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暗中的輕笑
「這個時代需要英雄，而你們，就是新時代的希望！」
門羅老師的演講還在繼續，陳航和帕克已經無聊地溜到了最後一排悄悄聊天，帕克拿出一隻黑炭筆，提議玩一局五子棋。
陳航拍手贊成，看著帕克在前面乾淨的橡木椅背上畫出一個小小的棋盤，這是個簡單方便的小遊戲，兩人輪流用筆在棋盤上畫出實心或空心的棋子，五子連珠者勝。
事實上「安東尼殿」里只有他們兩人這麼無聊，其他人平均年齡不過十七八歲，正是熱血沸騰容易受到鼓舞的年紀，在門羅這個貨真價實的魔法師的演說下，他們似乎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英雄。一個個握緊了手掌，莫名興奮，每聽到「新時代」就激動地鼓掌回應，整個大廳里如暴雨般啪啪啪地響。
陳航和帕克那是唯一的避雨處，他們認真地在棋盤上廝殺，別人鼓掌，他們也鼓掌，胖子時不時發出一聲歡呼—慶祝自己贏了一局，混在激動的演講中，毫無異樣。
門羅的演講進入了尾聲，他有力地揮舞著乾枯的手臂，滿是皺紋的臉上紅光煥發。這個熱衷於演講的老人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他決定用一個慣用的小技巧來結束這個表演。
門羅的語調突然慢下來，變得沉重：「雖然這條路充滿荊棘與泥濘，無數偉大的先賢都曾倒在路上，無數勇猛的英雄都曾灑過鮮血，無數驚艷的天才都曾撞得頭破血流。更不用說還有很多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走上這條路的人。」
他故意搖了搖頭：「蠢貨太多了。」
門羅頓了頓，給下面的聽眾一點反應時間，接下來他會用更高昂的語調說：「但是，越是泥濘的路！我們，才越能在上面留下自己英雄的腳步！在座的各位，你們都是真正的天才！歡迎來到，新時代！「
而現在，他高昂著頭，故作傲慢地看著底下有點不知所措的新生。門羅私底下叫這暴風雨前的寧靜，整個「安東尼殿」安靜下來，新生們都沒有料到這招，一個個垂下了頭，不敢直視他鋒利的眼神。
門羅很滿意，一點點小技巧，這有利於掀起更大的風浪。再等個兩秒，氣氛就差不多到頂了，門羅得意地吹了吹鬍子，在心裡默數。
「二」
「一」
突然，一陣熟悉的歡呼聲打破整個「安東尼殿」的短暫寧靜，前排的新生們驚訝地張著嘴回過頭來，只看見一個胖子盯著前面的椅背在賣力地鼓掌。
「喲呵，我贏了！新時代萬歲！」棋盤上胖子執的黑棋傾斜著五顆連在一起，彷彿有人在椅背上砍了一刀留下的刀印。。
「別叫，現在還沒輪到我們鼓掌。」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試圖去捂這個該死的胖子的嘴巴。
胖子也覺得不對勁了，他趕緊做好，老老實實地把手放在膝蓋上，活像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只是眼睛卻滴溜溜地轉，悄悄瞥一眼講台上的演講者。
門羅氣得渾身發抖，居然有人在他的入學演講里開小差，該死，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演講有多麼珍貴么。
「後面那兩個，給我站起來！」門羅大吼。
陳航還躲在後面裝死，心想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無奈這個壞脾氣老頭一副誓不罷休的氣勢，他只好扯了扯帕克的衣服，拉著他一起站了起來。
又是一頓狂風暴雨，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陳航經歷了人生最慘痛的說教。門羅從這個神聖的不可侵犯的「安東尼」殿說起，上至世界初開，眾神爭霸，下至校門口的包子油條攤位，本來早該結束的入學演講，活生生延長了一個小時。在前排同學的怒視中，陳航的頭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陳航早已聽不清門羅在講些什麼，可能連門羅自己都不知道，他低下頭看著好看的印花地板，在心裡默默地鄙視旁邊害他受刑的死胖子。
