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被困
澹臺芸點頭:「動手腳的人絕對不安好心,這裡視力和聽覺都被阻擋,怕是就想將大家分散開,逐個擊破。」
商朗皺眉:「可是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人受到攻擊?」
旁邊一個術宗的弟子搶道:「這還不明白?我們這麼多人,其中又不乏高手,對方自然有所忌憚。先用陣法困住大家,耗得人人筋疲力盡,再來下毒手嘛!」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悚然而驚。
「可是……又是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能耐、這麼狠毒的設計?」木嘉榮喃喃道。
一群人面面相覷,好幾個人同時脫口而出:「魔宗!」
入谷前,魔宗右護法、術宗奇才姬半夏就詭異地出現過,若說這事和他沒有關係,又有誰信?
宇文離掃了一眼四周,忽然道:「黎青黎紅兩位小仙君,沒人見到嗎?」
商朗擔憂地搖頭:「我是最後幾個出來的。他倆和寧師弟一起走在最後。」
宇文離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眼中神色卻有點奇異。
商朗急道:「現在首先要找到更多的人,這裡情形詭異,大家分散開,危險的確太大。」
寧小周哭喪著臉:「去找人的話,不會又失散嗎?」
木嘉榮在邊上忽然開口:「我這兒有一種香料,氣味極重,塗抹在身上的話,或許能靠這個找到彼此。」
商朗大喜:「哎呀這個法子好!隔音陣只能隔音,濃霧只能擋視線,氣味和嗅覺,可沒那麼容易遮蔽。」
木嘉榮掏出一個方形的小瓷盒,剛一打開,四周的人全都齊齊後仰,被熏得幾乎昏倒:「木小公子,這是香料?」
明明臭得叫人作嘔!
木嘉榮白了他們一眼:「濃度太大的香精原料,發臭有什麼稀奇?少見多怪。」
他又掏出一個凈瓶,裡面的靈泉水叮咚作響。他挑了點瓷盒裡的明黃色膏體裝入凈瓶,用力搖晃。
果然,剛剛的惡臭迅速消失,一種濃烈的異香在四周飄散開來。
木嘉榮用指尖點了一點,道:「這香沾上衣物和毛髮,留香會很持久。在一兩里地之內,鼻子好的都能隱約聞到氣味,用來確定方向,應該沒問題。」
商朗喜形於色,抬頭看向宇文離:「宇文公子,你看接下來怎樣?」
年輕一輩中,論到戰力和名聲,蒼穹派的寧奪和商朗、凌霄殿的陳棄憂一直都是翹楚,但是若說到足智多謀,術宗的宇文離卻一直隱隱有力壓眾人的勢頭。
如今一遇到事,大家都不由自主指望他拿個主意。
宇文離也不推辭:「這樣吧,神農谷的木小公子還請留在原地不動,好接應找來的仙門同袍們。商兄和我帶著劍宗的人,一起分頭去找人。」
他頓了頓,又道:「一旦找到人,就叫他們循著香味來此處會合。若是感覺香味越來越淡,務必回頭,千萬別和大部隊再失去聯繫。」
眾人紛紛點頭,趕緊都在木嘉榮那裡灑了香料在身上,各自啟程。
木嘉榮帶著幾個修為較弱的葯宗弟子,一起坐在一塊巨石下,心神不寧。
剛剛還有一二十人聚在一起,現在忽然又只剩下了他們幾個,四周恢復了濃霧迷濛,空曠又死寂,天地間除了多了一片異香,別無他物。
一個人忽然打了個冷戰,小聲道:「……木小公子,你說他們能回來嗎?」
木嘉榮冷冷道:「胡說什麼?當然能回來。」
「可把我們弄到這裡的人,會一直不動嗎?」那人聲音打顫,「萬一躲在暗處,忽然下手呢?」
木嘉榮臉色難看:「想要殺掉我們這麼多人,得看看他們……」
話未說完,他們背後的山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極輕的聲響。
木嘉榮和幾個葯宗弟子驚跳起來,厲聲喝道:「誰在那兒?!」
巨石沉默無聲,四周的白色濃霧卻好像被什麼吹動了,開始流動翻湧。
木嘉榮心裡「怦怦」直跳,抽出「驪珠」,輕輕一抖,無聲地繞向山石一邊。
流動的濃霧中,隱約一個黑影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木嘉榮頓時頭皮發麻,「驪珠」劍赫然刺出:「誰?!」
那人影終於動了。
他身形如同鬼魅,手中一抹刺眼的寒光劃過,急如蛇信,迎面絞上木嘉榮的「驪珠」。
軟劍凌厲,匕首狠辣,兩者一觸即分,木嘉榮只覺得手腕一陣發麻,驪珠劍差點脫手,可是這一交錯之間,他也看清了那人的臉。
一張俊美的臉上沾著點點血跡,黑漆漆的眸子襯著慘白膚色,倒像是剛從黃泉地府歸來的厲鬼。
木嘉榮臉色一僵,望著對面的人:「是你?……你也是看到穿雲彈找來的嗎?」
