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雲台煉心
且不管游羽如何從一個天才隕落成「廢物」，也不提他現今毫無修為，只說玲瓏院中藏典無數，已足以讓他成為一名合格的師者。所以在懷仁一說出《靈源》時，他便把話接了過去。
「常人啟靈后，依據其靈性種類和靈脈等級修鍊相應的靈訣。但不論是哪種靈訣，首要的便是教會修靈者吐納靈氣，《靈源》自然也是如此。」
懷仁看過《五靈錄》，對游羽的話自然能夠理解，可他知道這《靈源》與正常的靈訣完全不同。
「靈育萬物，萬物成靈，是乃大道；吾具天幸，兼負五靈，以生靈珏；汝同體之機，當秉承大道，以靈珏煉體，反哺於靈。」這便是《靈源》的全部內容，寥寥數語根本與吐納無關，反倒是提及那枚已經融入體內的玉片-逍遙珏。
「游兄可曾聽過逍遙子？」既然摸不著頭腦，懷仁乾脆向游羽了解一下珏中高人的來歷。
然而游羽搖了搖頭，表示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
「這枚玉片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玉片中藏有一套功法，只有五靈同脈的人才能修鍊。至於這玉片的原主人，應該就是你提到的逍遙子。不過以我的見聞，對這個名字實在陌生。但話說回來，以你的現狀完全沒必要去了解這些。」
懷仁點了點頭，能修鍊已是得天之幸，確實沒必要多想這些無用的。
「從《靈源》內容上看，『靈珏煉體』指的必然是那枚玉片，所以你應該嘗試著和那枚玉片聯繫。」
懷仁何嘗不想和逍遙珏取得聯繫，但它入體之後，便沉寂下來，自己又根本不具備和它主動聯繫的能力。
好在有游羽在側，懷仁剛一拋出問題，他便立馬解答。
「對身負靈脈的靈徒來說，首先要掌握法門就是『靈想』，通俗地講，『靈想』能幫助修靈者吸收靈氣，以供修鍊。其講究與天地合，一呼一吸間感知天地五靈之氣的律動，最終達成互通。若你掌握了『靈想』，應該就可以主動和玉珏聯繫。」
這樣的解答稍顯晦澀，懷仁聽得迷迷糊糊。不過游羽接著解釋道：「對『靈想』最簡單的理解就是讓體內體外同處一界，以便五靈之力交匯流轉。而玉珏既然處於你體內，自然也屬於此界之物。」
敏而好學，這是懷仁的一大優點。
在游羽講解之後，他當即照著方法盤坐於地。全身放鬆入靜，兩眼微閉，舌抵上齶，雙手相疊，掌心向內蓋於小腹之上，內視意守小腹之內。呼吸由自然呼吸逐漸過渡到慢、細、勻、長。
游羽一見懷仁這麼急切，莫名地想到了初入靈道時的自己，臉上不自覺地有了笑意。剛好落入送來果子的黑妞眼中，又讓小妮子一陣氣悶，臆測著懷仁哥哥要被搶走了。
且說懷仁盤坐靜思，許久也沒感知到什麼五靈之力，便不自覺地開了小差，任腦中閃過一個個身影。
娘！黑妞的病已經好了，孩兒現在也過得很好。不過有一件事還請娘莫要生氣，孩兒準備解除……
爹！我可以修靈了！等修靈有成了，我就下山加入驅蠻隊，為您和娘親還有姚伯伯報仇。
黑妞！你雖然不是爹娘親生，但我一定會永遠照顧你，因為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游羽！良師益友！不過為人有點傲，還有些嚴厲。
姚……美美……雖然我們不可能了，但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很好。
當身影漸散，一幕黑簾拉下，天地靜謐了。
「啊！」
突然的痛感來自於被揪住的耳朵，驚叫未止的懷仁霎時醒轉，入眼的是一臉怒氣的游羽和憋著笑意的黑妞。
