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誅殺
多想無益，寧仁只好硬著頭皮沖向簾門。
這一入門，才發現內中猶如亘古叢林，生長著各種接天的巨木。巨木之上，各種藤蔓交錯在一起，生出尖扦無數。更可怖的是那橫枝上、花草上巨蟒吞信，兼有各種巨型蜘蛛、蚊蟻，令人毛骨悚然。
「你沒事吧！」寧仁強壓恐懼，拍了拍身前的任重。
然而任重此時雙腿發軟，一拍之後就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你！你看那些人！」
入眼處，豺狼虎豹血口大張，斷肢殘軀更是無數，不多時便於林中降下一場血雨。與眼中的慘況相應，上空不時有慘叫聲響起。
如此景象，與那人間地獄又有什麼分別。
這哪裡是什麼天路，分明就是死路！斷魂路！黃泉路！
「怎樣才能出去？」
任重哪裡知道答案，畢竟踏入天路者，要麼直通仙山，要麼死無葬身之地。
「若我們事先登記，這天路還會顯現出對應的攀越之木，可眼下分明就是待死到天路封閉的局。」
細看之後，果然如任重所言，每一根巨木都對應一個登天之人，兩人則不在此列。
「你不應該進來的！以你的本事，付家的人奈何不了你。」
寧仁一聽這話，大力搖了搖任重的肩膀。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眼下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寧仁的話沖淡了一部分恐懼，讓任重稍稍回神。
之後，兩人靠在一起，望著上空的種種異象。
一天，兩天，還是三天。
兩人就這麼靠著，直至周身的叢林變得空曠，那千百根巨木所剩無幾。
「看來這次的登天依舊慘烈啊！一千多人竟然只有三人能登頂，其他人則完完全全的屍骨無存。」
目睹這一幕幕慘況后，寧仁漸漸理解了明珠城那些富族的選擇。對施潔瑜，更有一分由心的羨慕。
正回想著，那九天之音再次響起。
「今次木界降臨，爾等三人……」
言語中大意為這三人心性堅定，登天之行中喜得靈草花藥，於修行大有裨益，如約拜入仙山。
「接下來就該處罰我倆了吧！」
任重自嘲聲未散，周遭果然起了異變。
叢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化作點點青光后不斷往中心處集聚。再回頭看那簾門，早就消失不見。
就要死了么？
當青光齊聚，那貫虹般的光柱緩緩升空，天路就要隱去。
兩人強提精神，死盯著周遭，卻不防上空尖銳的破空聲直破耳膜。這一抬頭，漫天的尖細木扦如雨刺下。要是挨個正著，兩人鐵定變成刺蝟。
然而青光構成的屏牢不可破，兩小根本無從躲藏。任重慘笑著低頭，其身蹲著瑟瑟發抖，已然絕望。但寧仁滿眼不甘，攥緊的拳頭有些發白。
木扦就要及身，寧仁腦中突然閃過她的面容，便下意識地握緊胸前的玉佩。
可這玉佩還沒握緊，異變陡起。
兩道狂暴的氣勁由胸膛激出，直往上空衝去。由於沖勢太猛，寧仁的身體也被帶著浮空。片刻后，那兩道氣勁又凝實成炎火和寒泉，並以他的身體為中心，與激射而至的木扦展開攻防。
任重反應過來時，上空的紅白青三色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型的風漩。接著那漫天的木扦就似被風漩吸引一般瘋涌刺下，到了風眼處再被三色不斷重塑，最終蛻變為一枚泛著青幽之色的矛頭。
說時遲那時快，待到那矛頭漸漸從鳳眼脫離出來后，一根近尺長短的青色木杖開始刺向懸空寧仁的胸膛，
任重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大叫連連，希望寧仁能躲過那木杖。然而寧仁此刻完全不能自主，只能任由那木杖逼近。
杖尾如刺，點在胸前胎記上，再一分分沒入杖身。
尋常人受這木杖穿刺，必然致命，然而此時的寧仁胸前胎記忽然升起一盤靈輪，其上紅白兩色閃爍不止，唯有一點青光忽明忽暗。待到那手杖刺入后，青光緩緩明亮，最終與紅白共鳴。
木杖完全沒入靈輪后，青色光點如華爆開，然後沉寂。緊接著寧仁身體墜落，任重趕緊接住，才不至讓其摔在地上。
此時寧仁上身衣衫盡碎，但****的部分筋肌如虯，比之先前有脫胎換骨之變。再看胸前，那靈輪已隱，但紅白青三色印記更加突出。
隨著寧仁漸漸醒轉，任重正打算關問幾句，耳中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衛王營啊！看來是高位太久忘了本份了！」
