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承諾

  阿善不知何時竟睜開了雙眼,眼神稍有幾秒茫然後,在看到唐安菱便作勢要站起來。


  他沒死!他沒死!他還活著!!

  這個念頭在心裏頭瘋狂叫囂,讓唐安菱恨不得立馬奔到阿善身邊。


  但阿善不知是受了傷,還是脫力,還未站起便又坐回原地。


  “阿善,你別動,我一會過去。”


  阿善既然還能動,便說明並不要緊。


  唐安菱這才低頭重新看向草叢裏的男人。


  男人嘴中的血流完,又努力張了張嘴,這次終於能發出微弱聲音。


  “救……救!求……求姑……姑娘……救……”


  求她救他命嗎?


  但唐安菱卻是猜錯了。


  男人在努力吐出幾個字後,將緊摟的胳膊鬆開。


  一直被他抱在懷中的小孩麵容便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男孩,看樣子約摸才六七歲模樣。


  雖閉著眼睛,滿身狼狽,卻依舊能看出五官十分精致。


  中年男人在說完後,嘴中又湧出大股鮮血,將他未說完的話給淹沒在口腔中。


  男人便隻能用眼神表達著他的哀求。


  所以他的意思是想求她救這個孩子?而不是他自己?


  唐安菱猜測這個男人應該是這孩子的父親,雖然兩人在長相上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她轉頭看向那一動不動,滿身衣襟被血浸透的孩子。


  心有些酸澀起來。


  小小的身子受了這樣的傷,如今怕是凶多吉少,而他的父親卻還拚著最後一口氣求她救他。


  “好,我會救他。”


  麵對男人的眼神,唐安菱說不出別的話來。


  她的話似乎是讓男人放下心中唯一牽絆。


  身體慢慢鬆懈下來,眼神轉為安心,終究緩緩閉上,像是沉睡了過去。


  唐安菱未用手去探,便已經知道那男人已經死了!

  或者之前之所以還殘存一口氣,正是因為不放心這個孩子而一直在強撐。


  唐安菱轉頭看了一眼阿善。


  方才她讓他別動,他便乖乖靠在岩石上。


  眼下正用漆黑的眸子靜靜看著她,安靜的像個聽話的孩子。


  她的目光落回草叢中小小身影上。


  伸出手去探小孩鼻息,心中並不報任何希望。


  但隨即指尖微弱的呼吸讓她心神震顫。


  活著!竟然還活著!


  這下唐安菱不再耽擱,趕緊脫小孩的衣服檢查傷勢。


  他滿身的血汙皆來自後背上的一道猙獰刀口,這傷勢倒有些像此前見過的那些狼屍身上的傷。


  心中頓時浮起猜測。


  這父子二人難道是傷在那群黑衣人手中?

  也許他們也如她這般,是為了逃避追殺,才躲進這萬寂山脈中。


  不同的是,追殺她的人不敢進入萬寂山脈,但追殺這對父子的黑衣人卻是緊跟而來。


  也許是幸運,追殺過程中,阿善無意引來狼群。


  這才沒有讓這對父子直接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刀下。


  而阿善同樣也因為黑衣人分散狼群的殺戮,才撿回一條命。


  看著一旁男人的屍體,唐安菱感覺心頭責任重大。


  他臨死前,將所有希望托付於她,而她真的能救回這個深受重傷的孩子嗎?

  小孩雖還活著,但剛才她所探到的鼻息卻是極為微弱。


  “唐綏,唐綏,若是你,你會怎麽做?”


  眼前小小的身體上,那長長猙獰的刀口讓唐安菱有些束手無策。


  若是唐綏她會如何醫治呢?

  很可惜,即使她閉眼祈禱,腦海中也並未再出現陌生的東西。


  屬於唐綏的醫術和她的記憶於她來說就屬於不可控的存在。


  並不會在她需要時,便在腦海中浮現。


  這個方法不行,唐安菱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


  曾經治療阿善箭傷時,她認識幾味草藥。


  雖小孩後背上的刀口怕是僅草藥並不行,但眼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片山脈雖猛獸多,但同時植物也更茂密。


  不用走出多遠,唐安菱便在附近尋到幾味可以用於外傷的草藥。


  簡單處理一下,便搗碎敷在刀口上。


  對小孩做完自己所有力所能極的事情後,唐安菱終於來到阿善身邊。


  阿善眸光如墨,仍舊如從前一般,不帶任何溫度地靜靜看著她。


  若不是他滿身的血汙提醒,像是跟本沒有遭遇過凶險。


  “阿善……”


  唐安菱任自己小小地發泄一把心中的失而複得。


  她伸出胳膊,緊緊抱住阿善。


  男人一動不動,彷如木雕。


  唐安菱的並未抱太久便趕緊鬆開。


  不是她突然想起什麽男女授受不清什麽,而是……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濃了。


  那件被臨時改造,如今隻是一塊掛在身上的破布,已經被血染成紅色。


  “阿善,把衣服脫下,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血染的破布被扔到一旁,果然阿善的身上又增添了好幾道傷口。


  唐安菱吸了吸鼻子卻是什麽都沒有說,默默地將剩下的草藥給他塗抹上。


  將火堆升起時,天已經黑透。


  唐安菱累癱地坐在阿善身側,卻還是不忘再伸手探探,已經被她抱到阿善身邊的小孩。


  鼻息微弱卻依舊尚存。


  她轉頭又看向不遠處的一堆樹枝。


  那樹枝是她蓋上去的,底下正是此前那名死去的男人。


  心中雖懼怕,卻依舊祈禱。


  “我已經盡力了,若你在天有靈,保佑你的兒子能度過危險。”


  又累,又餓……唐安菱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


  似乎自從入山後,隻要阿善在身邊,她總是能不自主地放鬆警惕。


  她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睡夢中她又回到了熟悉的那個時代,抱著她心愛的小枕頭。


  隻是這小枕頭卻是莫明透著股草藥的清新。


  唐安菱睡著睡著,竟做了一個詭異的夢。


  夢中她似乎聽到有腳步聲在附近響起。


  抬頭望去,遠處一個滿身血汙的男人正向著她走來。


  待看清那男人的臉時,唐安菱嚇得一個激靈。


  正是那名已經死去的灰衣男子。


  他不是死了嗎?


  為了不讓他暴屍荒野,她還特地找來一堆樹枝將他的屍體蓋上。


  唐安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夢中,卻是清晰記得他分明已經死去。


  男人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停下來,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話未發出,血卻是先湧了出來。


  這詭異的情形頓時將唐安菱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還是夜晚。


  不知道是什麽時辰,頭頂星空密布,有月光透著樹葉的間隙落了下來。


  唐安菱發現自己緊緊抱著阿善胳膊。


  所以夢裏的小枕頭其實是阿善的胳膊?

  因著那個夢,唐安菱不由得往阿善身邊又靠近幾分。


  阿善大概累級,依舊還在沉睡,並沒有因為她的動作醒來。


  唐安菱聽到他的呼吸輕淺而均勻。


  “離……離開?”


  夢中一幕又重新浮現腦海中,唐安菱突然就讀懂夢中男人口型是在對她說什麽。


  他在讓她離開?


  轉頭看了一眼夜色中,仿若墳墓的樹枝,心又抖了一下。


  她並不信鬼神,但此時卻是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那隻是個無意義的夢?還是說冥冥之中這男人真的在天有靈,在給她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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