「懷仁哥哥！你不是在修鍊么？怎麼睡著了？」
懷仁帶著尷尬站起身來，不敢正視游羽的目光。
「跟我來！」
孤峰后，有雲道；雲道長，通雲台。
游羽帶著懷仁來到塔后崖前，指著叢雲中一條寬窄三尺的浮空石階。
「從今往後，你就上雲台修鍊，什麼時候能『靈想』了，什麼時候再下來！至於食物，雲台上常備果蔬，餓不死你。」
懷仁大驚，一日三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千仞的高空啊！一不留神摔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啊！
奈何游羽在他面露怯意時一瞪，逼得他只好哀怨地看向黑妞。
然而黑妞笑嘻嘻道：「懷仁哥哥，你要是開口的話，黑妞可以陪你到雲台哦！不過修鍊挺無趣的，到了雲台後我還是要回來了。」
懷仁哪裡真的拉得下臉向黑妞求助，所以只好硬著頭皮邁步踏上第一塊石階。
用力踩了踩，感覺挺穩固的，懷仁的膽色因而壯實了幾分。再往前一望，隱約在百階盡頭有一座浮空的丈許圓石，大概就是游羽所說的雲台了。
「忘了告訴你，雲台有捲雲陣，罡風左右，沉浮不休。你需要牢守心神，一心修鍊，否則……」游羽的告誡來得太遲，否則懷仁說什麼也不會上去了。
而現在嘛！太遲了！
且不管懷仁的膽戰心驚，只看黑妞在崖前來回走動，最後再將目光迴轉到游羽身上。
「懷仁哥哥不會有危險吧！」
游羽目光堅定，對自己的做法沒有絲毫疑慮。
「靈道路難行，他如果連這點小問題都克服不了，也就枉費了這份天大的機緣。再說了，這雲台我可是呆過三年的，有問題也輪不到他。」
黑妞可不懂什麼大道理，她關心的只有懷仁的安危，所以還想要重複這個問題。
對著黑妞，游羽確實沒脾氣，只好耐著性子解釋：「捲雲陣是由塔中前輩所建，距今已有千年。陣中靈氣充裕適宜修靈，陣列布置更能鍛煉心性，並沒有真正的危險！」
這樣一說黑妞就心安了！笑著回身去找已和她結為玩伴的禽類去了。
待到黑妞離開，游羽一臉毅色。
「只要具備了靈脈，『靈想』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並不需要修鍊。但想入天靈塔，就得上雲台以證心性，並最終名入捲雲台，如此一來才有資格自稱天靈塔弟子。所以即便今時今日的天靈塔已沒落，但此規也必不可少。」
場景轉到雲台。
懷仁好不容易邁過最後一塊石階，雙腿酸軟一屈，就這麼癱倒在雲台上。
可他還沒來得及打量雲台周遭的景觀，已驚然發現來時的雲道被叢雲卷過，然後一階一階地消失了！
「啊！游羽，你這個混蛋！」且說這一聲哀嚎響起時，帶著愉悅心情踏入玲瓏院的游羽突然一個趔趄，可他滿不在乎，反倒是一反常態地吹起了口哨。
而懷仁趴在雲台上，身子艱難地移過台緣，往四下一看，頓時陷入了絕望之中。再有所感，自己分明變成了萬丈高空中的一朵流雲，去留皆不由自己。
越看越驚，越想越怕。懷仁只好強束心神，依照游羽所授開始修鍊「靈想」，藉此來驅散心中的恐懼。
呼吸之間，日暮終將落下，此時距踏上雲台已過去了三個時辰。懷仁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按照游羽所述感知著存於天地的五靈之力，卻依舊一無所獲。
這讓他不免有些懷疑，是方法不對還是自己的身體……
正有此念，雲台罡風如巽，霎時讓懷仁如同狂潮中的一點浮萍，身子搖搖晃晃間被罡風捲起。
深陷絕境的懷仁沒有時間恐懼，只能摒棄雜念，讓盤坐的身子更加平穩，任由巽風帶著自己的身體漸離雲台。
