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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活動

  片刻,進去的人閃了出來,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瞬間就竄了出去,來到不遠處直接往屋側的陰暗角落一伏。


  黑沉沉的大廳中牆壁的角落裡,有一星火在慢慢下移著。


  「嘩」的一聲輕響,灑成一堆的從煙花里取出來的火藥被那星火引燃了,火光耀目生花,然後點燃了旁邊一大堆油布,火焰頓時熊熊而起。整個大廳被火光照得通明。


  在天井暗影處的警衛看見亮光吃了一驚,飛奔過來,看到那一大堆熊熊烈火,看到火焰已經把木製的牆壁燒著了。


  「失火了!」警衛本能地大叫起來,一把抓起一條長凳,上前救火,準備撲滅那堆熊熊烈火。


  「轟隆!」


  長凳一掃火堆下蓋著的一大包火藥突然爆炸,亮光直閃的令人目眩,一時間火焰亂飛,如同萬千火鴉撲騰一般。


  救火的警哨胸腹間被爆炸炸的血肉模糊,直飛丈外。在半空中已然昏迷過去。


  火光隨著火星又在幾處地方燃了起來,剛剛的爆炸雖然將火焰和燃燒物炸的幾乎熄滅,但火星卻將散開的火藥重新引燃了起來,火焰轉瞬又起。而起更顯鋒芒。


  爆炸聲將四周的警哨都引了回來,一位警哨從遠處飛奔而來,剛接近屋角,一個黑影猝起發難,藤杖「卟」的一聲響,把警哨的腰脊一下擊斷,人被打得飛起、拋落,眼看是不活了。


  「哈哈哈哈……」狂笑聲驚心動魄。


  「殺!」沉叱聲如雷似狂,劍芒漫天,向後到的另一名趕到的警哨涌去,劍到人倒。又死一個。


  上官貞的房中,傳出她急促的叫聲:「徐飛龍,快躲到地下,你安心在牆角呆著,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要出來。」


  「小貞,你不要出去。危險」徐飛龍低叫道。


  「不可能的,你不要管我,你千萬別出來。」


  她衝出房外,劍已出鞘。黑暗中,傳來程五姑從隔壁門口傳來的低呼:「上官小妹,快來幫我把宣大娘移出去,前面失火了,先不要急著出去。」


  「好,我來了。」


  上官貞剛奔入隔壁房中,嘭的一聲大震,剛剛隨手掩上的房門突然脫臼飛撞而入,力道空前猛烈。


  上官貞僅知道自己先撞中一個人體,猜想是程五姑,然後就挨了沉重的一擊,失去了知覺,最後所聽到的聲音,是床上的宣大娘凄厲的痛苦慘叫。


  住在裡面房間里的幾個人,這時已經先後從天井躍上屋頂,循著叫聲與狂笑聲傳來處趕去。走得最慢的兩個人,剛挾著刀劍奔出天井,暗影中黑影一閃即至,快得不可思議,一接觸人便倒了,這兩個傢伙直到倒下還不知是怎麼倒的。


