口道。
「工作。」曹靈兒搖搖頭:「我是金陵大學的文學系講師。」
「大學講師?」吃了一驚,胖子瞪瞪眼:「你不是『紅樓菜』大廚嗎?」
「呵,那是副業,每年寒暑假時趁空『打工』而已。」
曹靈兒輕聲一笑。
「哇,厲害!」吞下口中糖糕,許鼎直豎起大拇指:「超級厲害!以『文氣』蘊『煙火氣』,難怪你的紅樓菜能這般精緻脫俗、元韻飽滿。」
「許大哥說得太誇張啦。」
不是沒聽過旁人誇讚,但如許鼎這樣一語道破心中得意處的還是絕無僅有,所以雖謙遜著但曹靈兒已生出些許知己之感。
「許大哥呢?是去金陵辦事?」
「探寶…我去金陵探寶…」
把食盒中的最後一塊糕點吃盡,胖子笑吟吟道,並不掩飾。
「探寶!?」
曹靈兒當即一驚。
「對。」
於是,許鼎把此前故事大致一說、去枝存干,又拿出金牌給對方過目。
「竟有這般原委,實在曲折離奇呢。」拿過金牌看下,就小心還給許鼎,曹靈兒又是讚歎:「若說以『四象』喻金陵,也合情合理。可見太平天國寶藏的確可能仍收藏在石頭城中。」
「恩,線索就是這樣。但要真正找到東西,卻不容易啊。」
胖子一拍金牌,重收入懷中。
「對了,之前與許大哥一起的三位姑娘呢?怎麼不見同行?」
點點頭,曹靈兒忽又問道。
「她們啊…一個回了亞美利亞、一個回了灣灣,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怎麼了?」
「…沒怎麼,有事來不了。」
無聲輕嘆口氣,許鼎擺擺手。
「這樣啊…」看著胖子,曹靈兒若有所思,繼而道:「這樣的話,不如我幫你一起尋寶吧?」
「你?」
胖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