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東城區的邊緣,有兩所中學——千草中學和千葉中學。
千草中學和千葉中學的教學樓相對,兩邊的樓都是天井式的綜合大樓,從高處向下看去,兩個半圓形的樓頂盤成了一個漂亮的圓形。
兩所學校肩並著肩,腳挨著腳,校門對著校門。
兩所學校看似普通,但卻幾乎享譽了全國,因為每年高考第一,數學奧林匹克第一,高中科技競賽第一,全國三好學生……等等獎項都會從這兩所學校產生。
但第一永遠隻有一個,第二聽起來永遠也比不上第一……
“你們聽說了沒,戚沐風學長在市演講比賽拿到冠了!千葉的代表才第三!”
“那當然,千葉那些隻會死讀書的呆子,還想和我們比呢!”
“誰是書呆子?明明每年的全國體育競賽,千草一次都沒有贏過吧!”
“不是書呆子?那就是頭腦發呆,四肢簡單?”
“混蛋,你說什麽啊!”……或許是兩校近在毗鄰,而學生平時活動的範圍也大致相似,於是,類似的爭執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但在兩校學生會的刻意壓製下,多少也還算平穩,沒有發生過很嚴重的碰撞,不過,兩校學生的關係還是沒能得到較好的緩和。而這已經維持了有十幾年之久……
清晨,霧氣淡淡地縈繞在半空與太陽之間。難得幹燥的秋天起了霧,朝陽還沒有變得熾熱,風清清爽爽的還帶著點水汽,水汽把千草中學打點得幹淨透亮。
學校裏繞著圍牆的三十棵高大的楓樹在晨風中嘩啦啦地搖著樹枝,在不耀眼的陽光中,每一棵樹都散發出淡淡的光暈。
“洛——洛,洛——洛,你別跑啊!”叫喊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隻見一個女生拿著早餐和書包氣喘籲籲地跑在校園的小道上,她身後不遠,一個男生正邁著長長的腿追趕著,時不時地會發出如此這般的聲音。
“餘希陽你這輩子肯定活不長!催催催,不催你會死啊!”季洛洛火冒三丈,毫無形象地向前跑,她頭頂的頭發一根根豎著朝著天,剩下的一半在臉頰邊一半在耳朵後。
“洛洛等等我!你沒梳頭!你的外套沒穿好!書包,書包不要掉到地上了!”餘希陽邊追季洛洛邊大聲喊。他的喊聲驚動了正陸陸續續走進學校的同學,他們紛紛詫異地轉過頭去盯著她。
“這……”同學們都不約而同地揉了揉眼睛,這是他們美麗大方優雅而高貴的美女學生會會長嗎?
“季洛洛!別跑!襪子,把早餐吃掉!”
“你的襪子才吃早餐呢!餘希陽你這個高音大喇叭!少宣傳一次會死嗎!會死嗎!”季洛洛一隻手抓著牛奶和麵包,一隻手抓著書包甩在肩膀上,雙眼紅得火燒火燎。她起床晚了,差點趕不上早會的時間就夠狼狽了,餘希陽這個王八蛋還要大聲宣揚給每一個人知道!太過分了!如果他是《完美男友手冊》上的人,她一定給他打一萬個叉!一萬個!
“洛洛快吃早餐!早會一開就是兩個小時,你不吃早餐會暈倒的!你不能再暈倒在主席台上了!”
“太丟人了!不要跟著我!”這時候要是她手上拿著的不是早餐是磚頭,一定會抄著這十八班武器之首的“板磚”,把餘希陽這個烏龜王八蛋砸成肉泥!想著,季洛洛低下頭,手裏拿著東西不能捂著耳朵,那她就隻好假裝聽不到了!看她那油鹽不進的樣子,餘希陽也有些氣了,恰好季洛洛跑到一個有台階的上坡道速度慢了下來,於是,餘希陽一個衝鋒就向前跳去。他猛地閃過季洛洛的身邊,身子靈活地一繞就站到了她的麵前。季洛洛一嚇,可邁出去的腳步已經收不回來了,她身體晃了晃,隨即便眼睜睜地看著碧藍的天空越來越大,看著道旁的樹慢慢變高……餘希陽趕緊向前一步想去抓她,可是一揮手隻抓到一把空氣,他禁不住大叫起來,“洛洛轉身!”