  留在農宅的十幾個人,這才沒一會便倒下了五個。宣大娘房中是三個女的,天井裡是兩個男人。


  入侵的兩個黑影以快速的行動,用偷襲、暗算、誘擊、強攻等等手段,繞著農宅繞了半圈,出其不意一連殺了六七個人,繞至宅后,終於碰上了勁敵。


  持劍的黑影在前,繞過牆角,前面人影一閃,劍映著星光,鋒芒閃爍寒氣森森。


  「我鬼劍左丘在此恭候大駕。」


  「錚!」雙劍接觸,一擊之下雙方都使出了全力,鬼劍劍光一盪斜飄八尺。黑影卻被震得遠遠飛出丈外,幾乎跌倒。


  「交給我!」使用藤杖的黑影衝出來叫道。


  瓦面上傳出一聲狂笑,有人叫:「你來的正好,我追雲拿月蒯勇正好缺個對手,哈哈……」


  使用藤杖的黑影發出一聲信號,兩人急忙向荒草雜樹叢生的荒野如飛而遁。


  兩人知道對方高手已經反應過來,再留下收穫已然不大,他們不願留下死拼,急忙竄入荒野來到暗影處便悄然折向,沖向河邊。


  而就在兩人來到河邊的時候,蘆葦中突然躍出兩個黑影,迎面截住了他們。


  「哈哈!算定你們到了。」右首的黑影說:「我千手機樞料敵如神,果然在此地找到了你們,等個正著。兩位不必藏頭露尾了,今晚我們的事就一併結算啦!九陰老道,咱們這次來一場公平的決鬥,不然你又要說我勝之不武了。」


  片刻耽擱,其他人已然反應過來,頓時形成了六方合圍的局勢,六個人形成緊密的包圍圈。


  「哈哈!九地冥魔陸老魔,你的腐屍毒是武林一絕,江湖朋友聞名喪膽,但我毒郎君廖智卻有點不信邪。來吧!咱們一比一公平決鬥,廖某跟你,先玩玩毒開開胃,你不反對吧?」


  兩人正是道玄觀主和九地冥魔,前來作擾亂性的夜襲,只是沒料到剛想離開撤退的路線就已經被對方截斷,這時想脫身已插翅難飛。六比二,千手機樞的暗器,夜間威力倍增;毒郎君的奇毒,在黑夜中更是防不勝防,他是百毒魔君的弟子,所使用的毒藥,毒性之強宇內無出其左,與他對敵實在需要點心理準備。


  九地冥魔正想答應對方提出的一比一公平決鬥,但晚了一步。有人搶答道:「下在反對。」


  毒郎君身後兩丈左右,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黑影,用那刺耳的嗓音介面:「你兩人都是用毒的,要是有些毒遺留下來,日晒雨淋也許十年內毒性都在,何況要是你們兩人都被對方毒死了的話,這塊被污染的地方,誰來善後料理?」


  九地冥魔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長氣,向身側的道玄觀主低聲說:「你這膽小鬼不敢跟我賭,你瞧,他不是來了嗎?」


  「他來了,並不等於他就能勝。」道玄觀主也低聲說:「這四個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他們聯手即使是眼下武林第一高手乾坤無極歐世鈞在場,也休想全身而退。除非游斗,也許還有點機會。」


  「賭一賭,怎樣?」


  「賭什麼?」


  「賭這位朋友用不著游斗。」


  「貧道我可不和你這老狐狸賭任何東西。」道玄觀主說:「我是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上次輸了一次,白白養了你們師徒三年,供吃供喝還得給零用錢,你以為貧道是傻瓜嗎?哼!」


  「你本來就是傻瓜。不過,你輸得起啊。」九地冥魔得意地說:「再贏一次,我老冥魔還想在你那再享三年的福呢。賭的話,你准輸。」


  神秘黑袍人的出現,千手機樞幾個人立即緊張起來,留下兩個人看守道玄觀主和九地冥魔,千手機樞四個人左右一分,把黑袍人兩端堵住了。


  「你果然來了。」千手機樞沉聲說:「怎麼不取下頭罩,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我要看看能在蘇州公然刺殺神劍徐晃慶的費文裕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等到我該露面的時候,如果你還能留得命在,我保證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我的廬山真面目的。」黑袍人的嗓音越來越刺耳,越說越難聽:「千手機樞,本來我打算讓你們多活幾天的,但事到如今已經不容許我按計劃行事了。所以,你們四個今晚非死不可。」


