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男人、女人
我大概已經能夠猜到鹿溪的遭遇,甚至能夠腦補出當時的一些畫麵,心裏也不禁為鹿溪捏了一把汗;被同性表白這種事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遇到一次,在沒有經驗可以借鑒的前提下,當然會迷茫,會不知所措;何況這喬嬌還是和她一起成長的閨蜜,她們的朋友圈是高度重合的,而這又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更關係到喬嬌在朋友圈裏的形象;所以,她隻能找到我這個不在她們朋友圈裏的人,來尋求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種事情,我哪有什麽辦法,但陪伴是一定要給的;於是,我立刻給鹿溪回了信息,問道:“你在哪兒?我這就過去找你。”
鹿溪給我發來了一個定位,我放大看了看,這並不是一個很精確的定位,因為她所在的那條路,被導航標注成了無名道路,路的兩旁沒有建築物,隻有藍色的一片大海;再放大,發現已經臨近市南的邊緣地帶了。
我也不磨嘰,當即就扔下了還在思考人生的禿林,快步從海邊走回到街道上,然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我也說不出具體位置,便讓司機跟著我的導航走……
……
路過一個叫“新冠”的高架橋,又行駛了一段路之後,我便到了目的地。我四下看了看,這裏對比繁華的市區,已經很荒了,甚至要眺望著,才能看見那些標誌性的建築;所以,還沒有和鹿溪見麵,我已經感覺到了她想逃離的情緒。
我快步走到海邊,然後又借著夜色看去,終於看見了坐在礁石上的鹿溪,她穿著白色的睡袍,外麵披著一件羽絨服外套,由此可見,她出來的時候有多倉促。
“鹿溪。”
聽見我喊她,她才轉過頭,表情有些迷茫。
我咧嘴對她笑了笑,我實在沒有辦法和她感同身受,就是單純覺得好笑,一個女人,如果太漂亮,太優秀,有時候真的也是一種罪過,甚至會引來無妄之災,她自己估計也是一頭霧水:怎麽就被自己的閨蜜給示愛了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鹿溪向我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吃飯的時候,你一直在和我說莫名其妙的話。”
“我最多也就比你早知道兩個小時,但這事兒我真沒辦法向你坦白啊……得喬嬌自己和你說出來,你才能相信……”稍稍停了停,我又湊近了一些,問道:“她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鹿溪的表情顯得極其不適,於是我又用想象力腦補了當時的畫麵,再也控製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你能不能別幸災樂禍?”
“我真的控製不住,鹿姐……你先讓我緩十秒鍾。”
說完,我便用手狠狠搓著自己的臉,直到肌肉僵硬,確定是笑不出來了,我才停下,然後又正色說道:“我特別想給你一點建議,但在這之前,我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隻是聽說了一些,可我自己性取向正常,哪會把這些聽來的事情,放在心上……”
鹿溪打斷了我的話:“我沒有讓你給我建議,我就是想讓你去看看她……她性格太極端,接受不了別人的拒絕,我怕她做傻事。”
“她是不是用死威脅你了?”
鹿溪沉默,沉默也是一種回答。我算是明白了,這喬嬌就是拉拉裏麵,比較具有男性特征的那一個,她會衝動,會氣急敗壞,會惱羞成怒,也是比較主動的一方。
“那我去看看她?”
鹿溪點頭。
“那你怎麽辦?”
“用你的身份證幫我再開一間房,但是你別告訴她,我回去了。”
說著,鹿溪便將自己原先的房卡從口袋裏拿了出來,並遞給了我……
我有些猶豫:“她一女的,我這麽貿然和她在一個房間,怕是不太好吧?”
“你當她是個男人不就好了,她又不喜歡男人。”
鹿溪這麽一說,我一下便豁然了,於是坦然從她手上接過了那張房卡;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鹿溪其實是個特別有主張的女人,她很明確,也很有方法,甚至有些淡定;所以,她把我叫出來,隻是為了讓我去照看著喬嬌;她沒有托其他朋友做這件事情,就說明她心裏已經有思考和權衡,因為要顧及自己和喬嬌在朋友圈的麵子和形象。
果然,她隻是有點茫然,卻沒有慌,她能在出來的時候披上一件羽絨服,並帶上房卡,就說明她的理智一直沒有丟。
可這是不是有點太滑稽了?我這麽一個對她心存好感的男人,竟然要替她去安慰一個喜歡她的女人!
