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準備

  滑太太給女兒的話嚇得半死,不料情況似乎有變?她忽然一扯丈夫的衣角,給他使了個眼色,滑老頭壯著膽子說道:「那個,呂老哥,你等我一等。」


  老夫妻進到房中,滑太太焦急的說道:「老頭子,你看,這可怎麼辦啊?」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了,拿50個大洋出來,買他個閉口不言!」


  「…………」


  「哎呦,這會兒你還心疼錢啊?要是不把這個小人打點好了,咱們一家子就全完了!錢回頭還可以賺,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滑太太連連點頭,邁著小腳上炕,從褲腰帶上解下鑰匙,打開柜子,取出一封銀元。這可是壓箱底的積蓄了,想不到就為了女兒頑皮,就要白白送給呂繼清那個小人?

  滑老頭拿著銀元出來,二話不說,抓起對方的手,將一封銀元拍在他手心:「呂老哥,兄弟我沒別的孝敬您,這點……不成敬意的小玩意,您拿著買包茶葉喝。」


  呂繼清的臉上變顏變色的,好半天的時間一言不發,滑家夫妻都不敢落座,弓著腰站在他面前,簡直像最忠心的僕人,等候主人的吩咐一般。「老滑,你說,他是給鬼子打傷的?真的?」


  「是是是是,滑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你,他的軍裝,還在屋裡藏著呢。」


  「去,把軍裝拿來!」呂繼清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看過了再說。」


  滑老頭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眼下是半點不敢忤逆,進去從箱子里取出已經洗凈、晾乾的軍裝,雙手捧著,拿到他面前。「您看,後背上還有兩個槍孔呢。」


  呂繼清把軍裝翻來覆去的看看,滑老頭倒沒有和自己撒謊,是正規軍的軍裝,他沉吟半晌,起身就走!

  滑氏夫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滑太太更是跪倒下來:「呂老弟?求求您啊,做做好事……」


  呂繼清向外走了幾步,回身一扔,把那封銀元扔到夫妻兩個腳前,頭也不回的衝到院子中,忽然聽咯吱一聲響,男子面色蒼白的從地窖里爬了出來!


  滑老頭心中叫苦:我的爺啊!這會兒你怎麼出來了?

  呂繼清也沒想到會和這個傢伙面對面,很顯然,這就是那個滑老頭冒死救治的傷員了。看他虛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自己只要快步衝出去,用不到5分鐘,就能帶日軍殺回來,給他們來一個人贓俱獲!到時候……但要是那樣一來的話,自己就鐵定坐實了漢奸的罵名了!


  呂繼清叫著自己的名字,腦子裡千迴百折的轉著各種念頭,一邊是榮華富貴,卻挨盡鄉黨、百姓的臭罵;另外一邊,就是裝作沒看見,不但得裝沒看見,日後可能還會引火燒身呢!

  他琢磨了良久,忽然撞開滑老頭,衝進房中,撿起地上散落開來的銀元,隨手數出三五個放進懷裡,嘿嘿嘿的冷笑幾聲,出門而去。


  滑氏夫妻嚇得嚎啕有聲,小姑娘也跟著大哭起來,場面一時大亂,忽然聽門口傳來呂繼清的呼喚:「滑老哥、滑老哥?」


  滑老頭一驚: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而且,怎麼叫自己老哥?他擦擦眼淚,走到門口;呂繼清站在院子中,對面前的一家人和戴小點視若無睹似的,「滑老哥,家裡沒有人,怎麼連大門都不鎖呢?這個滑老頭,我看也是老糊塗了!」說著,他緩步退出,又把院門輕手輕腳的帶上了。


  滑老頭終究不是傻瓜,從他的這番『表演』悟出了一點什麼,抹抹臉上的淚痕,幾步到了男子面前:「那個……戴總爺,您看?」


  「沒事了,他拿了你的錢,又當眾說了這樣一番話,就是已經不打算把我的事說出去了。」戴小點有氣無力的說道:「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可不防——滑老哥,我得和您告辭了。」


  「不行,你的傷根本就沒好,這會兒出去,不是找死嗎?」


  「我的身體我知道,只是有些虛弱,要說死,倒是不至於的。」戴小點勾動嘴角,勉強笑道:「老哥,還有幾件事想麻煩您。」


  「啊,您說、您說。」


  「請您借我一身衣服,我穿著好走;再給我準備幾天的乾糧,我帶著;另外,我留下來的那身軍裝,趕緊燒了它,剛才這個人,只能說良心發現,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反悔?留著這身軍裝,簡直就是留著災禍!」


  「我知道,我馬上就燒,等一會兒讓我老伴生火,把它填爐膛里,你看行不行?」


  「衣服是沒問題,不過在燒之前,把上面的肩章摘下來,那是鐵的,燒不化,扔到河裡去吧。」


  「哦、哦、知道、知道、扔河裡、扔河裡。」滑老頭像一台壞了的復讀機,訥訥的說道。


  戴小點艱難的轉動腰肢,後背和屁股上傷患帶來錐心刺骨的疼痛,但眼下,也只有忍著!「我今天晚上就走。老伯,您對我的救命之恩,戴某有朝一日一定報答!」


  滑老頭緊張情緒逐漸消散,看著面前這個滿臉稚氣的年輕人,眼圈一紅,這個孩子比自己的兒子還小三歲呢,「你……哎,說這些幹什麼?你們把命豁出去打鬼子,我給你治傷,也就是舉手之勞……只可惜,不能讓你的傷快一點好!」


  男子一笑,沒有說話。


  「那,戴總爺,您這會兒出去,是要去哪兒啊?」


  「……保定,找我的部隊去。」


  「老天爺啊,保定離這有好幾百里地呢!哎呦,你帶著傷,能走多遠?要是出去找不到人家,或者給小鬼子看見了你,你……不就完了嗎?」


  滑太太急的兩眼冒火,一個勁的埋怨丈夫:這麼一個禍害,他自己主動要走,你勸幾句也就是了,怎麼還真替他著想起來?萬一說得他動了心,再住下來,可怎麼得了啊?!