  「你倒是能吹,我毒郎君第一個不信。」毒郎君一面說,一面邁步而出,鏘的一聲藍汪汪的七星狹鋒刀瞬間出鞘。


  「我鬼劍左丘第二個不信。」鬼劍接著發話拔劍,從右方逼進。


  「我追雲拿月第三個不信。」追雲拿月赤手空拳,移至黑袍人的後方堵截後路。


  「我千手機樞黃承先第四個不信。」千手機樞也空著雙手移步,從正面欺進。


  「你們都不信,也該有信的人才算公平。」九地冥魔說道:「老夫是第一個相信。」


  「兩位,請退到一旁旁觀。」黑袍人大聲說道:「殺他們四個,我還用不著兩位幫忙。」


  「你確定,他們人多,四比一你……」道玄觀主似乎急於幫忙。


  「人多沒有用。」黑袍人說著突然喊道:「來的好。殺!」


  其實,這四個高手雖然形成四方包圍的局勢,卻誰也不敢冒險先發動攻擊,四個人都距黑袍人十米左右把守著自身的門戶,沒有任何人移動,黑袍人叫出的「來得好」並無其事,而是他自己發動攻擊的藉口。


  搶制先機,先下手為強,主動掌握全局,才是高手所為。


  殺字出口,人似電火流光,劍如晴天霹靂,餘音未落,黑袍人已到了後方的追雲拿月面前。


  追雲拿月與人交手,從來都只憑雙手,極少使用兵器,他的雙手運起內勁來寶刀難傷,渾身更是練的堪比精鋼禁得起錘擊斧劈,橫行天下數十年,還沒聽說有人能在這傢伙的手下脫逃。


  追雲拿月一看黑影襲來,雙手迅速伸出,同時發出焦雷似的沉叱。


  「咔嚓嚓!」一連串的異響與追雲拿月的沉叱聲同時響起。


  人影疾閃,黑袍人以令人目眩的詭異速度,突然出現在毒郎君的身旁,剛剛還在追雲拿月面前的他瞬間與毒郎君相距不足一米。


  「把你的毒掏出來吧!」黑袍人說:「只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把握了。」


  「啊……」追雲拿月發瘋似的慘叫著,他那雙成名的雙臂齊肩而折。一雙手分成了四段,十個指頭仍在抽搐。


  這一記快速而又瘋狂的襲擊,一個照面便結束了。


  千手機樞如受雷殛,根本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事,只看到人影一閃,聽到追雲拿月焦雷的沉叱,突然一切重歸沉寂,不同的是黑袍人已經鬼魅似的出現在毒郎君的身旁,其中變化都讓人無法看清。


  鬼劍左丘震驚的程度,也不下於千手機樞,渾身汗毛直豎,舉起的劍都出現了抖動現象。


  九地冥魔遠在幾十米外,天太黑,根本無法看到場上形勢的變化,卻知道追雲拿月的慘叫意為著什麼。


  「真沒想到,竟然輕輕鬆鬆報銷了一個。」九地冥魔嘆息著說:「人活著可真不容易,要死卻容易得很。」


  毒郎君像是見了鬼一般,死盯著距自己胸口不足一掌的劍尖發抖。那尖銳的鋒尖似乎射出一股可怕的徹骨寒流,吸住了他的身軀而且將他向劍尖吸拉,他渾身肌肉收縮著,著急的想要凝聚內力掙扎卻發現內力卻再也凝聚不起來,似乎全身都麻木了,雙手更是僵硬,站都有些不穩,膝蓋也在發抖。


  毒郎君戰慄著虛脫般叫嚎道:「我……我認……認栽……」


  「這麼快就放棄機會了?你的雙手還可以動,袖中的毒管仍可以做最後一搏的。」黑袍人陰森森地說道:「出手吧!」


  「我……我投降……」


  毒郎君的嗓音已然沙啞的不似人聲。


  千手機樞反應過來了,猛地雙手齊動,發射他的各種暗器欲助毒郎君。


  毒郎君已被劍氣所制,沒有他人的幫助,絕對有死無生。


  黑袍人冷哼一聲,右手大袖一拂,長劍一揮。毒郎君像被一隻看不見的鬼手所推動,踉蹌側移,擋住了暗器飛來的方向。


  「廖兄快躲。」暗器已經出手的千手機樞只能這麼狂叫著,卻沒有一絲辦法。


  「嗯……」毒郎君悶聲呼叫,身上最少也中了十件暗器,渾身一震,再也站不住,仰面倒下了。


  幾乎在同一瞬間,黑袍人的長劍恰好貼著毒郎君的左側飛掠而過,快逾電光石火。轉眼便到。


  「哎……」千手機樞驚叫著蹬蹬蹬連退三步,這才低頭察看自己剛剛感受到的那股沉重的打擊力道的來源。


  只見他的腹**界的中央出現了一支劍柄。


  「哪……」千手機樞終於崩潰了,慘叫著失足摔倒。


  插在腹中央的劍是黑袍人剛剛拿在手了的,鋒尖透背而出,盡腹而沒,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鬼劍左丘這時候顯然已經被嚇壞了,悄然撒腿便跑。