洛洛本來已經閉上眼睛準備著陸了,聽到餘希陽這麽一喊,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她猛地睜開眼,突然,一張男生的臉闖入了她的視線!隻一瞬間那男生就撲到了她的麵前,洛洛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她的眼前一黑,頭被攬進一個高大的懷抱,然後一雙手有力地環住了她的身子。驚魂未定中,季洛洛下意識將身體貼住了那人溫暖的胸膛,刹時間,溫暖的氣息繞縈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就仿佛陽光一般,讓人無比的憧憬。季洛洛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氣。
“不要在坡上打鬧,否則很容易造成人身傷害。難道你們千草中學的學生會沒有執行委員巡邏嗎?”一個聲音響起,這聲音帶著磁性,溫柔卻不失原則,嚴厲卻帶著關心。
“真好聽呢。”洛洛似乎被那味道迷惑了心神,對著麵龐邊微微顫動的胸膛,她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臉上燒得很厲害,應該臉很紅了,希望不要被他看到啊,真丟人。正想著,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躲在人家的懷裏,連忙小聲道謝,並紅著臉,從那男生的懷抱裏探出頭來,剛抬頭,就對上上方一張充滿探究意味的眼神。
季洛洛突然想起來自己早上沒梳頭,頭發亂糟糟地掛在臉上,可能還有眼屎沒擦掉!囧了!季洛洛咧開嘴,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青了以後變紅,那紅色上升到臉,把她的臉燒得通紅通紅。那男生撫了撫季洛洛的頭,幫她把頭發撫平,“沒事吧?趕著去上課難免會匆忙一點,我趕著去上課也是一樣的。”說完,他嘴角彎彎往上挑起,露出一個微笑。
他靜靜地站在秋日的暖陽下,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微笑雖然不深,但是一直從嘴角蔓延至眼底,像古希臘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讓人打心底裏溫暖起來!除了微笑,他如皓月般的眼眸,如劍般筆挺的眉毛,刀削一樣陽剛的麵龐,組合起來簡直就是時尚雜誌封麵上完美的男模特!
帥呆了!季洛洛的心有點不受自己控製了,心髒“噗通噗通”不規律地亂跳。帥,溫柔,體貼人意!賓果!已經有三點符合《完美男友手冊》!繼續,GO ON!她心裏大聲地呐喊著。
看到洛洛沒事,餘希陽輕輕地鬆了口氣,正想上前答謝那個救了洛洛的人,卻注意到了洛洛的神情有些奇怪,怎麽說呢……她兩眼一片茫然,連眨都不眨一下,洛洛每次看某樣東西看出神了,就會這樣愣住。用她的話說就是,如果看出神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很失禮,如果不小心流口水,那就是對自己形象的不負責。
所以,一見洛洛沒有反應,餘希陽就越發覺得眼前這個男生很礙眼,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
“放手!”餘希陽抬起頭,眉毛擰成一團,一道流光在眼裏迸發而出,手一伸,扯住了季洛洛的衣服。季洛洛感覺到來自後方的拉扯,季洛洛轉頭瞪了餘希陽一眼,直接拿起手中的麵包和牛奶甩在他的胸口上。餘希陽鬆開她的書包接住了早餐,洛洛的書包順勢摔到地麵。
季洛洛火了,伸出手探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戳餘希陽的肩,“餘希陽,不要亂扔我的東西!地上很髒!”餘希陽被她戳得退後了兩步,小聲地低吼起來,“怎麽了?我早上打電話叫你起來省得你遲到,幫你買好早餐了你也不吃!還想像上次那樣暈倒在主席台上嗎?跟暈倒相比,是書包髒了重要還是你重要?”
“我沒說你做錯了!但是你能不能細心一點?注意一下我的形象?”季洛洛也不管書包了,走上前擰住餘希陽的耳朵小聲地罵。
“算了,我不跟你解釋。你快去主席台吧,遲到了。”餘希陽看了一眼旁邊的男生,神色略微有些黯淡。
“主席台?我也要過去。我們一起走吧。”那男生看了一眼吵架的兩個人,假裝什麽都沒聽到,若無其事地說。
“不用了!”