帕克倒是心寬，同樣低著頭，卻還跟陳航擠眉弄眼，可惜陳航沒心情理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航感覺自己快被前排新生的怒氣給淹沒了，卻突然聽見一聲細微的輕笑，彷彿從遠方傳來，又彷彿只是他的錯覺。
陳航的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來了。那是個女人的聲音，陳航腦袋裡的記憶一下被激活，這個聲音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試圖從那些長椅后找到一個影子，卻什麼也沒有。
是那個黑衣女刺客。陳航的手微微發抖，他能想象出她在黑暗裡輕輕地笑，等著他路過然後輕輕地把一把匕首插進自己的心窩。
周圍的人完全沒有反應，門羅還在演講，胖子還在悄悄做鬼臉，只有陳航聽到了，或者說，是黑衣女刺客讓陳航聽到了。
「嘎吱。」
「安東尼殿」的大門被什麼人打開了。
陳航驚恐地向後望去，外面明媚的陽光讓他一時間看不清來人的樣子，陳航努力睜大眼，卻無濟於事。
「門羅大師，魔法測試已經準備好，時間差不多了。」原來是那個中年法師。
門羅的怒氣消了一點，但還是沒好氣地說：「行了，去吧。小兔崽子們，別讓我再抓到你。」
陳航還是低著頭，灰溜溜地跟著新生們往外走，帕克在他旁邊，壓低了聲音說：「終於結束了，兄弟，這可不能怪我啊。」
陳航沒力氣理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個「嗯」。
「怎麼了，沒精打採的樣子，你看上去也不像那麼脆弱的人啊。」
陳航摸了摸鼻子，總不能說自己是被嚇的把，只好敷衍：「別提了。想起了一些事。」
帕克也是個聰明的人，馬上閉了嘴，開始轉移話題：「你知道等下這個測試嗎，聽說要讓我們現場表演魔法。」
陳航楞了一下：「不會魔法怎麼辦。」
「不會吧老兄，通過招生考試的人都會得到一句最簡單的『火球術』咒語，你現在還沒學會？」
老李也沒跟我說新生入學還要測試的啊，陳航有點抓狂，難道自己的魔法之路也馬上要終結了？
「那個.……不會的話怎麼辦？」陳航把希望寄托在眼前這個懂很多的胖子身上。
「好像要申請，還是像招生考試那樣用水晶球測試魔力，不過沒聽說有新生用過。」帕克回憶了下魔法學院的招生章程，有句話他還沒說出口。
火球術是再簡單不過的低級魔法了，只要有點魔法天賦的人都能在短時間掌握。從招生考試到現在入學，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有條件的新生都開始自學其他法術了，要是連最低級的火球術都還不會，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陳航沒想那麼多，聽見有解決辦法，心裡舒了口氣，魔法學院還是挺人性的嘛。他立刻舉手。
「老師，我申請等下用水晶球測試。」
中年法師轉過身來看了陳航一眼，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又繼續往前帶路了。
但這句話卻在新生里掀起了一陣風波。有人在竊竊私語：「不會吧，連最低級的火球術都不會，怎麼過的招生考試。」「說不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更有人毫不避諱地大聲說：「難怪剛才目無法紀，原來是連魔法都不會的廢物，真給魔法學院丟人。」顯然剛剛陳航害得大家干坐了一個多小時，有人心懷不滿了。
「霍根，你小子考了八年才勉強通過招生考試，也好意思嚷嚷？」帕克毫不客氣出口譏諷。
「你！」
「你什麼你，連話都說不順暢，當什麼魔法師，還是回家滾炕頭去吧。」帕克語速飛快，不給那人還嘴的機會。
「安靜。」中年法師回頭說了一句。大家都不敢再說話了，霍根恨恨盯著陳航和帕克，帕克也更兇狠地盯回去。
陳航感激地看了帕克一眼，他實在沒力氣跟霍根爭辯了。陳航的心臟通通通地跳，說不出的忐忑，不知是擔心魔法測試。
還是那黑暗中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