  鬼劍的武功、聲望、膽識,都不下於千手機樞,劍術不凡,今晚卻是心膽俱寒,鬥志全消,他總算還有些理智,退走的時候總算知道方向,斜著向外逃去,這個方向他的眼角可以留意黑袍人的舉動,好讓自己隨時準備躲避黑袍人的追擊。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背部已然完全暴露在道玄觀主眼下,他僅逃出十來米,剛準備竄入蘆葦叢,準備從水中脫身。


  道玄觀主突然冷哼一聲,手中冷光一閃,飛刀去似流光。


  「哎……」鬼劍尖叫著,腳下大亂,頓時蘆葦折斷聲大起。


  原本監視著道玄觀主與九地冥魔的兩個人,本來跟道玄觀主與九地冥魔相互對持著,想撒走也力不從心,這時眼看大勢已去,道玄觀主與九地冥魔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開了,黑袍人手中也沒有了劍,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乘著鬼劍倒地所引起的聲音亂人聽覺的機會,兩人向側方一竄,沿河岸飛也似的逃了。


  「你們走得了么?哈哈……」九地冥魔怪叫一聲,便要追出。


  「前輩,還是不要趕盡殺絕了,總該有人回去報個信不是?」黑袍人高叫:「要是不讓人回去報信,可不會有人再來送死啦!」


  「對,確實該留兩個人……咦!別走啊……」


  黑袍人轉眼已到數十米外,去勢如電火流光一般,轉眼便幾乎看不見了。


  「兩位小心他們的報復。」黑袍人的叫聲傳到:「再見。」


  兩個逃了的人,一個多小時后又小心的回到了農舍。


  農舍內,徐飛龍已經和那三位船夫,把大廳的火撲滅了。幸好大廳里能燒的東西不多,因此並未引起嚴重的大火,等東西燒的差不多了,三兩下就被撲滅了。


  徐飛龍也將被門撞昏的上官貞和程五姑救醒,兩女都被撞得不輕,背部和後腦都被撞得腫的老大,幸好骨頭沒有被撞斷。宣大娘被她們兩個壓撞的可謂是傷上加傷,眼下更為虛弱了。不過應該能保住性命。


  至於隔壁房間里重傷垂危的桂二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在床上斷了氣。對他來說這也許更好一些吧!在那樣的痛苦中等死,每一刻都是一種煎熬。


  那兩個逃得性命的傢伙,見到房中的情形,卻認敵人確實已經離開了,就壯著膽外出到之前的戰場尋找同伴去了。總算運氣不錯,找到了血快要流光了的追雲拿月。追雲拿月雙臂被黑袍人砍斷,仗以成名的一雙鐵臂化為烏有,幸而他十分機警,經驗豐富,倒下便裝死不再管身外事,定下心運用內力硬是將兩臂的經脈封閉住了。這才堅持到現在,但是傷口太大無法完全凝結,鮮血仍然緩慢地滲出。如果再不及時救治,遲早也將流盡鮮血而死。


  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第二個活人,追雲拿月是最幸運的一個。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第二天一早,笑面無常帶了一群人垂頭喪氣的趕了回來。他們一晚上遍搜了元妙觀周圍每一處隱敝角落,搜拿九陰老道,可那能搜到什麼。找了一晚笑面無常等得心中焦燥卻沒有絲毫收穫,最後無可奈何,只好失望地撤了回來,卻不知農舍這邊已然出了意外。


