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明褒暗貶
“哎呦，顧大人，原來您在這兒呢，可真是讓老奴一通好找啊。”李公公喘著粗氣笑道，這才看見一旁的慕雲霄，連忙道，“看老奴這個眼色，竟然沒有看到慕大人也在，還望慕大人不要怪罪咱家。”
“公公客氣了。”慕雲霄點了點頭，並未在意，接著問道，“不知道公公這麽急著找顧兄，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
“這個嘛……”李公公有些訕訕的樣子，看了眼顧今息。
顧今息頓時渾身一凜，這才想起自己是如何進了宮中，自然就得如何出去。恐怕這李公公正是為了此事而來，被慕雲霄這麽一問，倒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好了。
“讓慕兄見笑了，定然是長公主殿下又……哎，看來今息要先失陪了，我們改日再聊。”顧今息一副難言之隱的樣子。
慕雲霄一聽，人家“夫妻”之事，他到底不好插嘴，隻好拱手與顧今息作別，看著她隨著李公公匆匆往後宮方向而去。
且說這顧今息跟著李公公離開之後，這一路是走得心驚膽戰的。
滿腦子都在想著李公公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兒？怎麽就知道自己就是秦青呢？是陛下告訴他的，還是她自己露出了什麽破綻被人察覺？
直到一路被領到一間隱蔽的屋子裏，換回了秦青的衣服，到了沉香殿門外之時，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秦青姑娘？”李公公看出了顧今息的走神，隻得停下，喚了幾聲，顧今息這才回過神來。
“嗯？公公有何事？”顧今息果然有些不在狀態。
李公公有些擔心地皺眉，又看了看四周停放的幾架轎輦，揮手找過一個守門的小太監，耳語了幾句，見那小太監領命而去，這才回身，對顧今息笑著道：“姑娘，這前麵就要到沉香殿了。您可千萬要記清楚了，您此時的身份！”
話中的深意，知情者自然能夠聽得懂。
顧今息也並非那不知事兒的，遂收斂了心神，嬌媚地一笑，對著李公公微微頷首，聲色清亮柔麗地道：“奴家省得，多謝公公教誨。”
“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李公公笑著讚了一句，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姑娘，請吧。”
顧今息起身，蓮步輕移，婷婷嫋嫋地進了宮殿。
還未等她踏入正殿，就聽到其中嬌笑之聲不斷，“姐姐妹妹”的亂作一團，心中隱隱有了不祥之感。看了看李公公，隻見李公公輕輕點了點頭，心裏就是一沉。
看來，這裏麵的，就是這後宮真正的幾位主子了！
還真是消息靈通，自己到這兒已經夠低調了，也不過是前後待了不過半個時辰，竟然就驚動了這闔宮之人，也算是她的“榮幸”了吧。
顧今息搖頭苦笑，看來自己今兒個這無妄之災，終究是躲不過去了。
咬了咬牙，顧今息幹脆邁步進了殿內。
她凶殺現場都見過了，還怕這幾個深宮女眷不成？
“喲，這是哪裏來的小蹄子，竟然敢在宮中作如此輕浮的打扮？紅袖，給本宮好好教訓一下！”
“是！”
這一步踏入，還未等顧今息看清屋內的情況，就聽得此話，緊接著就是一道掌風迎麵而來，眼看著就要打到自己臉上。
顧今息下意識地閉上眼，腳下連連後退，心髒一陣劇烈跳動，隻覺得呼吸都不順。
“哎呦！”
“放肆，眾位娘娘麵前，你一個賤婢也敢隨意動手！來人，給咱家拖去慎行司！”
聽到這一陣喧嘩，顧今息才敢睜開眼。隻見李公公站在自己麵前護衛著，正疾言厲色地嗬斥。想來，方才定是李公公眼疾手快，攔下了那個婢女。
顧今息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多謝公公。”
李公公幾不可見地擺了擺手，仍舊是嚴陣以待。他在這深宮中混跡多年，依他的經驗來看，這些人，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放過顧今息！
果然，打了奴婢，這主子自然要發話了。
“李公公，且慢！”上座的沈妃放下手中的茶盞，出言阻止。
“喲，諸位娘娘都在呢。恕奴才眼拙，方才光顧著處置這膽大妄為的奴婢，竟然沒看見諸位主子，該罰該罰！”李公公笑應了一聲。
“李公公也不必和本宮說這些虛的，隻管將我那婢女放了就是。”
李公公請罪是一回事兒，她們可不敢隨意開罪於他。皇帝跟前得寵的內侍，與她們這些後妃可是有不少的關係。她們今兒個來，可不是來和李公公結仇的。