厲輕鴻站在濃霧中,一言不發,眼神空洞,帶著點古怪的絕望和無助。
木嘉榮遲疑地看著他:「你師兄呢?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厲輕鴻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眸光里忽然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望著木嘉榮和他身邊的人,他低聲道:「是啊,他不在了……可你們這些人,怎麼倒都還好好的呢?」
剎那間,木嘉榮心裡忽然警鈴大作,他猛地往後便退:「你什麼意思?……你不要過來。」
厲輕鴻面無表情,摩挲著手裡邪氣四溢的屠靈匕首,緩緩踏上一步。
明明都是葯宗弟子,戰鬥力沒有明顯差距,木嘉榮手中也拿著剛得的「驪珠」,不知怎麼,他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不由自主地,他又往後退了退,緊張地盯著厲輕鴻的手:「你師兄黎仙君為什麼不在?」
厲輕鴻木然看著他:「什麼黎仙君,這裡從來沒有人姓黎。」
木嘉榮身邊一個神農谷弟子驚詫道:「什麼意思?你們師兄弟不是……」
厲輕鴻短促地嗤笑了一聲:「你們這些蠢貨。我……」
他的手扣住了一個小小的瓷瓶,正要掀開蓋子,忽然,靜寂了半天的濃霧中傳來了一聲呼喊,帶著急促:「嘉榮,嘉榮你們在哪兒?我帶了人回來!」
厲輕鴻的手指一僵,驀然抬頭。
商朗的身影從白色濃霧中疾衝出來,一眼看見對面的厲輕鴻,大喜:「太好了!你也找來啦?」
他興高采烈地跑來,在厲輕鴻肩頭親熱地捶了一下:「我這一路上,就在心裡暗暗向老天祈求呢,最好第一個找到你。你們留在最後,要是有什麼意外,那我可要瘋了!對了,他們兩個呢?」
他忽然頓住,疑惑地看著厲輕鴻:「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厲輕鴻怔怔看著他,按在毒藥瓶上的手指,終於悄悄鬆開。
半晌,他才低低道:「他們倆一起不見了……我有點怕。」
商朗恍然大悟:「哦,別怕!大家被傳送到不同的地方而已,我們已經在到處找人了。」
他身後果然跟著五六個人,有幾個葯宗的,還有靈武堂的李濟,聞言紛紛跟著點頭:「是啊,我們就是商仙君尋到的。」
「不瞞你們說,要不是商兄找到我,我一個人四處亂撞,真的要被活活嚇死。」
木嘉榮盯著厲輕鴻,正要說話,商朗已經笑著轉向他:「嘉榮,只等來了他一個人嗎?」
木嘉榮沉默片刻,冷冷道:「是。他自己忽然冒出來的。」
眾人正說著話,遠處異香變濃,宇文離從霧氣中現身返回,身後也同樣帶了一串尋到的同伴,其中竟然還有澹臺超。
宇文離一眼看見厲輕鴻,神色微微一凜,卻沒多說什麼。
眾人在濃霧中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依著這個法子,繼續尋人。
這次被尋到的劍宗弟子不少,在身上點了香料后,再度出發,力量就又大了些。
過了一陣,陸續被找到的人數越來越多,終於,幾次往返后,最終被找到的人數,已經達到了六七十人,只差一小半未曾尋到。
人數越來越多,可商朗和蒼穹派的一群師兄弟卻越發焦急。
門中最靠譜、按說最該儘早和大家會合的二師兄寧奪,卻始終不見蹤影。
不僅是他,至今沒露面的人里,還有那位風頭無兩、身兼術宗葯宗絕學的少年黎青。
終於,四周的白霧逐漸變成了灰色,天色漸漸晚了。
不一會,身邊四周更是逐漸變成了漆黑。
舉頭望天,天空被不曾消弭的霧氣遮蔽得嚴嚴實實,就像是一頂巨大的黑幕罩在眾人頭頂,一絲星月光輝也穿透不進來。
萬刃冢里好歹有植物,可以撿乾苔蘚生篝火,這裡除了巨石和乾裂的地面,就空無一物,想要生火都生不起來。
眾人紛紛把身上的照明之物都拿了出來,有夜明珠,有防風的油脂蠟燭,亂七八糟點了一堆,圍坐在一起,氣氛一片凝重。
商朗和宇文離兩個人站著,遠遠地在邊上商量著。
另一邊,澹臺家的兄妹倆站在一塊巨石下,不知道說到什麼,澹臺超聲音隱約大了點:「你怎麼老是向著外人說話,哼,那人對你殷勤小心,不過是忌憚我們澹臺家,又安什麼好心了?」
眾人紛紛好奇張望,澹臺芸又羞又氣,站起來似乎就想離開,澹臺超又泄了氣,趕緊拉住她道歉:「好了好了,哥哥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你被人蒙蔽……」
宇文離忽然抬起頭,望向他們那邊,眼神微冷。
李濟坐在厲輕鴻身邊,悶悶開口:「唉,本來這時候大家都該美美地歇息在各自的門中,洗浴熏香,好不快哉。」