  遭此挫折,笑面無常恨九陰老道入骨,更對費文裕恨之切齒,因為未死的追雲拿月,一口咬定那黑袍人就是費文裕,天下間除了費文裕沒有任何人,能如此輕鬆地砍下他的一雙鐵臂。


  這麼一番折騰,笑面無常不僅沒有任何收穫負擔卻越來越沉重,可現在的他卻已經沒法簡單的說一聲「撤」就撤回去的道理了。


  為了黑龍會的聲譽,他不能中止搜查追殺費文裕的計劃。為了那些被殺的眾多忠實手下,更不能中止。眼下他已然騎虎難下。


  急怒交加的笑面無常,決定儘快找出李生一家七口的藏匿處,只要能把李生一家老少弄到手,就不怕費文裕不來送死。


  雖然死了一半人,但他手上實力仍在,留在農舍被殺的人,大多都是他留下的二流人物,帶往元妙觀的十幾個人,才是一等一的高手中的高手。


  千手機樞三個人的死,有兩個應該是死於大意,毒郎君死在千手機樞的暗器下,鬼劍左丘在逃走時被道玄觀主的飛刀擊殺,費文裕僅傷了追雲拿月的一雙手,這麼一算費文裕確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搜尋的計劃如期進行。一早,上官貞就扮作村姑打扮,偕同徐飛龍動身趕赴老狼窩。徐飛龍仍是潑皮混混打扮,與上官貞一起遠遠看著還真像一對鄉村夫婦。


  笑面無常並沒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徐飛龍身上,他將可動用的人手全派了出去,分頭偵查附近三十里內的隱秘之處,也派人到附近村落打聽踩探。農舍中僅留下兩個手下照料受傷的人,他自己則親自帶了一名手下乘船渡過河去了對岸,偵查對岸一帶的隱秘的所在。


  徐飛龍領著上官貞走陸路,沿小徑先到慈溪口,再沿慈溪岸邊上行,這樣一直走了十幾里這才進入山區。


  這一帶丘陵起伏,林木蔽天,人煙極其稀少,廣大的竹林接連成片密不透風。


  找了好久,才總算讓他們找到了一個羊腸小道,不然他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走。有了道路那就好辦多了沿著小徑深入,兩人留意著沿途可疑的事物。上官貞是追蹤的高手,自然由她來決定該往何處走。


  走了一會,前面山坡腳下,出現三棟農舍,犬吠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上官貞先在遠處打量農舍的形勢,看到了在附近玩耍的兒童,心中一寬,向徐飛龍說:「人要是真躲在山裡,決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勢必將外出購買必需的用品,我們去這戶人家問問看。」


  幾頭黃犬狂吠著迎了上來,幾個小孩好奇地打量著兩位走來的陌生人。兩位中年村夫出來喝退了眾犬,一位村夫含笑向兩人打招呼道:「稀客,兩位好像是來自慈溪村,是要到長山鎮去嗎?歇會兒喝口水吧,還有二三十里山路呢。」


  「大叔,我們夫婦確實是來自慈溪村,打擾打擾。」徐飛龍抱拳行禮笑答:「好久沒走這條路,一切都覺得陌生啦!今年收成好吧?」


  村夫將客人往屋裡請,一位大嫂領著一個小男孩走了出來,殷勤地替兩人各奉上一碗冷茶,客套了一番。鄉村不同與城裡的冷漠,基本上只要覺得是周邊的人都能聊上幾句。路過喝口水那是再正常沒有的了。


  「今年的毛竹不值錢啊!」村夫嘆了一口氣:「放幾千根竹子也賺不了幾文錢,只好任由竹子蔓生啦!」


  「哦!進山的人難怪越來越少了,這附近的人家生活很苦吧?」經過易容的上官貞開始探起口風來。


  「誰說不是呢?」村夫又嘆了一口長氣:「好在山裡禽獸多,果蔬之類的也充足,還算能填飽肚子,已經不錯了。」


  「最近有沒有人遷到山裡來落戶?」


  「客人真是說笑,這人都是往山下遷,誰肯往上來啊?」村夫說:「到這山裡來落戶可不容易,能吃苦是不夠的,有地有屋才能養活人。南窪溝那個牛家上個月遷到黃池鎮去了,三座山的竹子杉林總共才只賣了三百兩銀子。十年前,三百兩銀子買一座山也不夠呢。這行情誰還會來這討生活?」


