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對峙
幾個人一愣,大驚失色。
「你這小魔頭,給我們吃了什麼!」一個人怒叫,就想撲上來。
身子剛動,勁風已經當胸掃到,木小七閃在元清杭面前,手中青翠樹枝宛如長劍,神情凜然。
元清杭心頭一暖,伸手按下他的樹枝,笑著看向眾人。
「就是躲避毒瘴的解藥,不過裡面塞了一隻小小的……」他比劃了一下,菱角般的嘴巴微微一翹,「蟲卵。」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面如土色。
「吞下去這麼久,藥丸已經化了,蟲卵也到了這兒。」
元清杭指了指自己的胃部,一拍手:「再過兩天,就能孵出來,在裡面生一窩小崽崽。這種蟲繁殖超級快,不到幾天,又能再生很多新的小崽崽,在你們身子里做個窩,正所謂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那個叫木園的少年臉色煞白,忽然一張嘴,嘔吐起來。
「你這惡毒的小魔頭,果然不懷好意!」大師兄怒極喝道。
元清杭含笑看著他:「彼此彼此。」
「你到底要怎樣?」
元清杭詫異道:「咦,這話不是該我問你們嗎?你們若是不作妖,這會子我已經扭頭走了,你們也該回到你們神農谷了嘛。」
「回去還不是死嗎?」對面幾個人氣急敗壞,「你喂我們吃的那東西不是有毒?」
元清杭「哦」了一聲:「那自然是有毒,專門防小人的。」
他指了指木小七:「我剛剛交給他一副藥方,說兩天後務必煎服。若是我平安回去,他到時候按照方子煎藥給你們,不就皆大歡喜了?」
幾個神農谷弟子愕然對望,那大師兄遲疑地看向木小七:「小七?」
元清杭轉過頭,目光專註,盯著木小七:「你告訴他們呀,是不是真的?」
木小七緩緩扭頭,看著元清杭,一雙黑亮眸子中神情變幻。
半晌他垂下黑長鴉睫,微微點頭:「是。」
……
那幾個人臉色漲紅,又轉為青白。
其中一個忽然冷笑:「既然這樣,你還是不如乖乖跟我們走。小七既然已經有了解藥的藥方,他難道不給我們么?」
元清杭笑著不說話,只歪頭看著木小七。
木小七抬頭,目光清冽,緩緩道:「若他不脫困,小七也絕不會說出藥方。到時候,我和諸位師兄一起同赴黃泉。」
幾個人又驚又怒,紛紛叫:「小七你說什麼昏話?」
木小七面如冷霜,手執長枝,嘴巴緊緊閉著。
元清杭笑嘻嘻退後,退到了傳送陣邊上,向堵住陣眼的大師兄努努嘴:「麻煩讓讓,你很大隻哎。」
那大師兄猶豫地看著他,又看了看一臉肅穆的木小七。
這個小師弟一向極有主意,平時又沉悶執拗,萬一真的鑽了牛角尖,可大大不妙。
想到這裡,他終於咬牙退後:「可你假如騙我們怎麼辦?」
元清杭半隻腳踏在了陣眼邊緣,眼見著眾人已經無法再攔他,忽然哈哈大笑。
「當然還是騙你們的。」他扮了個鬼臉,「沒有蟲卵,更沒藥方。一群蠢貨,再也不見啦!」
四周陽光普照,林鳥鳴叫,他身子一晃,就要跳進陣眼之中,可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滔天颶風平地而起,穿過山林,呼嘯而來。
漫天飛葉斷枝中,一道白衣人影足下御劍,手臂凌空抓來。
傳送陣四周,靈力忽然劇烈波動,元清杭半隻腳剛剛踏入陣眼,只覺得一股恐怖的巨力當頭罩下,硬生生地,被拽了回來!
