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貓
陳航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作為一個名校畢業的高才生,雖然大學里整天吃吃喝喝混吃等死了四年,雖然掛科是家常便飯,雖然差點沒畢得了業。但陳航自認為就憑高考時超長發揮考上的這所名牌大學金字招牌,在人才市場上,他就算不是那種一呼百應的搶手貨,也不至於淪落到找不到工作吧。
然而事實就是這麼殘酷,說起來有一家面試的時候都快被陳航給忽悠過去了,他正一邊觀察著面試官的神情一邊在心裡暗笑面試官頭上被梳得油光粉亮但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被汗水打濕已經貼在了頭皮上,信誓旦旦地描述著自己參加演講比賽的事,當然,都是他自己編的。
「當時我參加全國青少年演講比賽的時候,台下幾千的觀眾,十多個評委,還有人舉著橫幅,拿著熒光棒,哦不對是演講比賽沒有熒光棒,我記錯了那是我參加歌唱比賽的時候。那場面,我一點沒慌,突出一個鎮定自若,談笑間做完了演講,評委用七個字誇我—山崩於前不變色。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冷靜的人,我知道貴公司的工作性質,最需要冷靜的人才了。「
陳航說得正在興頭上,吐沫星子都快飛到地中海頭上添磚加瓦了。突然感到腳邊有東西蹭了他一下,還沒來得及低頭去看,只覺全身一冷,就像是前一秒還在夏威夷的太陽底下往海水裡衝刺,然後衝進水裡發現是北冰洋。他在北冰洋里掙扎著,下沉著,熱量瞬間從全身抽干,那是鑽入骨髓,鑽入靈魂的寒冷,或者說,是恐懼。頭頂上彷彿有一艘大船的影子,陳航努力在水下睜開眼,卻只看見船底有一個隱隱發亮的圓。
他感覺有溫柔的手在撫摸他的臉,是遲來的愛情,是靈魂的救贖。
陳航睜開眼,發現還是在面試的地方,一隻肥大有汗毛的手搭在他臉上,順著手看上去,禿頭面試官正對著他溫柔地微笑,整整齊齊地露出三顆大黃牙。
「小夥子,沒事吧?」
陳航又回憶起剛剛的恐懼,被嚇得一激靈,猛地站起來,一頭撞到面試官的下巴,兩人都倒在地上。
一隻四隻爪子是白色的黑貓從陳航眼前走過,想起剛剛腿上的觸感,他又被嚇得跳起來,退後兩步靠在牆邊,說不出話來。
面試官也抖動著身上的肥肉慢慢站起,看著腳下的黑貓,生氣地打開門,朝外面吼道:「小玲,把你的野貓管好了,再讓我看見,非燉一鍋貓肉不可。」他回頭看見陳航還靠在牆邊,皺眉說:」被一隻貓嚇成這個樣子,還山崩於前不變色,現在的大學生的素質真不怎麼樣。「他指了指門口,不耐煩地說:」你可以走了。「
陳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失去了這次工作的機會,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再看面試官,只是又瞪了那隻貓一眼,悻悻地走出門。
午後的大街上沒什麼人,明晃晃的陽光照得陳航眯起了眼,他一邊往公交車站走,一邊在心裡犯嘀咕:「真是倒霉,眼看到手的工作都飛了,肯定是昨晚沒睡好,居然在面試的時候出了神,唉,明天再去江北那邊試試吧,今天得回家好好睡一覺。」
回到自己那十幾平米的出租房,陳航躺在床上,望著破舊得已經開始掉漆的天花板發獃。
家裡已經以都出社會了該學會獨立從此自給自足為由斷掉了生活費,褲兜里還剩下幾十塊,銀行卡早就空了,等下找找以前懶得帶出門的硬幣看能不能還湊點錢。
真正的一窮二白,要不只能找王洛借點錢?那小子平時也不怎麼花錢肯定攢了不少。上次宋明要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就是找他借的大頭打胎。
女朋友啊,今天劉璐一天都沒回消息,是不是生氣了,前兩天她過生日的時候忙著面試沒理她,她後來一直說沒事沒事,看來肯定是生氣了。她最喜歡貓了,要不買只毛絨貓明天去找她?