  「哦!賣給誰了?」


  「不知道,那家人一家八口,生得斯斯文文的,好像從來沒幹過粗活,也從不到鄰居家走走,天知道他們上山來圖什麼?」


  上官貞心中一動,向徐飛龍投過一瞥詢問的目光。


  「南窪溝牛家嘛!我知道。」徐飛龍張嘴便道:「他那幾座山地方不好,太偏僻了,種的竹木也難運出去,一根竹子怎麼說也得多加幾文運費,那有人要。」


  「說得也是,只有靠河邊的山才值錢,竹木伐下來就往河邊放,花的少當然賺得多。」


  「大叔,你這裡靠路邊,也很不錯嘛!」徐飛龍茶這時也喝完了,站了起來道:「真是打擾大叔了,謝謝。」


  「不謝,好走。」村夫也喝完茶送客道:「路不好走,路上別忘了扶你媳婦一把。」


  「那是當然。」


  遠出半裡外,上官貞問道:「徐飛龍,你真知道南窪溝什麼牛家?」


  「我只知道南窪溝,什麼牛家就不知道了。」徐飛龍說:「往那邊山腳繞過去,再過五六里就是南窪溝。」


  「咦!你怎麼知道這地方?」上官貞頗感詫異。


  「那邊有路可以繞到南湖去。我知道有什麼稀奇?」


  「快到那裡的時候,千萬先告訴我。」上官貞說:「既然有去南湖的路經過,也就不怕引人起疑了。」


  「你認為買下牛家三座山的人就是要找的人?」


  「很可能就是李生一家和費文裕。」上官貞的口氣充滿信心:「這裡到慈溪口楊家也就二十來里,用輕功趕路,來回一個小時多一點便夠了,難怪姓費的往來自如。」


  「確實,這樣一算如果抄捷徑走直線的話甚至只有十里路。我要是知道有這樣的捷徑就好了,能少走不少路呢!」徐飛龍說道。


  「多走十里路算不了什麼,只要不走錯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路你都記住了嗎?」徐飛龍問。


  「記住了。」


  「那就好。」


  距南窪溝還有幾百米的地方,徐飛龍便通知了上官貞。上官貞帶著他離開小徑,鑽入山林,攀上一條小山脊,便看到對面山腳的兩棟茅屋,這裡到茅屋相距已經不足百米,幾乎都可以看清人的五官了。


  兩人伏在草叢中向下觀察,彷彿兩個獵人一般極為耐心地等候獵物的出現。


  許久,茅屋旁邊依舊毫無動靜,就像是兩座被人放棄的破屋一般,既沒有狗,也沒有人,靜悄悄的被死一般的寂靜所包圍。


  「我要是住在這裡,肯定會發瘋。」徐飛龍喃喃地說道。


  「要是逃命的時候,你就不會發瘋了。」上官貞說:「也許有一天,我也可能找一處更荒僻的地方避一避。」


  徐飛龍突然說道:「唔!有人出來了。」


  右首的茅屋柴門開處,踱出一位穿灰布衣的年輕人,穿的雖然不怎麼樣,但那英俊的面容與白凈的肌膚,與及那流露在外的溫文氣質,的確令人刮目相看。


  「果然沒錯!是李生。」上官貞低呼道。


  接著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李生的長子。」徐飛龍也低聲說。他看過八個人的樣貌圖形,所以一眼便認出李生父子的身份。