身子不由自主騰空而起,再被重重摔下。
這一摔雖然沒想要他的命,可也絕不留情,他眼前驀然一黑,只覺得胸口一窒,嘴角立刻滲出血來。
日光在紛亂枝葉間灑下,一個青年仙長眉目凌厲,逆光而立,淡淡低頭看著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小小年紀,就這麼手段百出。」
隨著他話音,空中另一道青衣身影也翩然而落,站在他身邊。
這人面容溫雅,身材玉立,看著地上的元清杭,微笑著搖了搖頭:「寧兄不用生氣,年紀尚小,頑劣而已。」
那白衣仙長冷笑一聲:「這麼小就能玩弄人心於股掌之上,若是大了,還得了?」
幾位神農谷弟子又驚又喜,沖著那青衣仙長慌忙行禮:「師父!」
木小七疾奔上前,搶到了元清杭面前,一眼看見他嘴邊血跡,神色變了。
他猛然扭頭,看向了兩位仙長,嘴唇顫動半天,低聲叫:「師父……」
可是他的眼睛,卻看了一眼那白衣仙長,欲言又止。
元清杭撐著身子,看著那位白衣仙長衣袍上的紋飾,腦子裡「嗡」了一下。
天下劍修眾多,而這些修劍的門派中,實力最強大的,名叫蒼穹派,家族服飾上綉有蒼雲朵朵,修為高的,中間加綉赤霞。
本書真正的主角寧奪,就是蒼穹派中不世出的劍修奇才,而剛剛這個青衣服的,叫這位實力恐怖的仙長……寧兄?
元清杭心裡忽然激動起來,伸長了脖子,四下里亂看:男主角終於要出現了嗎?在哪兒在哪兒?
那位白衣劍修目光落在木小七身上,目光從冷漠轉為柔和,但也沒開口。
木小七怔怔而立,身子擋在了元清杭前面,對著青衣人道:「師父,放他走吧。」
一個神農穀子弟急切地叫:「這個小魔頭是魔宗的小少主,姓元的,身份金貴,不能放!」
這話一出,兩位仙長全都臉色巨震,齊齊望向了元清杭。
青衣仙長正是神農谷的一位醫修,也是這幾位外門晚輩的記名師父,名叫木青暉,和他同來的正是他的至交好友,蒼穹派的內門仙長寧程。
木青暉掃了元清杭一眼,抓住一位弟子的脈搏,輕輕一搭,旋即又換了一個。
片刻后,他搖搖頭:「沒有什麼蟲卵。你們幾個大人,被他一個小孩子騙得團團轉不說,還這樣張皇失措,成何體統?」
那位大師兄滿臉通紅,訥訥爭辯:「我們身陷魔宗時,這小魔頭跟那位左護法一起,對我們打罵戕害,惡毒得很……搞得我們心有餘悸。」
元清杭實在忍不住,撇了撇嘴:「誰惡毒啦?顛倒是非、恩將仇報,欺負小孩子的人才惡毒。」
好氣,真想罵一句「你才惡毒,你全家都惡毒」!
寧程的目光一直盯著他,此刻面色一沉:「伶牙俐齒,還真以為我們不敢動你?」
元清杭閉上了嘴巴,心裡暗暗發愁:看剛剛這人出場的威壓,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金丹修為,自己這點微弱的道行,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啊。
木青暉轉向木小七,和聲道:「還不過來?」
木小七扭頭看看元清杭,腳下像是生了根,澀聲低道:「師父明鑒,無論如何,他沒有真的害過我。」
這一句不說還好,剛剛吐出口,寧程卻忽然神色微變,沉聲喝道:「你再說一遍。」
他原本面容清俊,舉止從容,這一聲卻略帶急促,眼中更是有一抹激憤痛恨,不但元清杭被嚇了一跳,木小七也茫然驚愕:「我、我說,他真的沒害過我……」
寧程點點頭,神色異常古怪,喃喃自語:「沒害過你……沒害過你!」
話音未落,他欺身而上,一把揪住了木小七,隨手將他遠遠拋出幾丈開外。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元清杭的手腕上。
那上面,木小七臨別送他的那隻手鐲,還有他自己的那一隻,齊齊赫然露了出來!
他死死盯著那兩隻手鐲,眼中神色異常古怪,半晌才緩緩道:「兩隻一起交出來。」
元清杭眨眨眼:「仙長您要搶我東西?」
寧程眼中寒冰浮現,一字字道:「再說一遍,全都摘下來。」
「不行啊,一隻是我自己的,一隻是別人送的。我答應他要好好保管,等十年後要給他看。」
寧程看著他,怒極反笑:「巧言令色,蠱惑人心,果然家學淵源。」
元清杭:「……」
魔宗反派厲阿姨的仇恨值來得莫名其妙就算了,這名門正派說話做事,也很沒有邏輯啊。
這麼厲害的一位仙門高手,攻擊一個小孩子的家人,這麼沒品嗎?
