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夢碎

  落座後,我們三個人各自坐在一邊,河哥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茅台酒,以示最高規格的款待;上次來,雖然也是好酒,但卻不是珍藏,所以,他一定比上次更想我,也比上次更孤獨,人的心情,往往就藏在這樣的細節裏,而這也是我的觀人術,幾乎從來不會誤判失手。


  河哥拆開酒,將我們三個人的杯子都倒滿之後,又對我說道:“這兩年你和欒雨還是全國各地到處跑嗎?”


  “不跑了,早就不跑了。”稍稍停了停,我又強顏笑道:“我跟欒雨已經不在一起了,我現在也是一個人。”


  河哥吃了一驚,而後看著喬嬌的眼神便有了變化。他似乎把喬嬌當成了一個我暫時還不願意承認關係的女朋友,於是說話也有所收斂,他歎道:“我真是年紀越大,越沒有眼頭見識,你這身邊都有人了,我還和你提欒雨幹嘛……你也是,喬嬌這都和你一塊來吃飯了,你還說什麽好哥們兒,你這不是誤導我嘛……要我說,人喬嬌也不錯,落落大方,眉目如畫……”


  河哥的話還沒有說完,喬嬌便做嘔吐狀,說道:“河哥,你冷靜一點,別亂說,我真的連昨天晚上喝的酒都快吐出來了……我跟他?……就他這副沒皮沒臉的樣子,我情願找個女人過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一點可能性!”


  我總算是笑了出來:“河哥,你這真是弄了個大誤會,我倆單純是在沈陽碰上了,想著她沒地方去,就帶著她一起來吃飯了……我一直都把她當兄弟,你別看她眉目如畫,落落大方,但心裏卻住著一個男人……怎麽說呢,就算讓我出家做和尚,我都不想做她的男朋友……兩個人在一起,最起碼得做到陰陽調和吧,你看她身上這股陽剛之氣,我們倆能調和的起來嘛……哈哈。”


  河哥麵露尷尬之色,喬嬌則端起自己杯子裏的白酒,一口喝了一半,然後起身便走……


  “嬌姐,你這是要幹嘛去?”


  “去廁所吐……快惡心死我了!”


  “別吐,你要是吐了,這還魂酒不是白喝了嘛。”


  喬嬌不理會我,依舊自顧自往衛生間走去,我又大喊:“這可是珍藏了十幾年的茅台,吐了浪費,浪費可恥……你別衝動嘛!”


  ……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吐,但河哥著實是驚住了,半晌才看著喬嬌的背影問道:“她這是不是有點反應過激了?”


  我笑道:“有些事情,我沒法和你細說……她倒也不是反應過激,就是這事兒本身太扯了!”


  這能不扯嘛,在喬嬌眼裏,和一個男人談戀愛,也就等同於讓我去和一個男人談戀愛,這麽換位思考一下,我比她更想吐;考慮到她和河哥可能也就這麽一麵之緣,所以我也不打算跟河哥細說這其中的緣由。


  ……


  弄清楚我和喬嬌的態度之後,河哥也明顯放開了,他又向我問道:“你和欒雨怎麽就分手了?”


  我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回道“一開始我也挺想不明白的,明明我們在一起那麽開心,去過那麽多地方,一路上認識了那麽多朋友,她為什麽要把我撇下呢?我們可是在一起成長的人,是精神伴侶……後來,我也漸漸想明白了,原來成長的隻有她,我依然偏執,依然自由為大,跟我在一起,除了那麽一點窮開心,她什麽都得不到……所以,她早晚都得回歸社會,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好聚好散吧,我不想去招惹她,也不想她來招惹我……我現在挺好的。”


  說完,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酒的辛辣,刺的我一陣難受,但難受之後,也得到了一陣清爽,我不想再跟河哥聊起欒雨了;於是又主動轉移了話題對河哥說道:“這兩年,我一直在青島,沒有再跑過……最近,又跟朋友合夥接了一個工程,就更沒有時間跑了……你要是一個人在沈陽孤單,就到青島找我吧……別的不敢保證,晚上肯定能抽出時間,跟你喝一杯。”


  就在河哥準備開口的時候,隻見喬嬌急匆匆從衛生間那邊跑了過來,然後又極其焦急地對我說道:“鹿溪在滑冰場摔了,醫生說挺嚴重的,我得去醫院看她。”


  我也一陣心驚,頓時就沒有了吃飯的欲望,於是起身對河哥說道:“河哥,我也得去一趟醫院,今天就不能陪你吃飯了,晚點我再和你聯係。”


  盡管是老友相聚,但事情有輕重緩急,河哥也沒有勉強什麽;下一刻,他便跟著我起了身,然後把我和喬嬌送到了飯店外麵。


  在出租車快要駛離之前,我又透過車窗,看了看後視鏡裏的河哥,他久久都沒有離去,隻見他神情落寞,被沈陽的冷風吹得搖搖欲墜……


  ……


  到了醫院,我和喬嬌直奔骨科而去,再次見到鹿溪,她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醫生就在她身邊,似乎在安撫著她的情緒。


  喬嬌是真的心疼鹿溪,以至於忽略了旁邊的醫生,就半蹲在床前,緊握鹿溪的手,問她疼不疼。


  我更理智一些,先開口向醫生問道:“我朋友她怎麽了,情況還好嗎?”


  醫生搖頭回道:“她的左腳跟腱斷裂了,我們正在勸她接受治療……”


  我下意識在這個時候看了看鹿溪,她看著沒有表情,但眼眶卻是潮濕的,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而我也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一個畫麵;滑冰場上,她為了完成四周跳,逼迫著自己爆發出全部的潛能,可終究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繼而因為重大失誤,狠狠摔倒在了冰麵上。


  她的執念,真的是已經到了讓我無法理解的程度,但更多的還是心疼,心疼她肉體受罪,精神絕望;於是,我在一聲輕歎之後,又向醫生問道:“跟腱斷裂,意味著什麽,您能和我們說一下嗎?”


  “她是運動員嗎?”


  我和喬嬌一起搖了搖頭,醫生倒是鬆了一口氣,說道:“不是運動員的話,也沒什麽特別的影響,就是不能再做高強度的運動了,等康複了之後,幾乎不會影響到日常的生活……你們也勸勸她,這不是一個什麽特別複雜的手術,我們這邊就可以做……如果選擇非手術治療的話,跟腱再斷率會比手術治療要高很多……不過,非手術治療也有好處,它不會出現傷口不愈合,切口感染,神經損傷及效果不佳的風險……不管是手術治療,還是非手術,肯定是要選一個的……這拖著不治療,不是任性嘛!”


  在醫生說著這番話的時候,鹿溪背過了自己的身體,她已經在強忍著了,可是心裏巨大的痛楚,還是讓她哭了出來……


  也許醫生會覺得她不可理解,但是知道內情的我,卻比誰都更懂她此刻的心情。


  這次,她是真的沒有機會再去完成四周跳的動作了,也就意味著年少時的那個信仰,將隨著她跟腱的斷裂,而徹底破碎……


  我雖然替她感到難過,但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情,因為痛苦是人這一生永恒的陪伴,每一次痛苦之後,人都會迎來一次長足的成長,而她也該從那個執念中解脫出來,做一個現實中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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