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以命相護
方才還寂靜的城門口突然一下子熱鬧起來。
哐當,兩側瓦舍緊閉著的門數道被打開,不少身穿赤紅輕甲的身影魚貫而出。
手中執弓,行動有序,一看便是訓練有素。
不止這些,甚至兩側房屋頂上,也多出兩排紅色身影,冰冷的箭頭皆對準她和阿善。
唐安菱柳眉緊皺。
她何德何能?這荒廢的西城門都如此陣仗,可以想像其它三個城門是何景象。
此前她偷聽,分明聽到那個懷王爺吩咐要留她活口,眼下這是變卦了嗎?
她不想殺人,卻也不想被人殺。
眼下這包圍之勢怕是阿善拚盡全力也難突破。
“唐姑娘,王爺有令不傷姑娘分毫,若姑娘能主動跟我們走,我們定以禮待之。”
以禮待之?
嗬嗬,不過是想讓她說出唐烈留下的東西在哪裏吧,若到時候她答不出來,這個以禮待之定會變成嚴刑拷打了。
“那他呢?”唐安菱看向阿善,“你們又將如何處置他?”
賈永沒有出聲,唐安菱卻是已經知道答案。
殺無赦。
阿善麵無表情看著圍住他們的眾人,卻是突然伸出胳膊,將唐安菱擋在身後。
眼前的身影如一座巍峨高山,暗影籠罩著她,像是任風吹雨打也不動搖半分。
唐安菱心中某處突然柔軟下來。
是唐烈訓練了他,無論何時都要保護她嗎?既便拚上自己的性命?
“阿善,過來。”方才那句以客待之讓唐安菱肯定了懷王爺還是想留她活口。
所以她決定賭一把,她要賭這些人不敢違背懷王爺的命令。
拉下阿善的胳膊,唐安菱走到他身前。
她看著賈永,語氣從容:“你們王爺打算以禮相待,但你們眼下卻拿著弓箭對著我,哪來半點禮數,不如你們把箭收了,我主動跟你們走如何?”
賈永皺起眉頭,看向她身後的男人。
這死侍的可怕他自是有耳聞,若他不死,他沒有把握,也不敢將人帶到王爺麵前。
但這魔頭之女眼下的架勢,似乎是打定注意要與她的死侍共存亡。
不殺了那死侍,他們帶不走這魔女,但若是殺了這死侍,這魔頭之女必定會受傷,這就違背了王爺的命令。
眼下是一個無法突破的局麵。
沉思片刻,賈永皺眉抬起手,這是準備放箭的命令。
身邊下屬心一驚,立馬上前提醒道:“賈營長,王爺說不能傷那魔女分毫。”
“他會救她!”賈永眼睛死死盯著麵無表情的男人,又補了一句:“那死侍一定會拚死護住自己的主子。”
這話是說給下屬聽,但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雖如此一來那魔女必定會受傷,但隻要人還活著,便比這魔女從他這裏逃出城,受到的責罰要輕。
“人一定會活著送到王爺麵前。”賈永再次強調。
“唐姑娘,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何苦為了名死侍將自己的命搭上。”
“你打算違背你家王爺的命令?”
“王爺想要你活口無非是想探出此前唐烈留下的東西在哪裏,隻要留你條命在,王爺不會責罰。”
賈永雖麵上鎮定,內心卻是隱隱浮起不安,真的如此嗎?
他到時候將受傷的人帶到王爺麵前,真的不會受罰嗎?
他不敢確定。
懷王爺平日裏看著雲淡風清,但能掌管神箭營和監察司的人又豈會真的好說話。
曾經朝中有位年過花甲的劉大人在即將脫下官服,回家頤養天年之際卻被查出與幾樁貪汙受賄的重案有關。
劉大人為了保住滿府家眷,祈求掌管此事的懷王爺念在他兩朝為臣的份上,饒恕家人,最後一頭撞死在殿前以死謝罪。
便是如此,懷王爺依舊不理那些求情的老臣,將劉府抄了家。
斬首的斬首,發配的發配……
從那以後,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看似性子沉默的懷王爺其實最不通情麵,也最為冷酷。
賈永越想越不安,做最後的嚐試。
“唐姑娘,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讓開。”
唐安菱從賈永的眼神中看出他內心的糾結,也咬牙做最後的堅持:“不讓!”
她眼裏的堅決刺激到賈永。
“那便別怪我了!放箭殺了那名死侍!”
媽蛋!竟然遇到個莽夫,連自家王爺的命令也敢拋擲腦後。
漫天箭羽鋪天蓋地而至,唐安菱瞳孔猛然巨縮,突覺腰身一緊,撞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她被阿善撈進懷裏。
隨即阿善抱著她以極快的速度向著一側屋簷衝去。
屋簷下長長的竹竿上正涼曬著幾件衣服。
阿善猛的抽出竹竿,沒有任何停頓,這竹竿便在他手中化為武器,刷刷刷掃掉射向他們的利箭。
他雖看著像是活死人,但在這方麵卻敏銳異常。
一股濃濃血腥味突然鑽入唐安菱鼻間,低頭這才看到雖然阿善擋住大部分的箭,但腹部卻還是中了兩支。
“阿善!”唐安菱心驚,但下一秒,眼前一暗,那挺拔的身軀再一次充滿保護欲地擋在她的身前。
他就像是不知道痛,甚至都不曾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傷。
隻依舊緊握著已經斷成兩截的竹竿將她護在身後。
濃烈的血腥刺激得唐安菱眼眶酸澀起來。
她可真傻呀,這樣的阿善,她為什麽一直防備著他,一直擔心他會傷害自己?
他為了救她,可是傻到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站在遠處的賈永神情一喜,他賭對了。
那死侍果然如他所料,拚死也要護主。
眼下中了箭卻依舊擋在最前麵,讓王爺要的人毫發無傷。
“唐姑娘,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的死侍已經受傷,怕是抵擋不住這一次的箭了。”
唐安菱慢慢自阿善身後走出,眼睛死死盯著賈永。
她突然自地上撿起一支箭,手一翻轉,箭尖對準自己的心口。
“你認準他一定會拚死護我是嗎?那不知若我死了,你拿什麽去交待!你們王爺又如何查到我爹留下來的東西。”
她的眼神滿是嘲諷。
“你!”
賈永臉上的惶恐讓唐安菱笑了,她還是怕死呀,她應該一開始就幹脆豁出命來賭,那樣阿善是不是就不用受傷了。
阿善突然往前一步,用沒有情緒的眼神看著她,手卻是伸過來,作勢要拿走她手中的箭。
這是他的本能,唐烈訓練出來的本能。
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她,包括她自己。
“阿善,別動。”
唐安菱輕輕道,聲音與眉眼第一次對阿善露出溫柔。
她伸出一隻手去握住阿善伸過來的手,十指相交,輕輕拉下阻止他的動作。
再轉頭看向賈永,眉眼間溫柔散去,代替的是決絕。
隨即唐安菱銀牙一咬,手腕用力,那箭便刺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