體表冷熱交替，又有厚壓、威嚴、清香深滲入肌膚。緊閉雙眼的懷仁終於模糊地感知到了五色流光在腦中交織成流，很快又融入經脈之中，被一身熱血帶到身體各處。如此幾個周天后，模糊的感知漸漸清晰，直至懷仁清楚看到自己體內構造。
這就是靈念啊！
欣喜中，懷仁隨即動念去察看那枚逍遙珏的蹤跡。果然，就在那胸腹深處，溫白的玉片已化成琉璃玉珏，並一直向外擴散著層層光暈。
光暈之中，玉珏漸漸化形為一副五色靈譜，與先前看過的《五靈錄》上的圖案極為相像，稍有不同的就是靈譜上的圖案有沉寂之相。
「宇宙亘古，無可名狀。然太古之初，混沌為形，宙中水火雙生。又千萬年，青木育林、息土生欣、金戈造兵，五靈始成。」同樣的一段話經由逍遙子朗聲吟誦，讓懷仁心神一震，跟著反應過來這與《靈源》上的內容如出一轍，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點亮這副靈譜。
至於如何點亮這副靈譜就很簡單了，無非就是驅用靈念，去感知分散在天地間的靈氣，與之相諧並最終引導入體。
明悟過後，靈念歸位，周身罡風不再，這讓懷仁精神大振。可一睜眼后，卻沒有半分歡喜。罡風作怪，此刻的懷仁居然懸在高空，周身除了濃得化不開的雲霧外別無一物。還沒來得及呼救，身子已當空墜下。
霎時如寒刺一般的冰霧鑽入耳鼻，讓懷仁只覺得如墜冰窖；下意識地張口，卻在瞬間被勁風灌口，發不出丁點聲音不說，腦子還如同炸裂一般。
說來也奇怪，在這種絕境之中，驚懼慢慢退去，人心的執念開始瘋漲。就像此刻的懷仁，死念漸退，熟悉的人和事反而更加清晰。
爹！娘！孩兒沒法為您們報仇了！
黑妞！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游羽，請你幫我照顧好黑妞！
墜啊墜啊！怎麼就沒個底呢？苦得那些念想不斷在腦中重複，重複得懷仁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奈何罡風迅猛，想要睜眼太過艱難。無奈之中，懷仁強行將注意力轉移到玉珏上。驚疑隨後而來，這才多久？玉珏幻化的五色靈譜竟然不見了，靈念搜遍全身也找不出它的蹤跡。
飛墜仍在繼續，但懷仁已經麻木。漸漸理清思緒的他明白玉珏已經融入體內，自己接下來能做的就是開始逍遙聖體第一重的修鍊。
想做就做，懷仁隨後便驅動靈念開始對體外世界進行試探。然而念頭剛剛脫離身體不足一尺，無形的威壓就當頭罩下，險些直接被滅。
這一變故后，懷仁小心起來，借著身體做介質，以靈念觀察身外的景象。
模模糊糊中，夜色已然降下，座座雲台如若燈火，連接成一張五色的網。靜謐的景象與身體的感知完全兩樣，讓懷仁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
既然看不明白，懷仁便將靈念再次轉移到不歇運轉的血脈中。
此舉過後，周遭風雲突變。五色的網激射出萬道光芒，接著又聚合到一起，慢慢地有了一座靈塔的模樣。靈塔罩下，恰好將懷仁當做塔基。人塔合一，懷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昏了過去。
拋開昏迷的懷仁不談，正在塔中和黑妞一道研究晚食的游羽渾身一震，下意識望向雲台的方向，隨後衝出了塔門。
天靈塔外，五道殘影轉瞬即現，卻又在短暫的交匯后隱去，只留下一句嘆息的話語：「天靈神光終不肯暗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