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我們
左小薇覺得自己極其清醒，卻晃晃悠悠的看著我，這又算什麽清醒呢？真正清醒的人，一定是克製的，理性的，可她卻在冒險，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去北京這樣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做一件自己已經不覺得是必要的事情……
基於這樣的自我認知，我終於在左小薇和任然的注視中回道：“做音樂這件事情，我已經停了四年，說實話，這四年，我心裏沒有一點創作的欲望，也沒有一點創作的靈感，在我心裏，音樂隻是一種治愈的工具，它不是謀生的手段，也不是賺錢的工具，在我沒有那麽痛苦的時候，我就沒有創作的動力了……所以，就算我選擇和你去北京奮鬥，過程中，我們也一定會冒出各種各樣的矛盾，因為，我的才華已經撐不起你膨脹的熱情和欲望……更何況……”
說到這裏，我將目光轉移到了任然的身上，又對左小薇說道：“我已經答應然姐了，我要和她一起做事業，這事兒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別讓我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在你心裏，做音樂真的比不上下工地嗎？”
“這個階段，我更想下工地。”
左小薇痛苦地點著頭：“行，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要是還逼你，那就真的沒意思了……你以後就和然姐好好幹吧，反正365行，行行都能出狀元……”
說完，左小薇便拿起自己的挎包，徑直向外麵走去；我心裏多少有點不是滋味，因為，我知道這樣的拒絕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
“韓潮，你還愣著幹嘛呀，好歹去安慰一下，別讓她心裏落下恨了，至少她對你是真心的；雖然方式有點問題，可這不都是她這個年紀會做的事情麽，年輕人有幾個不轟轟烈烈的。”
任然的這番話，讓我心裏愈發不是滋味；忽的，我想起了些什麽，便趕忙起身，然後往左小薇離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
幸虧追得及時，出門沒多遠，就看見左小薇正站在路的另一側，等著往來的出租車；我快步走到任然的車旁，然後從裏麵拿出了之前說好要送給她的那個U盤，又追上了左小薇。
我拉住了左小薇的手臂，她一看是我，情緒又不受控製的激動了起來，她一邊甩開我，一邊質問道：“你那麽喜歡和然姐在一起，還跑來找我幹嘛？”
“這事兒和然姐沒關係，咱們能心平氣和的說幾句嗎？”
“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去北京，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談的！”
我再次拉住了左小薇的手臂，然後以強硬之勢，將那個U盤塞進了她的手裏；左小薇滿臉詫異地看著我……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後，輕聲說道：“這個U盤裏麵，裝了我自從玩音樂以來，創作的所有作品……你拿去用吧，把自己包裝成原創歌手……”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你說的對，能唱歌的女歌手太多了，有創作能力，可以自己寫歌的就鳳毛麟角……等你被貼上了原創歌手的標簽，以後的路，一定會好走很多。”
左小薇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對我說道：“每個創作人都把自己的作品，視為孩子……你真的舍得給我嗎？”
“舍不得，但卻覺得值得……有時候放棄，是為了更好的開始……希望你能懂。”
左小薇掙紮了片刻，終於握緊了自己的手，然後點頭說道：“好，從現在開始，這些歌就都是我的了，但願你不要後悔。”
“能幫你達成夢想，我不會後悔……不過，這些歌有一大部分都沒有寫歌詞，你抽空給填了吧。”
“我沒有你那樣的才華，隻能撿現成的。”
“那你就挑有歌詞的先用……沒有歌詞的那些，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試試再說。”
左小薇麵色複雜，但已經不像剛剛那麽暴烈如火，她就用這種表情盯著我看了很久，直到有一輛沒載客的出租車在我們身邊停了下來。
我目送著她上了車，整個過程中，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我卻能清晰感覺到，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分水嶺，至此，我們將會各自迎來一個截然不同的生活；但願，她能圓夢，而我也工作順利。
……
回到燒烤店，隻見任然在盯著一桌子幾乎沒怎麽動過的菜發呆，她大概也沒有想到，原本隻是打算簡單聚一聚，最後卻弄得有些難以收場。想必任然是自責的，但這不怪她，因為我也沒有想到左小薇會帶著這樣的目的來天津。
