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鐵證如山
宮中古琴取來,顧今息深吸一口氣,纖指輕撫,一連串音符跳躍在指尖,流瀉而出。
顧今息此時已經擯除了所有的心緒雜念,專心地沉溺在歌曲之間,仿若將自己的靈魂都沉浸其中一般,一首曲子一氣嗬成,在場之人無一不是如癡如醉,連看著殷祐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豔羨,讓殷祐更是誌得意滿。
一曲畢,顧今息緩緩睜開眸子,眼角似有晶瑩之物閃爍,也不知是入戲太深,還是這幾日的心緒太沉……
啪啪啪!
長公主帶頭鼓掌,整個宴會上誰敢不賣這個麵子,一時之間掌聲雷動,久久不息。
顧今息隻是垂首站在那處,不卑不亢,這番姿態倒是讓人們的讚賞中多了幾分真心的味道。
待到掌聲稍有停息,長公主毫不吝嗇地讚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秦青姑娘的一手琴技,果真是厲害!”
此語落下,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稱讚,可長公主的心思卻並不止於此。
殷邐話鋒一轉,轉而對張語涵道:“皇嫂,都說知母莫若女,不知依皇嫂所見,秦青姑娘的這一曲,可還堪入耳?”
此話一出,全場的氣氛頓時僵住了,張語涵冷厲地瞥了眼殷邐,冷聲道:“長公主,慎言!”
殷邐輕笑一聲,故作不知:“皇嫂這是怎麽了?怎麽無端端地倒是對本公主發起脾氣來了?本公主不過是隨口一問,若是皇嫂覺得不好回答,不答便是了,何須如此動怒?”
張語涵眯起眼來,聽這意思,殷邐這是打定了主意,要來者不善了?
她索性冷下聲線來,道:“長公主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了,何必如此拐彎抹角,與本宮玩這些無謂的文字遊戲?”
殷邐見此,卻仍舊是臉色不變:“皇嫂這話,本公主可就不明白了,難不成皇嫂有什麽難言之隱,被本公主‘無意’間提到了不成?”
張語涵聽了這話,臉色已經是陰沉到了極致,暗自咬牙。
看來這殷邐今兒個是真的下了狠心,要和她對抗到底了!
張語涵穩了穩心緒,猜到了殷邐的立場之後,心中反倒是安穩了下來,麵上的笑容更沒有一絲的破綻。
“長公主,本宮整日裏身處這深宮後院兒的,能有什麽難言之隱呢?你可莫要開這種玩笑!”
殷邐挑眉,這麽快就能反應過來,看來是個有心思的。
看來,張語涵能在這個時候坐穩中宮之位,也不僅僅是靠了皇兄的扶持嘛!
不過這樣也好,相信一會兒,她這個聰明人,自然會做出聰明的決斷!
殷邐巧笑道:“既然皇嫂都這麽說了,那若是本公主不說出個一二來,隻怕要被皇嫂指責口無遮攔了吧?”
殷邐的笑意嫵媚迷人,但語氣中暗藏的刀鋒卻也是同樣鋒利至極。
張語涵冷哼一聲,道:“好!本宮倒是想要知道,你能說出些什麽來!”
話說到這兒,正常宴會已經被濃濃的硝煙味道籠罩住,任誰都看得出來,長公主與皇後之間的緊張局勢。
至於這是為何……
隻怕在場之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數的!
一股沉重壓抑的氣氛也已經籠罩住整個會場,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隨意出聲,即使是如今手握權柄的張相和八王爺,在這一時刻也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靜觀其變。
“哈!”長公主似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冷笑一聲,“看來皇嫂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好,本公主就成全你!”
話音落,殷邐拍案而起,神色沉肅地走下高台,在大殿正中站定,微微昂首,與主位之上的張語涵遙遙相對。
一時之間空氣中似乎隱隱有火花乍現,局勢,一觸即發!
殷邐立在場中,即使是身處下位,但那通身獨屬於皇家公主的貴氣端莊,此刻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比之上座一身鳳袍的張語涵,也是隻強不弱!
殷邐並不急著開口,反而是微微撫摸著自己的袖口,恩賜般地道:“皇嫂,本公主再叫你一聲皇嫂,若是你現在回頭,自行交代了罪行,也許,看在你與皇兄夫妻一場的份兒上,本公主還可以從輕處置!”
張語涵見她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中驀然有些惴惴的感覺。
但她素來知道,張相行事可謂是謹慎至極,她自己也並沒有什麽把柄能夠被人威脅的。故而心中早就斷定了長公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她就不相信,當著這諸多皇室宗親的麵兒,這長公主還敢公然誣陷她不成!
