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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故 人

  第十五回故人

  清早,承德的街頭十分空閑,江南來的窮秀才錢陳群設起了攤,他隻想多賺些銀兩,能把食宿費掙出來,母親含辛茹苦養大自己,自己怎麽也要回報她。可歎這是滿人的天下,自己為的就是一口氣,擁有滿腹經綸卻無地方報效,做官的哪個不要低聲下氣看人臉色。原以為來京找同鄉混口飯,想找陳家給介紹個活做做,畢竟這陳家在京城人脈廣,誰知陳世倌帶著家人回鄉了,自己又在京城無親無故,現在正是進退兩難。


  四爺給喜娘帶來了信,他回來了,說今早就能趕到承德。喜娘想家裏快揭不開鍋了,自己就早點到南城門等,遇上四爺好要些家用,其實人窮也是最沒法的。


  四爺快馬進了城,一眼看見喜娘在門前,問了才知道她沒錢了,可身邊沒帶銀票,自己的隨從都留在了城外,身邊就跟著個親兵,於是看見路邊的書信攤走了過去想借紙筆叫親兵回去取些錢。


  錢陳群見生意來了,就想這今日飯錢總算來了,看來人樣子也是做官差的,哪知說沒錢,不過怎麽說也讓他們坐下,生意就是要拉住,等他們的人送了錢放他們走。四爺寫好書信,讓親兵帶走回去取錢,自己就和喜娘坐在凳上聊。


  “怎麽不在陳府幫傭了跑承德了?”


  “老爺太太都回江南了,少爺不學好,王管家本來就視我眼中釘,趕我們出來了,幹娘他們在承德,我就來投奔了。”


  “幹娘他們生活得怎樣?”四爺問道。


  “要是有飯吃,我來找你做什麽,幹爹那點月銀不夠啊。”


  “那也是,八旗普通兵丁還不如開店做買賣的。阿壽學習如何?”


  “他每天去園子讀書,福敏老師在教著呢。”


  “是他說的嗎?他告訴你了?”


  “用得了兒子說嗎?你那點底細我猜也猜出來了。”


  “你不怨我嗎?”


  “怨什麽?該怨的早怨過了,你還是拿錢養家吧,進不進府都一樣,隻要你別餓死我們就行了。”喜娘說。


  “不會的。你放心。陳世倌回來姓王的一定有好果子吃。”四爺說。


  “是啊,老爺饒他才怪。”喜娘說。


  錢陳群一聽陳世倌就知道遇到人了,忙說:“等等,你們是陳老爺的什麽人?”


  “你是誰?”喜娘問。


  “在下是嘉興錢陳群,本來陳家想謀份差事,不想陳大人不在,淪落街頭,空有文章無處用。”


  “陳家老太爺仙遊了,陳家老爺太太都回江南了。”


  喜娘原本一直沒有留意這個擺字攤的人,其實這是在北方小城,自己走過看過的人也很多,麵目相同的也不少,然而現在細看此人果然是嘉興的本家堂哥,以前自己也曾寄於他家,嬸娘是個才女,家裏雖然沒錢,但自己教孩子讀書,哥哥很早就是嘉興有名的才子了,但是自己怎麽好認啊,給人知道不是要連累嘉興的嬸娘家嗎?

  “咦,傻大姐妹妹是你嗎?”錢陳群說。


  他竟然認得出自己,喜娘說:“先生,您認出錯了吧。”。


  “不會啊,你耳後的紅胎記在啊!”


  “啊,什麽名?這還有人叫傻大姐的,看你斯斯文文,怎麽妹妹有那麽難聽的名?”四爺說,但這話就向說給喜娘聽的:“放心,我不會因為有個人叫你妹妹就生氣的。”


  “四爺,他認錯人了。”喜娘說道。


  錢陳群可真是個書呆子,卻硬上來說道:“我這次來京城是想找個出路,尋找個西席的事做做。


  四爺說道:“我家老爺子家大業大,缺人呢。”


  “我娘很擔心,我來京城前還念叨著十多年年沒見你了。”


  “嬸娘呢?她老人家還好嗎?”喜娘還是忍不住問道。


  “前些年她就回了嘉興,跟著我居無定所啊,就是她辛苦了一輩子,最後沒能看到家裏有人能出人投地,說起我們錢家也是江南大族,如今滿清的天下,錢家子孫無出頭的日子。”


  四爺說:“不要那麽說,皇上開科舉,就是選你們這些能人為國效力,滿漢本是一家,你看你妹子不是嫁了我嗎?”