旁邊,一個人小聲嘀咕:「是啊,誰想得到,竟會被困在這鬼地方。」
常媛兒怔怔愣神,小聲道:「我們好歹都在一起,互相有個伴兒。那些落了單的,今夜不知道要怎麼驚怕擔憂呢。」
靈武堂的一個小師妹勉強笑道:「你也別著急,黎小仙君一定沒事的,我估摸著,他被傳送來的時候,可能正好偏離了大家。」
常媛兒臉色一紅:「我……我是擔心那幾十個人,又不是單單擔心誰。」
寧小周熱心地湊過頭來:「別怕,黎小仙君一定和我們寧師兄在一起。他精通術法,寧師兄又剛得到了應悔劍,說不定他倆已經先破陣離開了呢!」
「要是這樣,可真太好了。發現不對,趕緊去搬救兵,我們才有救嘛。」
厲輕鴻忽然抬起頭,嘶聲叫道:「不可能的!他們根本出不來!」
他聲音凄厲,眼神更是帶著點瘋狂,身邊的幾個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他。
厲輕鴻叫了這一聲,似乎也感到自己突兀,低著頭,又一聲不吭了。
而他的手中,則死死攥著一個小小的東西,微光閃動。
一邊,常媛兒無意中瞥見他手中之物,忽然一怔。
那分明是一顆粉紅色的海螺珠,正是她在止殺湖邊送給元清杭、元清杭又轉手送給他這位師弟的。
她悄然看著厲輕鴻,不知怎麼,心裡莫名一陣發寒。
這人看著那顆海螺珠的眼神,竟似充滿困獸般的絕望和無助。
僅僅是因為他師兄至今毫無音訊嗎?
不遠處,木嘉榮身邊,一個師兄小聲猶豫道:「公子,這人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我總覺得他剛剛遇見我們時,那感覺不對。」
木嘉榮咬了咬牙,赫然站起身,向遠處的商朗和宇文離走去。
人群外,商朗和宇文離並肩而立,兩人都眉頭緊鎖。
宇文離道:「敵人把我們設計引到這裡,卻至今不現身,我怕夜長夢多,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面。」
商朗皺眉:「我們這麼多人失蹤,各家宗門應該都發現不對了。或許很快就有人能找到這裡?」
宇文離面色不太好:「怕是極難。背後的黑手既然做下這麼大的手筆,就一定毀去了追蹤的可能。」
傳送陣的布置可謂精巧,失之毫釐,傳送去的地方都可能謬以千里。所以每到十二年一次的冢門打開,這出口的傳送陣都由陣法大師反覆檢查。
況且這傳送陣邊,也不是完全沒人看守的。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恐怕看守的人也已經遭了毒手,更不知道各大門派發現后,該是怎樣的慌亂焦躁。
畢竟各門各派,最優秀、最有前途的優秀晚輩們全都雲集在此,萬一出點差池,那可真的是一網打盡,再無遺漏。
想來想去,除了蟄伏多年的魔宗妖人,實在也想不出別的由來。
宇文離的衣袖忽然一動,一隻黑色的三角腦袋倏忽探了出來,無聲無息吐著蛇信,冰冷的眼睛中泛著紅光,四下晃動。
商朗猝然被嚇了一跳,看清那黑蛇的眼眶中鑲嵌著的靈石,才鬆了口氣:「宇文兄,你們家操控的傀儡蛇真像是活物!」
宇文離瞥了一眼那泛著死物氣息的黑蛇,纖長手指輕點,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傀儡蛇雖然已經不是活物,可生前也極有靈性,它這麼主動出來,像是嗅到了危險。」
商朗看著他撫摸蛇頭,雖然知道那不是活物,依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訕訕道:「好厲害的傀儡術。蛇都死啦,還能這麼聽話,還能預警。」
宇文離緩緩道:「絕不能再等了。明天一大早,我要聯手所有術宗同門,一起外出找尋破陣的陣眼。」
商朗猶豫了一下:「澹臺兄會聽你的差遣布置?」
宇文離道:「我明日和他商量一下,若是他不聽,也隨便他就是了。」
商朗想了想,眼睛一亮:「澹臺小姐通情達理些,宇文兄不如先找她?」
宇文離淡淡一笑,沒回應這句,卻忽然轉了話題:「商兄,我知道你一向坦蕩,對人不疑。可是我想提醒你,對黎紅小兄弟,最好還是疏遠點才是。」
商朗愕然:「為什麼?他人很好啊,醫術又厲害得很。」
宇文離慢悠悠摸著腰間那柄無名劍,眉宇溫和:「這裡所有人都知根知底,唯獨他師兄弟二人來歷至今不明。現在的情況離奇兇險,多防備些,總沒有壞處。」
商朗遲疑片刻,道:「宇文兄,是不是嘉榮對你說了什麼?他小孩子心性,脾氣又有點大,你不用……」
「商朗!」驚怒的叫聲在他身後響起,木嘉榮滿臉無法置信,「我當你是朋友,敬你如同兄長,沒想到你、你竟然是這種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