他看了看四周。
原本還陽光明媚的林間,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得陰冷得多,彷彿蟲鳴和鳥叫也一起忽然消失了一般。
元清杭嘆了口氣。
好像應該認慫的,甚至賣個萌討個饒,可是聽到這人罵自己素未謀面的父母家人,就是很不想服軟啊。
「我爹娘早就不在人世啦,沒人教我。」他亮晶晶的眼睛直視著寧程,「家學淵源談不上,我自己無師自通吧。」
寧程眼中隱約的厭惡一閃,冷冷看著他:「念你年幼,就不取你性命了。可既然要我親手來拿,那就連手也一起留下吧。」
他手一張,背後長劍龍吟一聲,脫鞘而出,冰冷華光耀亮了周遭。
下一刻,長劍向著元清杭那隻帶著手鐲的手腕,毫不留情,一劍斬下!
林間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死一般寂靜。元清杭望著那漫天劍光,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一道小小的身影箭般躥出,木小七手握一根枯枝,在撲天蓋地的劍光下,橫插進來,擋在了元清杭面前。
寧程臉色巨變,倉促下急速卸力,劍鋒在兩個人頭頂堪堪停住。
劍風略過,兩人髮絲飄然落下,斷了幾縷。
木小七渾身的骨骼在這巨大劍威下「咔嚓」作響,他臉色慘白,看著寧程,彷彿想開口叫什麼,可終究還是忍住了,只緩緩跪下:「仙長,求劍下留情。」
寧程看著兩個肩並肩的兩個孩童,眼中神色變幻,終於長嘆一聲。
他伸出手去,遙遙一點,將元清杭點昏,轉頭道:「帶走。」
……
出了山林,外面是連綿群山,人跡罕至。
再行數百里,魔宗修士的蹤跡已經很少見到,到了仙宗勢力觸及的地盤。
寧程和木青暉帶著一眾弟子,行到了一條大道上。
這條大道通往他們來時的十萬大山,來處崎嶇險惡,尋常世間民眾根本無法到達,路上出沒的都是修仙人士,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專供修士歇腳的客棧。
一眾葯宗弟子修為低弱,尚不能御劍飛行,行到這裡,早已經疲憊不堪。
木青暉笑著向身邊的寧程提議:「大家都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寧程淡淡道:「好。」
眾人進了客棧,裡面有好幾桌客人,有的身負長劍,有的帶著馴服的靈獸,全是各家路過此地的仙家修士。
見他們進來,眼尖的已經看清了他們的衣飾,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敬畏之色,說話聲音都小了些。
立刻有客棧小二迎上來,瞥了一眼寧城身上的白雲赤霞紋飾,再瞥見木青暉衣角的靈芝花紋,臉色立刻無比殷勤:「諸位仙長,快裡面請,住店還是打尖?」
木青暉溫和道:「住店。先備一桌飯菜給他們,另外有什麼精緻的點心,送一份到我和這位仙長的房間。」
寧程道:「我近來辟穀。」
木青暉笑吟吟道:「又不是靈獸肉類,茶點而已,就算辟穀,吃了也是有所裨益的。」
店小二趕緊在一邊接話:「是啊,我們百草峰也算是葯宗大門派,雖然比不得神農谷,可這靈植草木入膳,卻是獨一份的。」
寧程轉過頭去,緩緩看了身後的木小七一眼:「不要再做無謂的事,不然死的是他。」
店小二往他身後一看,嚇了一跳。
哎呦,後面並排站著兩個漂亮的男童,一個唇紅齒白、眼如點漆,另一個矜持端正,神情嚴肅,仿如一對小璧人。
可那個眼神靈動的小公子,腳踝上,卻鎖著一道靈符!
那可是品級極高的鐐銬靈符,上面加持了施符者的神識,要是被鎖者逃出一定距離,符咒主人隨手一捏,靈符爆開,就能把人炸成一團肉醬。
乖乖,這小娃兒是什麼來頭,竟然值得蒼穹派的仙長動用這種品階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