  “你是滿人?不會吧?妹從小就說要殺滿清狗的,妹妹你不會真傻了吧,是非都不分了。”陳群望著喜娘,喜娘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她早就懷疑四爺,但一直騙著自己,今天被人說出來,麵上就掛不住,其實滿人自己早接受了,幹爹不也是嗎?大家一樣是人,但自己卻跟了仇人。喜娘急忙奔了出去。


  “喜娘,你去哪?”四爺喊。


  “沒事的,洛兒妹妹很想得開,她能跑就沒事,跑累了會自己回家的。”陳群說,“以前她生氣都這樣。她一動不動發呆才有事呢。”


  “洛兒?她不叫傻大姐啊?”


  “你還真信啊!我家哪有那麽俗的名,她閨名叫洛,我們喜歡叫她洛兒,可是杭州人洛,盒、六不分,在那裏他們管傻瓜叫‘六兒’,我們和洛兒妹妹開玩笑,都叫她傻大姐。”


  “我說呢,怎麽覺得她不是低俗之人,聽說你們錢家也是帝王之後。”四爺說。


  “我家是錢繆之後,當年北宋統一了中原,先祖為顧全江南百姓,保一方平安,毅然放棄帝位,至今江南眾人都很敬佩先祖當年的勇氣,我們錢家在江南是很受尊重的。”


  “既然這樣,錢公子也應該放棄前嫌,為朝廷做事,造福一方水土。”四爺說。


  “但是現在投靠無門,身無分文。”陳群說。


  “沒事,等回你先把錢拿走,安心讀書參加科舉。”四爺說。“喜娘那裏我會去,給他們送家用去,順便哄哄她。”


  “隻是我沒參加科舉資格。”


  “放心,這點我還能幫你忙,對了,你不要和人說喜娘的事,她是我從刑部暗底下弄出來的,你也最好不要認她,到時連累了你這裏不好,我是旗人,他們不能把我怎麽的。”四爺說:“有事找李衛就是,說是四爺交代的就行。”


  錢陳群說:“妹妹那裏多蒙你照顧了,我這就回去準備應試,隻是妹妹那裏不太好去了,麻煩爺幫著問候聲,等我高中後定偷偷去看她。”陳群收了攤,下定決心,準備回嘉興去了。


  第十六回漕務

  四爺沒有馬上回獅子園,而是趕到了承德城裏,這一帶旗民都聚居在一起,淩柱家不難找,推門進去,喜娘背過身子不理他。


  “你別生氣,我不就是怕你生氣,所以一直不敢說,旗人怎麽啦,也沒見長出三張嘴來,你不會還介意這個吧。”


  “走啊,誰要你來了,你那麽喜歡做奴才,又為什麽要別人也跟著你做呢?”


  “哎呀,我可沒那意思,你怎麽也變得這麽小心眼?”


  “我本來就是小心眼。”喜娘說道。


  四爺說道:“你不喜歡旗人,住在旗營裏算什麽。”


  “大不了等太太回來,我就回陳家,你也別來找我們了。”喜娘說道。


  “這陳家當然要回的,這天冷了,朝廷要回京了,但是你不可以不讓我來看孩子。”


  “你這人怎麽這樣無賴。”喜娘說道。


  四爺笑著說:“不是我無賴,是你不講理,我讓額娘來評評。”說著就去拉林大娘。


  林大娘說道:“閨女,別生氣了,這都是半斤八兩的事,何必與姑爺斤斤計較,過去的事何必再去較真。”


