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拓跋睿歸來
從內陸到臨海之地分陸路和水路。
陸路車馬行程需得大半個月,中間路段多山脈,其間盜匪肆意橫行。
若走水路則會縮短一半行程,但因為水路有幾處水流太過湍急,若是經驗不足,又或是趕上不好的天,很容易沉船,所以大部分沒有把握的人還是願意走陸路。
水路叫楚河,河麵十分寬廣壯闊。
眼下難得風平浪靜的楚河上一艘低調的大船正自遠處駛來。
船頭前站著一個男人,一身黑色勁裝,背脊挺直,風吹亂了他鬢邊的黑發,深邃的眉眼間盡是冷似寒冰的疏離。
紀成豐站在不遠處看著阿善,不,他的名字從來不叫阿善,他叫拓跋睿,是南楚國地位最尊貴的太子殿下。
記憶裏的拓跋睿眉目溫和,便是對待宮裏地位最低下的宮女太監,他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上位者的威壓。
進入衛候司的那一年,拓跋睿才八歲。
當時他殺了宮裏一位貴人的表弟,因為那個宰渣淩辱並殺害了他的親生妹妹。
殺人後他知道自己沒法逃走,本以為再無活命的機會,是年幼的拓跋睿站在斷頭台前指著他道:“這個人我要了。”
所有人都認為的性情溫和的太子,在那一刻身上散發著是不容置喙的威嚴。
進入衛侯司後,他認識了容陽,得知容陽同樣也是被拓跋睿自死牢中救下。
容陽的遭遇比他更不忿。
他本是太醫院太醫,遭同僚陷害,為一起後宮的爭鬥當了替罪羔羊。
年幼的拓跋睿,正如他的名字一樣,睿智的有如一個經驗豐富的上位者。
他在用力所能及地挽回這些不公。
他和容陽毫不懷疑,若拓跋睿上位,一定會是一位明君,而南楚國必會迎來盛世。
但是,這樣完美的拓跋睿卻在天極莊習武的那一年失蹤了,而天極莊也遭人血洗。
他帶著衛侯司的人離開皇宮,找尋拓跋睿的下落,容陽比他更堅信他們的殿下還活著。
衛侯司改成了聽風閣,是一個專門販賣打探消息的組織。
他們找了一年又一年,依舊毫無所獲,直到後來他的眼睛在打鬥中被人陷害再也看不見。
他幾乎要放棄,但容陽卻還在堅持。
“成豐,我會治好你的眼睛,我們也一定會找到殿下。”
紀成豐想到這裏抬頭看了看頭頂蔚藍的天,麵容剛毅的男人此時眼眶有些發燙,“容陽,看到了嗎?你的堅持是對的,殿下他……終於回來了。”
雖然再回歸的殿下眼神中隻剩下讓人陌生的冰冷,但那又如何,他還是他的殿下。
一人自船艙出來,拿著紀成豐此前吩咐的披風。
紀成豐接過後向著如今的拓跋睿走去,“殿下,這裏風大,你身上還有傷,披上這個吧。”
拓跋睿轉頭看了一眼,接過卻沒有披,淡淡開口:“還有幾日到達山安城?”
聲音雖依舊沙啞,卻明顯正在恢複。
“約摸還有七日。”
拓跋睿沒有再出聲,沉默了將近十年,他依舊不習慣說話。
突然間他腦海裏再次浮現嬌俏而又期待的聲音,“阿善,你會離開我嗎?”
拓跋睿努力想將那聲音自腦海中揮去,但唐安菱的身影卻越來越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有她在笑,有她在哭,有她在害怕……
披風自拓跋睿的手中落在了甲板上,他抬手搭在船欄,隻聽哢嚓一聲,手底下的欄杆頓時碎裂。
紀成豐趕緊上前,“殿下,可是頭疾又犯了?”
此前阿棄猜測的沒有錯,被她扔掉的藥,確實被紀成豐安排跟著她的人撿了回來。
在確定這藥有可能是讓殿下恢複的藥後,紀成豐將藥給當時還頂著阿善身份的殿下服了下去。
果然他的殿下回來了,但是頭疾卻沒有治愈。
拓跋睿額頭上起了一起薄汗,他沒有告訴紀成豐,他隻有在想起唐安菱時才會頭痛。
正在這時有人自船艙裏跑出來,“閣主,殿下,馬上要到天鬼峽了。”
天鬼峽也是楚河上無數個險灘之一,而在天鬼峽之前,他們也遭遇了數個別的險灘。
“殿下,請進船艙吧。”
拓跋睿點了點頭。
船隻進了天鬼峽,果然河水開始湍急起來,波濤洶湧,仿佛河底下有什麽猛獸在嘶吼著要把船隻吞進腹中。
船隻劇烈搖晃,拓跋睿感到頭更暈眩了。
突然間他心口感到一股刺痛,像是有人在那上麵紮了一針又迅速將針拔出。
這股刺痛轉瞬即逝,卻讓他無比的熟悉。
曾經唐安菱遭遇危險,他便會有這種感覺。
現在他早已經不是她的血侍,但這種本能卻是被身體繼承了下來。
拓跋睿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神中的冷意更甚,她是唐烈的女兒!
船中終於平穩下來,可見已經渡過了天鬼峽。
“此處可是進入西州城地界?”拓跋睿看向紀成豐。
“回稟殿下,是。”
“讓船隻靠岸吧。”
紀成豐愣了愣,但看到經過剛才船隻的顛簸,殿下的臉色此時確實蒼白,便趕緊命人將船隻停在附近渡口。
西州城是臨海之地與內陸中間的一座軍事要塞,百姓不多,更多的是駐紮鎮守的將士。
若臨海之地真的出現動亂,那麽這裏便是第二道防線。
拓跋睿一行人出現在西州城時,雖低調,但一身不平凡的氣質卻是藏不住。
紀成豐尋了一間客棧想讓拓跋睿休息。
在拓跋睿的身份沒有正式公開之前,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安全。
卻不成想,這一晚紀成豐的願望並沒能實現。
天黑不久,客棧便被一群穿身鎧甲的將士給包圍住。
紀成豐麵色變了變,而拓跋睿卻神色平靜,事實上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意外。
這裏是軍事要塞,陡然出現陌生人,定會遭受盤查。
雖明知道會有麻煩,但內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停下來,停下回內陸的腳步。
便是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他當真在此停下。
“你們是什麽人?”一名副將上前問話。
紀成豐也沒打算隱瞞,伸手自腰間摸出一塊令牌,“衛侯司統領紀成豐。”
這塊令牌是當初離宮時,皇上親手所賜,蒙塵了十年,如今終於能重見天日了。
看見他手裏的令牌,副將臉色變了變,但紀成豐的身份卻讓他握上了腰間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