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分別
清晨，山林的清新遮掩了昨夜的血腥。
幾人休息之地離沼澤不遠，不知何時泛起的白皚霧色將一切暈染得有些朦朧。
一隻鳥撲棱著翅膀從頭頂飛過，清脆的鳥鳴聲將唐安菱自睡夢中驚醒。
她睜開有些茫然的眼睛，第一眼便看見睡在她大腿上的人。
阿善還在沉睡，昨夜他突然頭痛，她和龍水還有白星幾人攙扶著阿善，在懸崖附近尋了一塊平坦地讓他休息。
唐安菱無法感同深受，卻是知道此時的阿善一定極難受。
一直以來表現強悍的男人第一次表現如此痛苦神情。
“阿善躺下來。”唐安菱不知道如何緩解他的疼痛，隻讓阿善躺在自己的腿上，隨後輕輕揉捏他的太陽穴。
這個辦法似乎很管用，阿善漸漸安靜下來，終於沉沉睡去。
男人呼吸綿長，如墨的發披散在她腿上，刀削似的俊容就在眼前。
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穩，他的劍眉微蹙，深邃的眼睛閉合著，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微顫一下。
這樣子的阿善看著完全就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唐安菱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看，甚至鬼使神差抬起手來，想去摩挲那張臉，來判斷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她做的一場夢境。
幸好理智回籠，在她的指尖碰觸到男人鼻尖前，適時地止住了手。
轉頭小默也輕靠著她陷入沉睡。
昨夜的遭遇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那是一場可怕的惡夢，所以小默看著睡得也是極不安穩。
已經過去的驚心動魄讓每一個人都疲乏至極，不遠處，龍水，白星，伍田還有喬野也歪頭靠著石壁輕輕打著呼嚕。
若論最累的人應該是她，她雖是睡得短，眼下第一個醒來，腦子倒是極清醒。
阿善和小默都緊靠著她，這讓唐安菱不敢動彈。
四周一片靜謐倒讓她正好有時間好好想想接下來的打算。
本以為龍嶺村一別後，她與阿善不會再相見，她已經將這份好感壓在心底了。
卻是不成想他竟意外追來，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阿善不能永遠這般，她還是會想辦法去治好他，到時的結果怕是無會有任何改變。
當阿善恢複正常的那一天，他有可能還是會拎刀砍她，父債子償。
唐安菱深深歎了口氣。
所以在阿善恢複之前她可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心啊。
正想得出神，膝蓋上的人突然動了動。
唐安菱低頭，正迎上阿善剛睜開的雙眼。
四目相對間，她愣了愣神。
昨夜因為光線不好，她未看清，但眼下卻是清晨。
沒看錯，阿善的眼睛是真的與以前不同了。
黑瞳不再透著死寂，裏麵分明浮滿明亮神采，這……這是一雙正常人的眼睛啊。
不待她再細看，阿善已經從她腿上離開坐了起來。
他打量四周時，唐安菱還愣坐在地上。
這……這……他這到底是恢複還是沒恢複呀。
若是恢複了，眼下見到她不應該拎著刀砍她嗎？
就算念著曾經她猜測的舊情不殺她，也不應該還和曾經一樣這麽聽她的話呀？
唐安菱一時有些糊塗了。
正在這時，靠著她睡覺的小默也醒來，揉著眼睛，唐安菱便再也顧不上去看阿善了。
龍水他們幾人也陸續醒來。
幾人開始升火準備早飯，這回便是唐安菱想動手幫忙，白星幾人像是約好了一般，皆拒絕，讓她休息。
知道他們皆對她懷有愧疚，唐安菱沒有勉強。
她不時偷偷去看阿善，發現他雖看似與以前不同，但行為上卻是沒有多大改變。
依然如曾經那般，喜歡呆在她身邊。
唉！可能是她想多了吧，這樣子的阿善除了眼神外，分明與曾經並無一二。
隻是……
唐安菱在心裏歎了口氣，隻是他一直離她如此近，這讓她如何壓製內心的喜歡呀。
白星將早飯做好時，方才晴朗的天突然泛陰起來。
“唐姑娘，怕是要下雨了。”
龍水也看了看天，咋咋呼呼道：“唉呀，看樣子要有一場大雨，我們得吃快一點。”說完往嘴裏扒拉食物的動作加快。
這幾天相處，唐安菱也看出四人中，白星最為理智，有時候會充當領頭的作用。
“白星，我有話想對你說。”
聽唐安菱開口，龍水幾人放下筷子皆看著她。
“看樣子馬上會有一場大雨，到時沼澤必會成河，我此前所做的記號有可能會被衝走，所以我們便在這裏分開吧。”
龍水急了，“恩人，可是我們還沒有護送你走出山脈呀。”
白星抬手搭上龍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好。”他開口，聲音帶著澀意。
他們幾個大男人本來領著護送她的使命離開村子，可接連幾次，他們卻是反過來被她保護。
眼下阿善兄弟來了，唐姑娘不需要他們也是應該的。
唐安菱覺得她今天如果不說點什麽，怕是幾人都會帶著內疚回到村裏。
“白星，昨夜那種情況，便是你們拚死，怕最後也隻會落得個葬送狼爪的下場。
而且我身上正好有韓郎中送的藥，若你們不避開，那豈不是也要一起化為血水？
而且當初剛離開村子，若不是你們的護送，我早就成為那些植物的肥料了。”
她這樣說，幾人臉上的神情才稍稍好轉一些，也憶起一路上，他們幾人並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僅幾句話的功夫，天色越加的暗沉，已經聚集起幾片烏雲來。
“你們在下雨之前，速速穿過沼澤，接下來的路阿善會保護我。”
阿善的武功便是幾人加起來也不會是他對手，白星也放下心來，?草收拾後終是互相告別。
“唐姑娘，阿善兄弟，一路保重。”
“嗯，你們也路上小心，還有替我轉告鄭老，我會不負他所托。”
直到親眼看著幾人平安穿過沼澤，唐安菱才帶著阿善和小默轉身離開。
烏雲愈壓愈沉，這裏並沒有合適的避雨處，停在這裏淋雨不如往前尋找能避雨的地方。
三個再一次站在峽穀前，遠處已經開始泛起了白霧，將這條峽穀襯托得神秘縹緲。
唐安菱深吸一口氣，先一步踏入峽穀，心中隻祈禱不會再遭遇別的危險。
一路走，路倒是越來越寬闊起來。
唐安菱心鬆一口氣，她還真擔心走到盡頭才發現是一條死路。
雨點終於淅淅瀝瀝滴落，隨後越來越大，可這條峽穀卻依舊看不到盡頭。
兩側的懸崖峭壁高聳入雲，崖壁光滑得都沒一處能讓人避雨的凹凸，除了繼續往前，沒有其它選擇。
“小默，過來。”
唐安菱將小默摟緊在腋下，雖沒辦法替他擋雨，但也讓他避免遭遇大雨迎麵砸落。
突然有什麽東西罩下來，將唐安菱和小默皆罩在其中。
原來是阿善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披在她頭上。
唐安菱有片刻的錯愕，沒有人類感情的阿善也會自動做出如此暖心舉動？
還是說這又是以前唐烈所訓練出的成果？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腦海中突然再次浮現陌生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