買什麼顏色的呢?白貓?黑貓?
黑貓啊。
黑貓!
陳航眼皮快閉上的一瞬間,看到一隻黑貓的影子從房間里一跳而過,四爪雪白。
他一下驚醒,從床上坐起來,左右四顧,小小地屋子一覽無遺,卻連一根貓毛都沒看見。
「我又眼花了?」
陳航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起床穿好拖鞋,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他很確信他沒看錯,就是面試時候的那隻倒霉催的黑貓。但房間就這麼大,床底被幾個大箱子塞得滿滿當當的,不可能藏得下。陳航不由得緊張起來,古話都說黑貓不吉利,這隻貓是不是代表他身上有不幹凈的東西,還是說閻王看他太落魄了,想給他個差事做做?
陳航找了一圈,依然什麼都沒找到,還是自己熟悉的狗窩,還是熟悉的味道。見鬼了?
沒辦法,只有用那一招了,雖然羞恥了一點,但應該也沒人看見。
陳航重新盤腿坐回床上,背挺得筆直,閉眼,手指向前虛指,臉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既然來都來了,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沉默。
兩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陳航覺得姿勢有點僵硬,於是換了個坐姿,不死心地喊道:「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還是沉默。
「不對啊,電視劇里不都這麼演的嗎。」陳航大字躺在床上,「看來真是眼花了,最近壓力太大,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啊。」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天花板,又準備開始發獃然後睡覺。
剛剛想到哪了,想不起來,不管了。這天花板是不是該補補了,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的,樓上的光都透下來了。
等等,光?
陳航閉上眼,哪來的光,天花板再破也不可能破一個大洞吧?
睜眼,陳航驚呆了,這是什麼。
乳白色的光線越來越多,不斷從天花板上顯現,將整個房間照得白花花的一片。原本破舊的天花板完全隱藏在了光芒後面,呈現出一種聖潔之感來。沒錯,就是聖潔,從來沒啥信仰連路過教堂都懶得進去拜拜的陳航,腦海里卻只剩下這一個詞語來形容眼前的景象。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
一道最粗最亮的光線在空中構成一個完美的圓形,而後其他所有的光線都各自進入這個圓形之中,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來共同完成這幅最美麗的作品。如果陳航還醒著,他一定能認出,這就是他面試時出神在水下看到的那個船底的圖案,或者說,魔法陣。
陳航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禿頭面試官面前,他正在用那雙毛茸茸的大手撫摸自己的臉,溫柔地撫摸,一下,又一下。
「啊!」陳航又一下跳起來,想想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突然跳起來了,以前他可是以淡定著稱看完整場恐怖片睡著的人,沒想到今天被嚇得這麼慘。
陳航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自己熟悉的小破床上了,而是躺在一塊嘎吱嘎吱的木板上,嗯,還沒小破床好。這似乎是一個沒窗戶的小房間,門虛掩著才透進來一線光,空氣中散發出一股發霉的味道,還有一股腥味。他眯著眼,好像看到牆上掛著一把彎刀,門背上有從沒見過的圖案。突然,他感覺有東西在蹭他的腿,低頭一看,一隻黑貓正不耐煩地打著哈欠,開始伸出舌頭舔身上的毛,想來剛才就是它在舔陳航的臉。
「果然是你,小黑貓,跑到我家來幹什麼。「陳航伸出手想抓住它,」不對,這不是我家,這是什麼地方?「
那隻貓靈巧的躲開了陳航的手並順便在上面咬了一口,在陳航的慘叫聲中跳到門縫的光芒中,看著陳航,突然開始口吐人言。
「歡迎來到洛蘭。」
陳航有點懷疑人生,越發覺得自己出門沒看黃曆。到手的工作飛了,生活困難,即將過上沒錢吃飯的日子,在家裡睡覺被一隻貓綁來一個疑似異世界的地方,異世界的貓還會說話,陳航這時候突然覺得以上都還挺好的,他只是有點不能接受一點。
「你能告訴我你一隻貓,說話一股京片子是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