  喜娘知道他也沒有刻意逼問自家秘密,這說穿了都不好。總之一切都歸於平靜了,隻要自己不生氣,估摸著四爺才肯離去,於是說道:“你好走了,要說以後再說。”


  果然沒多久,這大家都回到了京城,日子還像以前那般。


  李文泉是石世寶的師兄,他的船到了京城,聽說陸道元正在京城一所道觀,於是前往。


  陸道元被四爺邀請來京城,但是他不願意被牽涉進京城權貴的爭鬥,這幾年,皇子之間的爭鬥更厲害了。但是他不得不來,他的弟子都是吃漕運飯的,朝廷的人也不敢得罪。


  “我並不是真心要幫這些朝廷的人,隻是人雖在江湖中,但是不得不和他們打交道。”


  “那個四爺會不會因此丟命?”李文泉問道,這皇子們互相內鬥的事,民間早在傳說。


  “他說他們王爺這人對皇位並無奢望,”陸道元說道,“但是他卻故意來結交我,說是隻為了為自身留條後路。”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當賊也要有人幫,這位爺倒是聰明人,師祖哪裏結識的?”


  “其實當初我也不知道他是雍親王府的人,隻覺得此人心直又好管閑事,就收下了他,他並不願意暴露自己真實的身份,你可知這也是人之常情,他隻是為自己設退路。”


  “我聽說幾年前就是他救的我世寶師弟,我不明白的是他怎麽會出手救朝廷的人犯?”


  陸道元說道:“文泉啊,我們與官場之人打交道,求得就是他們能夠幫我們,這幾年,四爺沒有少幫我們,明裏暗裏幫我們救人,所以,你記住他是你師叔,你必須尊重他。”


  正說著,一名小道士前來稟報:“陸道長,有位姓錢的女信徒前來請你解簽。”


  陸道元說道:“你師傅來了。”


  李文泉正在發愣,隻見一個挽著竹籃的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出現在門口,衣服樸實,看上去江南尋常女人的打扮,看上去有點麵熟。他很好奇,陸道元笑道:“你不認識你師傅了?”


  那女人看見了李文泉竟然婉然一笑:“文泉,我們十二三年沒見了吧!”


  文泉突然明白了,隻是師傅竟然是女人打扮,這自己跟著師傅學藝三年,一直沒見過師傅這般打扮,師傅那時最喜歡世寶,他年紀小,不過師傅看上去比實際年輕。


  “你是女人?”李文泉問道。


  “我知道這件事你接受不了,其實我自己也接受不了,這件事還望你幫我隱瞞。我現在已經退出了江湖,專在家中相夫教子。”喜娘微笑道,“師傅,師兄說,田秀才還有幾個搭船的都給放了。”


  “哦,後天有位羅道長來觀中論道,不知他有興趣來嗎?”


  “我讓阿壽帶話給他就是了。”喜娘說道,四爺一直喜歡佛道。喜娘把籃子放在了炕桌上:“師傅,這是新做的素點心。”然後就告辭離去了。


  李文泉歎道:“可惜了。我隻記得師傅當年也是一人物。”


  “可惜什麽?女人就應該在家。”陸道元說道,“何況她的男人能耐大著呢。”


  其實最近漕運一直很混亂,但是四爺不希望喜娘拋頭露麵。這些船戶也沒有嚴格的幫會,隻是些賣力的散人,所以根本沒有能力反清複明。喜娘還有秘密。


  那一天,阿壽讀完書,回陳府。鴛鴦看見他回來了,卻緊張起來:“阿壽,怎麽你娘沒和你在一起?”


  “怎麽啦?鴛鴦姑姑。”阿壽問。


  “我和你娘上街買菜,遇見幾個人說是王府請她去一趟。”鴛鴦說。


  “我媽媽當時怎樣啊?”


  “你娘好象挺奇怪,她說讓我和你說,今年做的衣服在床頭的箱子裏,裏麵還有個如意結的荷包是你爹要的,要你交給他。她就說了那麽句就讓人帶走了。我回稟了太太,太太讓我不要管這事,還讓我幫你收拾東西,讓你爹領你走。”


  “我回王府去。”阿壽說,“我去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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