  「咱們走!」上官貞說。


  「走?不再看清楚?」


  回程又是一陣好趕,過了慈溪口,前面有一條小溝橫在路上,兩塊木板搭在溝上便與行人通過。


  徐飛龍走在前面,右腳踏上木板,木板突然向下一沉,這一面木板所搭的溝岸突然向下坍塌,木板迅速下沉。


  「哎呀!」徐飛龍驚叫,重重的跌入了溝內。


  「你怎麼了!」上官貞驚叫道,一把沒能將他拉住。


  徐飛龍被拉上來了,不但渾身是水,右腳也被擦傷,右腿小腿外側更是擦破了一條長長的傷痕,鮮血染紅了褲管,小腿都青腫起來了。


  「糟了!我恐怕得休息休息,也許骨頭斷了,好痛。」徐飛龍坐在地上叫嚷著。


  「不要緊,沒有傷到骨頭。」上官貞擄起他的褲管檢查道:「傷了點,不嚴重,糟的是我沒有帶藥物,我得扶你走了。」


  「我不走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爬你也得爬回去。」


  「我走不動了。」


  「你不走,我就要殺了你。」大叔貞正色的說道:「我會毫不遲疑的下手的。求求你,不要讓我做出我不願意做的事。」


  「好吧,扶我走吧。」徐飛龍掙扎著站起來苦笑道:「小貞,就憑你這句話,你會有好結果的,因為你還有良心。」


  「見你個鬼的良心。」上官貞扶住他道:「我之所以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可不是為了良心好過。」


  回到農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自從徐飛龍摔傷腿之後,短短的十里路,兩人足足走了快兩個小時,把架扶他的上官貞累得那個渾身大汗啊。更別說他走一步叫一聲,痛苦的神情更令上官貞硬不起心腸架住他趕路了,自然走的更慢了。


  笑面無常早已返回,得到消息大喜過望,本來要立即派上官貞帶幾個人趕往那邊潛伏監視,但天色不早,徐飛龍又不能行走,如果把上官貞派走,明天誰領其他人前往?上官貞也直接的表示,天黑以後,那些小山嶺的確不易分辨,那邊竹茂林深,白天都不容易看清四周,晚上就更難分辨了,迷路的責任她可負不起。


  現在已經知道對方的所在了,要一舉殲滅費文裕和李生一家也不急於一時,所以笑面無常並不著急,有的是時間,他決定明天天沒亮的時候再動身,在日出后發起攻擊。那時候人剛剛睡醒,反應最是遲鈍。


  這一夜倒是沒有如前幾天一樣,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因為笑面無常改變了警戒的方法,他下令把近農舍的草木全部砍掉清除了,弄來大批干蘆葦鋪在屋的四周,連貓在上面通過也會發出聲響來。警哨只要呆在屋旁就可以監視周邊的動靜,這就減少了被人逐一剷除的機會。


  徐飛龍被安頓在原先死鬼桂二爺的床上,旁邊就是那雙臂分了家的追雲拿月。


  一大早,屋裡能走的人都走了。


  追雲拿月睡得正沉,這傢伙一身橫練的功夫,除非把他的頭砍掉之外,不然是死不了的,斷臂處的傷口已經被藥物控制住了,他失血太多,損耗太大,最需要充足的睡眠,而且能睡便表示他傷口癒合的情況很好。這其實是好事。


  宣大娘就不同了,氣若遊絲,彷彿只一息尚存,一連串的高燒,已耗盡了她的元氣,再好的葯也救不了她了,死期看來已是不遠。


  三個船夫見徐飛龍也受了傷,更是心膽俱寒,等笑面無常帶人一走,頓時忘了笑面無常那兇狠的嚴厲警告,這時候誰還管那麼多啊,千緊萬緊,逃命要緊,將笑面無常這些人在慈溪口送上了岸,頓時就決定不再返回楊宅照料他們這些受傷的人了,也顧不上徐飛龍了,直接放舟往蕪湖逃去。恐怕一兩個月內他們都不一定會再露面。