欣喜地回頭一看，四周屏障漸漸淡化，外界身影卻漸漸明晰。沒有多想，任重快速脫下自己的外衫，遮蓋好寧仁上身。
做完這步，那屏障已然隱去，兩人出現在祭壇正中，身旁是化作齏粉的枯木雕像。
任重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周遭狀況，一抹紅已至身前，正是孫芸。
「抱著他別動！」
生死逃生后，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一直仰慕之人，任重自然是激動的。
「他沒事！還活著呢！」
孫芸可不管任重說什麼，徑直探出素手感受寧仁氣息。
片刻后，她面色舒緩了下來。
「氣息正常，死不了。」孫芸這番話自然不是對任重說的，所以他好奇地環顧著四周，只見一面若冠玉的白袍男子立於祭壇一角，氣度非凡。
「說來我與這小兄弟有一面之緣，後來家兄接引雙靈聖脈，也曾提及他，而今日又在此相遇，果真是緣分啊！」
孫芸與這男子顯然是舊識，但不知是不是有什麼間隙，使得孫芸的言語中總有些怨氣。
「廢話少說，他胸口上的到底是什麼？會不會妨礙他修入靈武？」
男子一直淡笑，也不對孫芸動怒。
「這叫靈輪，其上分佈有五靈印記，乃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體質，僅在古書中記載，其它並無詳述。」
「既然這麼罕見，那應該是大成有望才對吧！」
男子搖了搖頭，嘆息道：「據我所知，古往今來具備靈輪者，這位小兄弟是第二人，所以並無例證。」
孫芸一怔，沒好氣地問道：「那第一人呢？」
說到這裡男子似乎有些茫然，再次搖了搖頭，一頓之後又道：「靈武修行，貴於專精。若潔瑜師侄那般，乃是得天之幸。以此論證，這靈輪擁有者該是驚靈之輩才對，可小兄弟顯然不是。」
孫芸心知他不會對自己隱瞞，所以在看寧仁時不免有些無奈。
「我能知道你為何對這位小兄弟如此上心嗎？」
這也是任重一直不明白的地方，所以趕緊豎起耳朵旁聽。
誰知孫芸神情一滯，隨後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寧仁身上。
「我要帶他去黑石長城歷練一番，你有沒有什麼要提點的？」
男子對孫芸的避而不答頗感無奈，但對她最起碼的知不不言還是得做到的。
「他這番融合了萬木之靈，已點亮木靈印記。如此五靈得三，身體必然會起一些變化。但對他來說，想要真正成為靈武者，就必須將五靈印記全數點亮。也就是說，他還得有兩次機緣才行。」
孫芸正待打斷，男子搶先又道：「萬木降臨乃青木先生獨門絕學，他且無法探究小兄弟的身體，我自然也無能為力。」
「既然如此，我就帶他回營了。」
話到此處，孫芸自覺沒什麼好說了，便招呼一旁待令的張虎抱起寧仁，然後轉身離去。
男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就這麼望著孫芸漸遠的背影，稍顯落寞。
至於任重，小心地走過他的身前，其間忍不住回頭望了男子一眼，卻與對方的目光接個正著，霎時就感覺到萬道火刃懸空，肅殺中鎖定己身。
「除了這靈輪外，他還有什麼特別經歷嗎？」
任重哪敢不答，老老實實應道：「他做過門客、失手傷過人、進過血籠……」
話沒說完，男子已示意任重停下了。
「你先天資質不足，但後天資質可補。這枚厚土丹有助於你通脈，再得阿芸所授，定有融靈於血之日。」
突如其來的恩賜讓任重不知所措，但接下來男子浮空而立，腳下明炎燎原，大有聚劍而斬之勢。
任重可不是傻子，自然不再多話，遙遙一拜后跑向孫芸。
他們這一離開，場中就只剩下跪拜在地的衛王營侍衛若干了。這些侍衛一見男子仙威，根本不敢妄動。
「爾等負監守天路外域之職，竟行此等卑劣之事，罪不可恕。」
這話無疑宣判了一干侍衛的死罪，哪還會留下來等死，趕緊亡命奔逃。至於反擊，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仙凡有別，男子這一出手，侍衛們怎麼可能逃得掉。
霎時，整個祭壇上方炎雲如蓋，一道道火索瞬時激出，將逃散的侍衛一一困縛。哀嚎中，侍衛們的血肉急速蒸發，當真是燒得灰都不剩。
再說趕上孫芸的任重一臉驚恐，不時地回望祭壇處。
「芸……副統！那位仙人也太……」
離開便不再回頭，但孫芸此時眼中水霧一片，幾欲落淚。
「他叫楚敬，世稱血籠惡魔，也曾是誅妖衛第一戰士。十五年前卸任副統，拜入沉浮仙山，成為今日的白袍楚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