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借宿

  不必看到人,隻聽那清靈透亮的聲音,就知道是楚玨。


  “你有事兒?”


  蕭寒庭撥開老申頭,身子把車窗開的縫隙堵了個嚴實。


  “這不順路,我就想著跟你們搭個伴兒,也不寂寞。”


  楚玨騎著照夜玉獅子,跟在馬車旁慢悠悠地晃,一口白牙映著天上的日頭,分外惹眼。


  踏墨跟在馬車後,不住地噴著鼻息嘶鳴。


  冤家相見,眼分外紅。


  馬車停了一下又走,蕭寒庭騎著踏墨過來,楚玨早就乖巧地繞到馬車另一邊。


  隻有他一個跟來,連個侍衛都沒帶。


  知道攆不走這個狗皮膏藥,蕭寒庭也不浪費口舌。


  隔著馬車兩匹寶馬王不見王,也都各自消停下來。


  馬車外氣氛緊繃,絲毫影響不到車裏的人。


  老申頭兒用母蠱逗得寶兒咯咯笑,銀鈴似的撒了一路。


  走到晌午,前後依舊是長長的官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好在車上備著的吃食很多,就臨時停車歇息一下,爭取夜晚來臨前能找到個宿頭。


  楚小將軍沒有半點兒侯爺世子的架子,直接盤腿席地而坐,拍拍手上的灰,就準備等著吃飯。


  唐河原本想給大家發包子,被蕭寒庭直接拿走,分了一圈兒獨把楚玨給落下了。


  “我的呢?”


  有人舔著臉問。


  “你想吃軟飯?”


  有人冷著臉說。


  楚玨:……


  最後他還是分到兩個包子。


  別人都是肉餡兒,他手裏那兩個,是野菜餡兒的。


  一口一個吞進去,滋味倒是挺鮮亮,就是越吃越餓。


  下午再上路的時候,楚玨就自告奮勇做開路先鋒,去前麵探路了。


  他不是沒錢買幹糧,就是蹭人家的東西吃得更香。


  但是想吃到那口飯,就得主動找點兒活幹。


  這本該是蕭寒庭的差事,有人自告奮勇,他也樂得輕鬆。


  楚玨一走,他就下馬任由踏墨跟在馬車邊,又一頭紮進車廂裏去了。


  “大哥哥,抱!”


  一個軟團子撲麵而來,剛才還賴在老申頭懷裏犯困,一見蕭寒庭進來,立刻就有了新人忘舊人。


  “小沒良心的,爺爺白疼你了!”老申頭笑著罵,連瞪眼都舍不得。


  蕭寒庭抱住小團子,眼神落在蘇沫兒身上,眸光微微一凝。


  “她睡了?”


  才剛吃過午飯,飽食加上午後悶熱,一身白衣的少女斜倚著身後靠墊,凝白玉手墊在臉頰下,正昏昏地睡著。


  “我看丫頭臉色有些難看,不知是不是傷口疼得難受。早上在湯藥裏添了兩味安神的草藥,興許是藥勁兒發作了。”


  老申頭壓低了聲音,眼底泛起幾許心疼。


  “她傷口不是恢複得不錯,怎麽還會疼?”


  蕭寒庭擰著眉,準備湊近了看看,順手把小團子又塞回老申頭懷裏。


  馬車忽地一跳,把幾人都顛了一下,蘇沫兒眼瞼微動,漸漸蘇醒過來。


  “大哥,你快來看!”


  唐河在外喊了一聲,也不知看到了什麽,聲音有些緊張。


  蕭寒庭隻得轉身又走出馬車,看到唐河正站在馬車後輪處,彎腰朝車下張望。


  他也下車低頭去看,後輪處像是卡著一個……人?


  “怎麽回事,這麽大的人你也能撞上去?”


  “不是,大哥,我好好地趕著車,也沒見這人從哪兒來的。剛才馬車輪子被卡住,我下去才看到的!”


  唐河連忙擺手,急出一腦門子的汗。


  “怎麽了,撞人了?”


  老申頭從車窗探出頭,見兩人都神情嚴肅,立刻抱著藥匣子就下來了。


  唐河想去把人拉出來,一轉身,就看到蕭寒庭拽著那人腿一扯。


  “嘶!”


  他到抽一口氣。


  感覺自己的腿根兒也在隱隱做痛。


  那是個男人。


  瘦骨嶙峋的,麵色發黃,一看就餓了很久。


  應該是逃荒過來的災民。


  可他是怎麽滾到車輪子下麵去的?

  老申頭先給那人摸了下脈,跳得幾乎摸不到了。


  好人被這麽沉的馬車壓一下,也廢了,何況是這麽骷髏架一樣的人,還不碎了。


  身後空氣一冷。


  蘇沫兒也下來了。


  她盯著那人看了許久,忽然一掌對著他胸口就拍下去。


  老申頭正凝神準備下針,先把那人一口氣吊住。


  冷不防一隻手拍在瘦弱的胸口上,砰的一聲,讓那人上身都震離了地麵,又栽倒回去。


  原本還有一口氣的人,挨了這一掌一蹬腿,頓時就沒氣兒了。


  老申頭不是沒見過蘇沫兒殺人,可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打個照麵就殺人,還是第一次。


  “是他嗎?”


  蕭寒庭也像打啞謎似的,沒頭沒尾問了句。


  “嗯,那雙眼睛,化了灰我也記得。”


  蘇沫兒點點頭,看到老申頭瞪著眼睛瞅她,又說:“他追殺過我們倆。”


  這也行?

  老申頭眼睛瞪得更圓了。


  可是能追殺小兩口的人,不得是高來高去的人物?

  就這麽個癆病鬼樣子的,走路都不穩,怎麽殺人?


  他似乎忘了,他自己一把毒藥使得出神入化,也能殺人於無形,跟有沒有功夫也沒什麽關係。


  “我們前腳走,他們後腳就跟上來,是因為……楚玨?”


  蕭寒庭又問。


  “不好說,可存疑。”


  蘇沫兒說著又轉身上了馬車,刻意對蕭寒庭說:“我睡一下,你們帶著寶兒,別吵我。”


  這意思就是要把所有人都趕到馬車外了。


  蕭寒庭想到什麽,臉色倏地一變,也跟著進了馬車,將寶兒抱出來。


  馬車微微一震,就恢複了正常。


  “怎麽了這是?丫頭不舒服,讓我看看啊!”


  老申頭想要上車,剛邁了一條腿,就被蕭寒庭給拎下來了。


  “你看好寶兒,讓她睡會兒。”


  他說著,飛起一腳,將地上的屍體直踹飛數米遠。


  老申頭實在想不出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見他不想明說,便也不好再細問。


  一行人才動身沒多久,因為這個插曲,就又停了下來。


  馬蹄噠噠,一個人影遠遠而來,看他張揚的架勢,就知道是楚玨回來了。


  他才到近前,還沒說話,劍眉倏地蹙緊,鼻翼抽動兩下又轉向蕭寒庭。


  “你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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