  天快亮了,笑面無常一行人已經到達昨日上官貞與徐飛龍所潛伏偵查的地方,靜靜地等候紅日東升。


  兩座茅屋黑沉沉的,毫無動靜,也不見什麼燈火。


  「奇怪,怎麼靜悄悄毫無動靜?」笑面無常向身側的上官貞問:「你確定是這裡?」


  「就是這裡,錯不了。」上官貞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大家先過來。」笑面無常將十三個手下招了過來道:「我與四星君負責對付姓費的,其他的人後一步跟來,這次不要包圍茅舍,直接從後門衝進去,務必把李生一家七口控制住,先不要傷他們。如果姓費的頑抗,就用李生全家的死活來逼他就範。」


  「等下,你們先看清形勢,稍後本座先與四星君下去。記住,在姓費的未被拿下前,李生一家就是我們的人質,如果先傷了他們,姓費的可能就不受脅制了,要是出了紕漏,我唯你們是問。還有問題嗎?」


  「那如果李生也會武功怎麼辦?」一位中年人問道。


  「什麼鬼話!我們所獲的一切可靠的消息,都證實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獃子,不許找藉口。」


  沒有人作聲了。上官貞皺起眉頭,感到有點不安。自從接到這筆買賣,她便感到笑面無常大為反常,從不接受屬下的意見,凡事一意孤行,顯得非常急躁,情緒也很不穩定,這不是個好兆頭。一個失去冷靜的首領,是相當危險的。


  各就各位,笑面無常與四星君準備動身了。


  朦朧的茅屋附近,升起了淡淡的晨霧。


  驀地,屋內傳出低加凄切的二胡奏鳴聲。


  低沉、嗚咽、顫抖、悲涼……。這二胡拉的,的確是高手中的高手,二胡聲款款而來,嗚嗚咽咽有如杜鵑泣血,午夜鬼哭,令人聞之悲從中來,心之沉重,凄楚不可名狀。


  上官貞看樣子還是個知音人,訝然輕呼道:「是送葬曲,這人要為誰送葬?」


  身後,突然傳來刺耳的話語:「當然是為你們送葬。九陰老道對二胡學有專精,他希望能為你們做一些事,替你們哀悼亡魂。」


  笑面無常一躍而起,身形尚未轉正,劍已然在手。


  一個一身黑袍一副夜行衣打扮的黑影,站在他們身後不足十米的地方,讓人奇怪的是他的袖子貌似下垂的厲害,難道身上帶了很多錢么?再一大量這人身上似乎沒帶有兵器,不知是人是鬼?


  「是他……」有人驚叫道。


  笑面無常只覺心向下沉,背脊發涼。原來他發覺帶來的十三位同伴,只有四人分立在他左右,其他九個人爬伏在附近的草叢內,無聲無息像是九具死屍一般。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嘿嘿怪笑著說道:「不用猜了,他們都死了,送葬曲就是為他們拉奏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檢查檢查。」


  「你……你殺了他們?」笑面無常厲聲問道。


  「我殺他殺都是一樣,反正死人是不會在意的。」


  「你到底是誰?」笑面無常硬著頭皮問。


  「你不是說我是費文裕嗎?就算是好了。貴會,橫行江湖數十年,的確有不少人才,竟然能追到這來。」


  「你真是天魔的後人費文裕?」


  「你說是不是?」


  「你……」


  「不要廢話連篇了,你不是為了說廢話而來的吧,能找到李生一家的藏身處,黑龍會確實名不虛傳。嘿嘿!你剛剛不是要率領四星君專門對付姓費的嗎?你就把我當作姓費的好了,留給你四個人,免得你死不瞑目。當然,我對你們一無所知,無法知道誰是你手下的四星君,殺錯了請多包涵,留下的四個人就當是四星君好了。上吧!我猜你一定會先使用暗器,畢竟暗器是黑龍會的一絕啊。」


  笑面無常當然看出情勢險惡,怎肯放棄自己的制勝絕技?身軀一挫,雙手微揚。


  黑袍人那怪異奇寬的大袖,也在同一瞬間舉了起來,似乎跟對方發射暗器無關,這時抬袖僅是巧合一般。


  「篤篤篤篤篤……」大袖傳出暴雨似的怪響,與暗器的破空帶起的銳厲嘯聲幾乎同時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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