“這……”李公公作猶豫狀，道，“這婢子在禁宮之內舉止如此放肆，早晚要衝撞了貴人，奴才不過是想要按規矩懲處一二。”
沈妃慵懶地吹了吹護甲上的灰塵，道：“若是本宮說，這是本宮吩咐的呢？”
“娘娘斷不可妄言！”李公公頓時板起臉來，“就算是娘娘想要護著這個婢子，也不能將如此德行有失之事攬到自個兒的身上！若是被陛下聽到了，隻怕於娘娘有害！還請娘娘謹言慎行！”
沈妃聞言，皺了皺眉，不再言語。
李公公說得在理，她現在原本就隻是表麵風光，皇上的賞賜雖然未少，但到她宮中安歇的日子，卻越來越少。若是再攬上了一個橫行後宮的名聲，難免要被皇上厭棄。
李公公見沈妃生了退意，也就見好就收，重新堆起笑道：“當然了，若是沈妃娘娘要保下她，奴才自然也不敢說些什麽。隻是這後宮重地，皇上也是常來常往的。若是哪日裏讓這婢子衝撞了陛下，這……”
“李公公說笑了，隻管按宮規行事即可，本宮又怎麽會是這認親不認理的人呢？”
李公公當即行了一禮，道：“都說沈妃娘娘德行極佳，堪為天下女子表率，咱家今兒個可算是見識了，果然是高風亮節，讓人敬佩！”
沈妃聽了此話，麵上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
天下女子表率？這可是皇後才當得起的說法。這話從李公公嘴裏說出來，這分量可就……
沈妃當即掩唇一笑，道：“公公客氣了。來人，還不快幫公公把這個不知分寸的拉下去，還在等什麽？”
說著，不管紅袖如何掙紮，隻讓貼身的侍女堵了嘴，硬是拽了下去。
顧今息被李公公護在身後，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傳說中的深宮內鬥，當即一陣心寒。
麵若桃花心如蛇，巧舌善辯堪取舍。所謂口蜜腹劍，不外如是！
張語涵坐在首位，冷眼旁觀著沈妃與李公公鬥法，暗道沈妃愚蠢，明明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可憐她竟然還沾沾自喜得緊。
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意，張語涵開口道：“李公公，咱們說了這半天的功夫，你還未與我們說說，你身後這位是……”
張語涵這麽一說，沈妃才記起來，她們今日來此的目的，當即巧笑著附和道：“是啊，姐妹們今兒個正是聽說了這沉香殿中似乎來了新人，這才過來看看的。莫非，就是這位妹妹？”
李公公暗自懊惱，原本打算拖延些時間，才會揪著這個婢子不放的。可是看現在這個情景，隻怕是不能讓顧大人躲過去了……
心中如是思量著，李公公笑著讓開身子，讓出身後低眉順眼站立著的顧今息。
顧今息早在皇後娘娘開口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見李公公如此動作，也明白到了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顧今息蓮步輕移，上前一步，盈盈拜下，行得竟是一個規整無比的宮中禮節。
“奴家眠花坊秦青，拜見皇後娘娘，沈妃娘娘和諸位貴人。”
盈盈佳人，輕紗蒙麵，屈膝而拜，臻首輕垂，端的是個清麗佳人的模樣。
這介紹一出，卻是讓在場的諸位後宮主子心裏一驚。
雖說她們早知道消息，但後宮之地，終究消息還是不夠靈通的，隻知陛下從外間帶回一個女子，卻還不知竟然是個青樓妓子！這還了得？！
沈妃掩唇一笑，對著端坐在主座上的張語涵道：“皇後姐姐，你看這位秦青姑娘，還真是端的好身段，這一舉一動的，到底是……確實不是我等能比的呢。”
這話明褒暗貶，明著是在誇顧今息，實則誰人不知這分明是在暗諷顧今息以媚術惑人，行為不端。這話說的，直戳心窩，不可謂不陰毒！
張語涵冷冷地瞥了沈妃一眼，並未接話。
沈妃沒想到張語涵在這個時候，竟然還這麽不配合，給自己臉色看，頓時臉上也是有些僵硬，私下裏握緊了手裏的錦帕。
底下幾個平日裏依附於沈妃的低分位妃子見此，連忙開口相幫。
“是呢，我自小養在深閨，後來又有幸進宮，還真是沒有機會見識見識這眠花坊的女子。今日一見竟然是這個樣子，怪不得……”
這剩下的話沒說完，隻是掩唇輕笑，可誰又不知其中的輕蔑諷刺之意？
“幾位姐姐這麽一說，妹妹也覺得甚是。秦青姑娘，改日可要好好向你求教一二。”
“哎，妹妹此言差矣。你我都是有品階的後妃，怎麽能隨意學外間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可不是，看妹妹這腦子，果真是有些糊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