這話說出來,有多拗口,這事就有多滑稽。我有點後悔,但已經後悔無門,畢竟已經答應了她,這麽看來,真正不理智的那個人,反而是我。
……
深夜,我開著鹿溪的車,又把她帶回了那個酒店,然後用我的身份證幫她開了另外一間房,就在她之前那間房的樓下。
鹿溪先去了新開的房間,我們從電梯裏分別之後,我就開始有些局促了起來,雖然我不相信真有人會傻到為情自殘,但就怕有個萬一。
站在鹿溪原先住的房間門口,我先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才按了門鈴,沒有得到回應;我又裝模作樣地喊了一聲“需不需要打掃”,依舊沒有得到回應;於是,趕忙用房卡打開了房門。
縱然我是個老煙槍,也快被房間裏的煙霧給嗆死了,我一邊揮手驅散煙味,一邊忐忑地往裏探視著……
這是一間套房,煙味是從房間裏飄出來的,我趕忙衝進房間,隻見喬嬌就穿著一件很薄的睡衣,半躺在鹿溪的床上,床頭的煙灰缸裏已經塞滿了煙頭。
這和一個失戀頹廢的男人也沒什麽區別,但她起伏不定的胸口,以及那甚至有些暴露的女款睡衣,又著實顯露出一副女人的模樣,我不禁產生了一種非禮勿視的羞愧感,便趕忙閉上眼睛,攤開手說道:“我真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就是擔心你有什麽想不開的行為……而且,我也敲門了,是你自己沒吭聲。”
“滾出去!”
“我出去,我這就出去……你別那麽激動,大家都喜歡女人,我真不可能對你有什麽圖謀不軌的想法。”
喬嬌真是被氣到了,她在裏麵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怒吼聲,並狠狠捶打著床鋪,可即便這樣,我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帶入到她的情緒裏,因為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而如此痛苦和傷感。
……
我坐在沙發上,先給鹿溪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喬嬌安好,讓她別擔心;隨後,又對房間裏麵的喬嬌說道:“大家都是男人,其實,我特別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說了一半,我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我真的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我又想大笑,為了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便低頭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苦苦憋著……
“很好笑嗎?”
我抬頭看去,喬嬌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她還穿著那套稍顯暴露的黑色蕾絲睡衣,我一直在心裏暗示可以把她無限等同於男人,這才能平靜地與她相對。
“我沒笑,我就是腦子不太好使,所以做不好麵部表情管理,你看著我像是笑,其實我心裏特別傷感。”
喬嬌依舊充滿敵意地看著我,片刻後,說道:“趁著還能笑得出來,你就好好笑吧……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說完,喬嬌便在我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點了一支煙,冷冷看著有些疑惑的我,又說道:“你叫韓潮是吧……你知道這些年,我為她付出了多少嗎?……她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跟我說,想吃青島的寒露蜜桃,我怕快遞寄過去會壞,連夜坐飛機,整整坐了12個小時,隻為了她能吃到新鮮的寒露蜜桃,我自己差點沒猝死在飛機上……”
稍稍停了停,喬嬌又含著眼淚對我說道:“還有,她在北京工作的時候,被一個粉絲騷擾,我就把自己的工作辭了,24小時陪著她,直到那個騷擾她的粉絲被警察抓住了,我才回了青島……那可是一份體製內的工作,我費了好大勁兒才考上……你別因為我是一個女人,就覺得這件事情滑稽、可笑……我的心情,就和正常戀愛的人是一樣的,在我眼裏,性別隻是用來分辨衛生間的,而不是愛情。”
說完,喬嬌便抽出紙巾,擦掉了眼淚,她是真的傷心了,可是再怎麽傷心,再怎麽強調付出,鹿溪也依舊和她一樣,是個女人……
就在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手機又在口袋裏震動了起來,我以為是鹿溪發來的信息,卻是禿林。
他的思考終於有了結果:“韓潮,我左思右想,改變她的性取向肯定是沒戲了,那就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她不是喜歡女人嘛,我就把自己變成一個女人,讓她做男人。”
我下意識張大了嘴,震驚之餘,回道:“你這思路確實很牛逼,但是你有見過身高一米八五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