“不用了!”季洛洛和餘希陽異口同聲地拒絕。
“洛洛,我們果然很有默契!”餘希陽抱著麵包和牛奶咧開嘴露出不是很白的牙齒嘿嘿地笑起來。
季洛洛抬起眼掃了掃餘希陽,發小脾氣甩了甩手,嘴一撇發起了牢騷:“誰跟你有默契的?誰不知道你小時候摔掉了門牙,現在的牙都是鑲上去的,不用露出來耍白癡!”說完季洛洛還在心裏繼續罵:沒有你這個笨蛋,我就不會在別人麵前丟臉!青梅竹馬也不要在別人麵前秀!這可是我的完美男友候選人!你這個白癡餘希陽!
“好吧,你繼續。”餘希陽從她的臉色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尷尬起來,收起手歪過頭佯裝自己是路過看風景的。季洛洛對著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過頭,撫了撫鬢角散落的頭發,擺出了季洛洛招牌式完美而優雅的姿勢,眼角向上微抬15度,嘴角向上彎起15度,眼睛也笑得半眯起來,頭向肩膀輕輕歪斜,手垂在兩側,蜷成兩個小小的拳頭。在心裏把自己掃描了一遍,季洛洛確認自己的形象很完美之後,對那個男生說:“謝謝你,請問你貴姓?”看著季洛洛,一頭沒有梳理過的雜亂頭發,亂糟糟被壓出印子的襯衫,掉在地上髒兮兮的書包,不平整的裙角和被踩到鞋子裏的白襪子,餘希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略顯狼狽的季洛洛擺出了非常完美的姿式,乍一眼看來,確實有些好笑,但那男生卻是很有風度的擺了擺手,“那我就先走了。嗯,你。”他指了指季洛洛說:“扣子的扣歪了。”說完他優雅地轉身,向前走。
“啊!”季洛洛再次失去形象地尖叫起來,脖子和耳根都潮紅起來。她低頭捂住自己的領子,才發現第二顆扣子扣到了胸口,襯衫就這麽歪歪斜斜地扯掛在身上。季洛洛在心裏說:太丟人!太丟人太丟人!她有點抓狂了,拳頭微微地顫動著,她需要一個沙包!一個打擂台的沙包!而且要帶有力量計量器!她絕對能一拳打出最高值!
“洛洛轉過來,我幫你扣扣子。”餘希陽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把早餐放到季洛洛的書包上,一邊起身一邊說。“誰要你扣!你難道之前都沒發現我扣錯扣子了嗎?你這個白癡!”季洛洛捂著胸口麵紅耳赤地大罵出聲!那是胸口的扣子!他他他!他是男生!
“啊!”餘希陽的臉也紅了,伸到一半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他還真沒注意那是胸口的扣子……不過按照洛洛迷糊的個性,也有可能真的傻到讓他幫忙……那時候……餘希陽越想臉越紅,突然他捂著臉轉身向後跑去。
“你幹嘛?有病啊?”季洛洛看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跑,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麽了,於是出聲想叫住餘希陽。可是餘希陽不理她,長長的腿朝前跳了幾步就奔出幾米遠,她隻是伸出手的時間,餘希陽就已經跑開了。
季洛洛歪著頭站在原地奇怪地看著餘希陽的背影,然後一低頭,發現了路上幾滴血跡。“他不會剛才想幫我扣扣子,然後想著想著就流鼻血了吧……”季洛洛睜大眼睛張開了嘴,嘴巴形成了一個O字!這一次她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她的頭隱隱地抽痛著,心裏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餘希陽你這個低俗沒品位的色狼!”她咒罵出聲:“就你這個樣子,一輩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罵完季洛洛總算舒暢一些了,低頭,看到書包上放著的早餐,心裏沒來由地湧上一股溫暖。
餘希陽傻是傻了點,但是作為一個青梅竹馬,他畢竟還是很關心她的。可惜就是沒剛才那個男生帥而已。天空中卻傳來“當當”的鍾響,秋天的鴻雁被鍾聲驚起,天上的“人”字和“一”字有了微小的波動。
“啊呀”,洛洛一聲大叫起來,要遲到了!她左右看了看沒人,麵對石頭柱子把襯衫解開來重新扣好,撫平了襯衫,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向地上的書包走去。
啪嗒。一聲輕響,她正想伸手去拿書包,沒想到手上的牛奶瓶一歪,牛奶那叫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啊,全部潑到書包上去了。黏黏的,白白的,還帶著點奶的腥味。
“啊!”季洛洛無力地用手撫著額頭,輕輕的聲音在風中回蕩,慢慢地繞著千草繁茂金黃的楓樹飄動,與她的怨念一樣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