“本宮自認素來行為檢點,一心為國為君,並無絲毫不妥之處。長公主,你又何苦如此呢?”
這話說的,反倒像是在同情提點長公主似得。
殷邐也不驚慌,既然她不認,那就隻有自己來說了!
“好!既然你已經有了決斷,那麽,接下來的話,還請皇後娘娘和諸位宗親們聽好了!”
話音落,殷邐從袖中取出一紙信箋,看不清其中的模樣,隻能看到其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張紙一拿出來,張相和八王爺還是一頭霧水的時候,上座的張語涵卻是臉色大變,雙手倏地收緊,就連侍立在她身後的思言思羽也是臉色難看得緊。
原因無他,隻是她們都認出來了,這個信箋的樣子,分明就是沁心傳回來的那一紙傳書!
可是……
不可能啊!她們親眼看著它化為灰燼的!
無論她們有多麽的不可置信,有多麽的難以接受,可現在殷邐手中的那封信件,就這麽活生生地擺在眼前,容不得她們逃避!
事關殷臻,張語涵就算是再怎麽自持,終究還是慌了心神。若不是有身後的思言思羽攔住,隻怕現在就已經失態地站起來了!
張相將張語涵臉色的變化收在眼底,再看看那張沒有絲毫印象的信件,頓時心中又驚又怒。
他這個女兒,就是優柔寡斷,說了多少次了,絕對不能有事情瞞著他,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是絲毫沒有聽進心裏去!而且,瞞著他的還不是小事兒!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無論張相和皇後心中再怎麽驚怒,殷邐既然拿出這一紙信箋,就不會再輕易地收回去。
殷邐麵上一笑,望著張語涵一陣紅一陣白的麵容,道:“皇後娘娘,您可知道,我手中的是何物?”
張語涵咬緊了牙齒,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按捺住自己衝下去奪過那一紙信箋的衝動,一字一頓地道:“本宮,不知!”
“哦?是嗎?”
殷邐挑眉,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敢嘴硬!
“這麽說來,皇後娘娘是想要本公主現在將這信箋上的內容公諸於眾嘍?”
思言思羽聽了這話,更是死死地按住張語涵,不讓她輕舉妄動。
皇後娘娘對於四王爺的心思,她們倆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其實那信箋紙上的內容,並未曾與娘娘有什麽大的幹係,隻不過是寥寥幾語寫了邊關的戰事危急以及四王爺重傷病重而已。
就算是當庭宣讀,對於娘娘其實也沒有太直接的損害,頂多是會引來一些閑言碎語而已。
可是,對四王爺來說,那可就……
朝堂之上,瞬息萬變,捧高踩低之事再正常不過。這種時候,一個失去了戰鬥力的主將,隻有被無情地舍棄這一條路可走!
若是為了四王爺著想,這一條信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皇室宗親麵前公布出來!
如此一來,皇後娘娘她又怎麽可能按捺得住?
張語涵銀牙緊咬,是爭還是不爭?是救還是不救?
心中兩方交戰,隻折磨得張語涵臉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跌落,臉色愈發地蒼白了三分。
張語涵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不顧一切開口的時候,卻被一旁也是提心吊膽了半天的張相截斷。
“長公主殿下,皇後娘娘怎麽說都是一國之後,就算是有些許的行差踏錯,也不該,在這種場合提及吧?”
言下之意,竟是退了一步,承認皇後有錯,卻要私了,並以皇室顏麵為要挾,要長公主鬆口!
張相的算盤打得精巧,卻沒有想到,殷邐今日早就是下定了決心,更何況她的身後還背負著沈郎的安危,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又豈會有所退讓!
殷邐轉向張相,神色間有些好笑,暗道這老匹夫當真是急昏了頭了。
“張相,你這話本公主可就不明白了!就連本公主這一介深宮女子都知道,宗族之事,尤其是這種大事,一向是聚集宗族內有威望的人共同商討決斷。普通人家尚且如此,又何況是皇室之中?此事涉及到一國之後的廢立,正巧托了皇後娘娘的福,如今宗室之人齊聚一堂,此刻,不正是最合適的時機嗎?”
張相臉色一沉,這長公主手裏到底是握著什麽證據,竟然都說到了一國之後的廢立之上?
“長公主殿下慎言!”張相厲聲嗬斥,“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一國之母的廢立,就算您是長公主,大概也是沒有這個權利的吧?”
“這個嘛,就不勞煩張相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