“在想什麽呢？”
任然麵露惆悵之色，然後歎道：“我就是有點擔心小薇，是不是那個林向宇把她給逼的太狠了，要不然她不會跑到天津，跟你說這樣一番話。”
“有這個可能。”
“以後你真的得管好自己了，別到處撩騷……這可都是你惹下的風流債，大家都知道小薇是真心喜歡你，她如果不把你當成是自己的男朋友，就不會對你有這樣的要求……如果隻是普通朋友，誰也沒有必要對誰負這樣的責任，對吧？”
“是。”
任然歎息：“她這也就是嘴上死心了，骨子裏可還沒死心呐！”
……
吃完飯，我和任然在街道上散步，任然似乎也有些心事，一直沒開口說話；直到，走到另一條街道，她才開口對我說道：“你爸媽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先回青島做事情吧，以後慢慢打聽。”
“你爸媽老家是什麽地方的？”
“我爸是青海人，他是家裏的獨子，我爺爺奶奶都已經走了，他回去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媽呢？”
我搖了搖頭回道：“也不可能回我媽那邊的老家……我有一個小舅舅，我外公特別寵他，我那個舅舅35歲才結婚，可能女方提的條件比較多，結婚的時候，我外公就逼著我媽拿30萬資助他，那時候正趕上我家出事兒了，我外公三天兩頭打電話跟我媽鬧，後來還跑到天津來鬧了一次，我媽被逼的實在沒有辦法，就把自己的首飾都給變賣了，湊了三十萬給了我這個舅舅……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對那個家寒了心，說再也不跟那頭來往……”
“這麽看來，你爸媽也是可憐人呐，難怪他們會對你報以那麽大的期望……可是你爸媽這麽逼你，跟你外公逼她，好像也沒什麽區別，說到底，你也可憐。”
我低頭不語。
任然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說道：“相信我，會好起來的……明天我們去一趟派出所，讓他們幫忙和你爸媽那邊的老家先聯係一下，看看你爸媽在不在……如果真的不在，我們就先回青島做事情，等忙完了這個工程，我再和你一起去找他們……沒準還能趕上過年，吃個團圓飯呢。”
我明知道這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事情，但是在任然的安慰下，心裏還是稍稍舒服了一些；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另一個女人，能像任然一樣給我這種感覺了，有她陪著，我會很安心，也不用擔心她會離開……所以，這些日子，我總是在想：如果我的家庭，真的有這樣一個又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姐姐，從中調和，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曾經，不管走多遠，至少心裏還知道家在哪裏，但現在，連這個家也沒了，這種空虛和痛苦，就像一棵還活著的大樹，卻被連根拔起，然後丟在荒地，狠狠暴曬，又被風雨侵蝕。
……
這個夜晚，我和任然就近找了一個酒店住了下來。無心睡眠的我，就一直站在陽台上遙望著，我企圖在城市的燈火中找到一絲人性的溫度，我好像有些麻木了，明明眼前亮著無數盞燈，可想到的卻是那些遊離在燈火下，略顯冷漠的臉龐……
是，我認真了，我受不了別人謠傳我去坐牢，我覺得這就是導致我爸媽離開的重大原因，以至於連一個和解的機會都沒有。
點上一支煙，搖頭歎息，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後又將鹿溪送給我的那支眉筆從口袋裏拿了出來，在我的眉毛沒有長出來之前，我都離不開它……
我想給她發一條信息，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一時也沒想到什麽值得交流的話題。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以為與鹿溪心有靈犀，卻是秦敏紅發來的信息，她說：“找你求證一件事情，你看看這張照片上麵，是你和鹿溪嗎？”
照片發送有短暫的延遲，等了片刻，才從秦敏紅那邊傳送了過來。
我有些驚訝，昨天在街頭，鹿溪為我畫眉的那一幕，竟然又被路人拍了下來，並發到了網上，隻不過，因為鹿溪帶著帽子，我又低著頭，導致照片上的兩個人都看不清麵部，難以辨認，但作為當事人的我，是絕對能夠辨別出來的。
“是我們。”
秦敏紅的心情大好，一連發來了幾個笑臉，又說道：“沒想到你們進展這麽快，我想要的就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卻能讓人浮想聯翩的感覺……你做的不錯，網上的輿論已經被前段時間溫和了不少，等鹿溪能夠重新複出，你就算完成了任務……到時候，你就可以離開，過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要是我不想離開，想和她繼續做朋友呢？”
許久之後，秦敏紅給我發來了一個震驚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