  滑老頭完全不知道妻子的心裡活動,眼睛嘰里咕嚕的轉了一通,忽然說道:「這樣吧,你再等一天,明天一早,我讓我兒子帶你走,還有我那兒媳婦、還有我閨女,你們一塊走!」


  滑太太可真急了,邁著小腳衝到他身邊,「老頭子,你胡說什麼呢?這兵荒馬亂的,你想讓孩子……去哪兒啊?」


  「你忘了,他們的二伯在SH就讓他們一起去SH找他二伯。」


  「好端端的,自己家不呆,去SH幹什麼?」


  滑老頭呸的啐了一口,罵道:「你懂什麼?呂繼清那個小人,你知道他幾時改主意,把這個事告訴了RB人,到時候,咱們這一家子,就讓小鬼子一鍋燴了!與其坐在家中等死,不如讓孩子們先走!」


  戴小點不知道怎麼回事,老夫妻解釋幾句才知道。原來,滑老頭的中藥鋪是祖傳生意,到他父親的時候,有四個徒弟,一個就是自家兒子,另外三個,一個後來去了北平,一個在TJ市裡,還有一個則到了SH在市裡開了一家中藥行,生意做的很不錯。


  他們四個人是結拜兄弟(在當年,結拜是很流行的社會活動;其實,便是在當下,也不例外),SH的二伯姓馬,當初師傅還活著的時候,每年的三節兩壽,都要千里迢迢的趕回來,給師傅、師母拜壽、拜年。等到二老下世,幾個徒弟披麻戴孝,大大的辦了一場白事——在當時的年代,這場白事的總花銷,就超過了1,500大洋。據說,其盛況空前,就是連JH縣的縣大老爺都驚動了。


  師傅、師母過世之後,幾個人依舊如親兄弟一樣,只不過馬二和他們距離太遠,有些不方便,但魚雁往來,從不間斷。


  戴小點偏頭想了想,「這樣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不過滑老伯,您一家人南下當然可以,但不要去SH我猜,用不到多久,鬼子就得打到南邊去了。您如果相信我,就儘快收拾細軟,往SC去。未來幾年,哪裡是唯一的桃花源了。」


  老人又皺眉又嘬牙:「SH也不安全?可,SC千里迢迢的,我們無親無故,到那去……可能連人家的話都不會說,怎麼活啊?」


  「相信我,日後像您這樣,攜家帶口逃難去SC的人會很多,嗯,語言是不會成為問題的。」


  「那行,就聽你的!」滑老頭頻頻點頭,說道:「我們收拾收拾,回頭一起上路。」


  滑太太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直愣愣的盯著丈夫:他說什麼了你就聽?這個死老頭子,耳根子怎麼這麼軟呢?給人家胡亂白呼幾句,就要撇家舍業的,一路奔波去什麼SC那個地方在哪兒啊?

  幾個人說著話,滑景龍回來了,大熱的天,他滿頭是汗,進門就叫渴,母親心疼兒子,急忙讓下人從院中的井裡取出西瓜,切開來遞過去。滑老頭心中暗罵:沒出息的娘們!家裡有西瓜怎麼就捨不得早拿出來?怕人家吃是怎麼的?

  滑景龍吃了幾口西瓜,說道:「爹,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呂大叔了,他和我說話來著。」


  「他說什麼了?」


  「倒是沒說什麼,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您也知道,他平時看見我,從來不會主動打招呼的,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離得老遠就叫我——要不是他喊我,我都沒看見他!」


  滑氏夫妻對視一眼,都有些害怕了,呂繼清這是什麼意思?「那,他和你說什麼了?」


  「那倒沒有,本來他想說的,不過後來RB人來了,說鎮子里要戒嚴,嗯,據說是什麼大官要來……,叫什麼來著,那個名字挺怪的,好像姓板……」


  戴小點心中一動,問道:「是不是姓板垣?」


  「對對對!」滑景龍沒口子大叫起來:「就是一個什麼姓板垣的,您怎麼知道的?」


  滑老頭也覺得奇怪:「戴老總,你認識他?」


  「不,我不認識,只是聽說過他的名字。」戴小點心不在焉的說,他真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板垣征四郎怎麼會到TJ來的?他和他的第五師團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南口作戰了,還有心思到這裡來嗎?


  PS:剛才接到編輯的簡訊,提示我下月初上架,本書的成績實在不好,收藏只有500出頭,能夠有多少訂閱,更是絲毫不敢樂觀。只希望讀者朋友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多多支持正版。筆者在這裡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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