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讓碧竹來選府里誰是最冷漠難接近的人,太太還真不能排第一,太太是直接躲起來不管不問那種冷漠,要論真冷漠少爺得排第一名。一張酷似太太的清俊小臉整日里端著,除了讀書和長輩問話之外輕易不開口說話。


  還特別討厭丫鬟,伺候在身邊的一律用小廝,思明思安兩個也和他們主子一樣,從不在府里亂走動,也不多話。


  誰家女孩子要是多看少爺一眼,他不是視而不見就是極冷淡的一眼瞥過去,就這個不知羞惱哭了多少青蔥小少女,為這個,上個月老太太還專門去侍郎府上找她的老姐妹敘舊,其實還不就是道歉嘛。


  太太若想哄回少爺,讓母子親密起來,在碧竹看起來,難!

  很快碧竹就回來了,少爺倒是答應過來了,畢竟父母之命難為。


  碧竹去的時候寧紹正在默寫一篇文章,聽明來意,他手中的筆略微停了停,好看舒朗的眉頭輕微的皺起了一瞬,就重新續寫起了文章的最後段落。


  碧竹低頭屏息,不敢吱聲,默默的等著答話。


  待一篇文章徹底寫得,寧紹才不緊不慢的撂下了毛筆,一邊慢慢的歸置桌子上的文房四寶,一邊淡淡的問道:「母親今日可有事?」


  碧竹斟酌了一下,回道「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昨兒個夜裡太太做了噩夢,驚著了,今兒白天小姐又受了驚嚇,此時小姐在太太處,已經恢復了。」一句話說的明明白白。


  寧紹對別人都不親近,可是對這個小了自己八歲的小妹妹卻非常疼愛,也許是內心覺得自己從小得到的愛有缺失,就不想讓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孩子也一樣。


  「你先回吧,我換身衣服就過去。」手上的動作不自覺的快了一些。


  約兩刻鐘時間,寧紹進了內堂,俯身給薛如琳請了個安,就站了起來,面對著她,卻不和她對視,一副根本不往心裡去的樣子。


  看著眼前清瘦的兒子,薛如琳回憶腦中關於他的影像,卻很難與眼前這個與她一般高的少年完整的聯繫起來,因她那自私的怨恨一直忽視的孩子。


  「……今日進學可勞累?」


  「回母親,兒子今日放假。」


  「……」薛如琳一時語塞,面對長子,她想親近,卻有心無力,來日方長吧。


  尷尬的默了幾秒,「凈手開飯吧。」


  「大哥!你也來啦?快來陪我玩兒,今天娘陪我玩兒好久呢,大哥也一起!」咚咚玩的正開心,聽見帘子外有說話聲,咚的一聲從塌上跳了下來,趿拉著繡鞋就探出來頭看。一看是大哥,心裡歡喜極了。


  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晃啊晃得,寧紹被她搖的忍不住微笑起來,一把拎起小胖妞抱在懷裡,「聽說你今兒被嚇著了,要不要哥哥幫你教訓那個柯建康?」


  「恩,要的,要的!哥哥幫我揍他!讓他也哭。」咚咚一聽有人給她撐腰,立馬士氣高漲,想象著柯健康向自己求饒的樣子,嘿嘿嘿。


  「傻妹妹,打人是最下乘的報復手段,你明目張胆的去打了人,只圖一時痛快了,卻也讓人嘲笑氣量狹小,損害名聲是不是?」寧紹搖頭笑笑,耐心的引導妹妹。


  「恩,好像也有道理哦,那大哥說怎麼辦?」小姑娘糾結了,打人已經是她能想出來最狠的打擊報復方式了。


  「上次我看到他的小廝偷偷摸摸的上街找了一個擺攤子的小秀才,抄寫了一沓的三字經。。。」


  寧咚咚眼睛瞪著圓鼓鼓的,就這麼驚呆的看著大哥微笑的臉,黑啊,大哥是真黑!柯健康那小子居然敢讓人花錢去買罰抄的作業,讓他爹知道了還不打死他?她深深的糾結了,她只想讓那小子認輸,可沒想讓他被打死啊!

  「行啦,吃了飯再想吧。」寧紹拍了怕咚咚道。


  薛如琳一直在旁邊聽著小兒女的對話,升起了一陣擔憂,長子……這是長成了?還是長歪了?默默的又想起了一個詞,親生的!


  寧沐本質上不就是這樣的人嗎?腹黑狡詐,不然他如何能夠年紀輕輕的就身居如此高位,如何讓父母那麼喜歡他,甚至不顧親生女兒的意願,也要拉他來做女婿。


  這麼想著,讓寧沐來被遺傳的鍋,似乎就能夠壓一壓心中升起的越來越多的對兒女的愧疚感。


  母子三人圍坐一桌,碧竹碧桃在旁伺候著,寧紹只吃菜不說話,薛如琳一時想起當個好母親,可冰凍三尺,不只冰是寒透的,澆冰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暖的起來的,所以也沒什麼話說,乾巴巴的又問了幾個問題,寧紹都有禮的答了,接著又低頭默默吃飯。


  屋子裡就只有寧咚咚看不出尷尬的氣氛了,呼呼的吃的歡快,不時的讓碧桃幫自己夾遠的菜,小嘴吃著也閑不下來,一會問東問西,一會又評價這個那個的。


  此時,外院書房裡,端方幫剛歸來的寧沐把外套遞給小廝,端方是寧沐奶娘的兒子,少年時就是他的伴讀,現在是他最親近的幕僚和兄弟。


  「今兒你不在府里,可有件稀奇事兒。」端方眉眼平常,不出眾也不難看,長相十分親和。此時卻頗有些揶揄的說道。


  「哦?能被你稱得上稀奇的我還真猜不出來,看你的表情又不像是壞事,不會是你被哪個丫鬟爬床了吧?」寧沐哈哈笑了幾聲。


  「得得得,丞相大人您如今也就能拿我開涮了,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他們崇敬害怕的大人實際上是這個德行,不定怎麼捶胸頓足呢。」端方無奈的沖他丟丟手。


  「要說這稀奇事兒,諒你一年也猜不到。你那冰花似的夫人今天主動和咚咚玩了一個下午,晚上還是和兩個孩子一起吃的,現在真是飯點。」端方說完就去看寧沐的表情。寧沐是薛如琳父親的徒弟,端方作為伴讀也和他們一起長大,自然認識從前和如今的薛如琳,也知道這些痴男怨女的糾葛。


  寧沐正洗著手呢,聽了這話,一個急轉身,差點帶翻了架子上的鐵盆,臉上的表情怎麼形容呢,饒是端方聰明絕頂,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也找不出個恰當的詞來形容,驚訝?懷疑?痛苦?反正就是沒看出開心來。


  「傻站的幹什麼?不去陪你那冰花夫人還有孩子們合家團聚嗎?」端方看寧沐臉色變幻不停,忍不住出聲。


  「端方,你說她到底想什麼呢?那麼多年,我百般努力卻從未走進過她的內心,成親了,日子就這麼不咸不淡的過了十幾年了。我的心累了,早就死的徹底了,我不希望再生什麼波瀾出來了。」


  未婚的夫妻是不能見面的,成親的前一晚,她使人把自己約了出來,說是有事和他談,卻在假山那裡親眼看到了她和徐景升擁抱在一起,她說不想嫁給自己,但是親命難違,她最想嫁的人是他,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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