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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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小點目送幾個人進去,把楊勇叫了過來,和他耳語幾句,後者離開片刻,帶著一群人又走了回來,為首的一個是他的熟人孫玉田——這會兒他已經是宋哲元的警衛團團長了。兩個人也算是很不錯的朋友,但為了要直闖會議室,幾乎當場動手,最後戴小點把孫玉田放翻在地,所有警衛團的人也都被繳了械!


  孫玉田惡狠狠的瞪著他,突然撲哧一笑,揉著手腕罵道:「戴小點,我cnm!什麼事不能提前告訴我,就非得來這一手?你MLGBD!」


  戴小點苦笑著搖搖頭,給楊勇使了個眼色,後者交還孫玉田的手槍,他突然發作,一把抽出槍頂在戴小點的下巴上,「戴小點,你******要是再敢仗著自己個兒頭大惹我,我就真斃了你!」


  「張大哥,我知道是我對不起您,但這個潘毓桂……我非殺不可!為了他給RB人賣情報,有數千弟兄都死在RB人的槍口下了。」


  孫玉田收起手槍,嘆息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換了我是你,可能比你還激烈。哎,前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好,南苑已經丟了,北平也隨時有不保的危險。」


  「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這個我可不敢說,得聽軍長大人的。」


  孫玉田對他這種託辭嗤之以鼻,用京里的土語說道:「你別拿我糟改了,現在誰還看不出來啊,軍長不行了!你說說,從你帶人在盧溝橋前阻擊RB鬼子開始,到現在多少天了?軍長干一點人事兒了嗎?就知道和談、退縮、退縮、和談。這回好了,讓RB人擠兌到牆角了,想退也沒地方可退了。再想打,也晚了!」


  戴小點笑笑無語,孫玉田沒有讀過很多書,連他都能看得出來,何談別人?

  孫玉田拉著他向一邊走了幾步,低聲說道:「小點兒,你和我說實話,北平還守得住嗎?」


  「守得住怎麼樣,守不住又怎麼樣?」


  「廢話,咱們當兵的扛槍吃糧,可也不能平白把命扔進去啊,要是真守不住,我得趕緊想辦法。最起碼,得把我老婆孩子、老爹老娘弄出這個虎狼窩吧!」


  戴小點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打量他幾眼,孫玉田感覺到了這種蔑視態度,笑著說道:「小點,你別怪哥哥我,其實不但是我,就是軍中的其他人,又有幾個不是暗中安排家人逃離北平的?就說趙師長吧,不也是早早的就把家裡的老太太和媳婦送到武漢去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趙師長指的是趙登禹,他是有名的孝子,幾乎是走到哪裡,都把母親帶在那裡,以便隨時伺候;另外,他的妻子也懷孕了。


  戴小點說道:「這話也對。那,您趕緊想轍吧,RB人不定哪天就入城了。」


  「明白,我明白了。」孫玉田親熱的在他肩上拍了拍,向警衛團的人使個眼色,眾人紛紛散去了。


  戴小點在天井呆了一會兒,趙登禹和何基灃突然從會議室里跑出來,「小點,剛才軍長說了,你這樣的虎將,就得用在刀刃上,讓你即刻到永定門去,接替劉少泉的防務。」


  「…………」


  何基灃說道:「小點,你別以為這是軍長在秋後算賬,真的,永定門已經全部封閉起來,那裡城門厚重,RB人根本進不來,便是老百姓,也都得繞到左安門進城,反而是一片安全區域呢。去吧,呆上一兩天,我就讓人把你替換下來。」


  「是。」戴小點別無二話,實際上,他也懶得在這裡乾耗,與其面對宋哲元之流的面目可憎之輩,還不及堂堂正正的和RB人廝殺呢。給兩個人敬過禮,帶領楊勇、馬文順等人,一路直奔永定門而去。


  防守永定門的是騎9師2旅6團的代理團長劉少泉,他已經接到了軍部的電話,卻不忙著走,首先把防務做了交接。


  戴小點仔細的看著,永定門城樓上下是一片忙碌景象,樓上有人防守監視、架大炮、做掩體、輕重武器一概擺好,做好廝殺準備;樓下則有人扛巨木、上門閂、加鎖頭、運石頭,預備屯城,永定門上下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忙忙碌碌的戰士、百姓,場面很熱鬧。


  「……你知道老百姓怎麼說嗎?說是自打大清立國起,這種守城拒賊的情形,有三百多年未曾見過了。娘的!」


  戴小點笑道:「說這些話的人,就好像已經活了三百多歲似的。」


  劉少泉哈哈大笑,和他並肩登上城樓,向遠處眺望,黃昏中的大地一片安寧,誰能想得到,一場關係國運的戰爭正在發生?「哦,升英兄怎麼樣了?」


  升英是劉少泉的侄子,跟隨叔叔一起參加了29軍,在軍事訓練團當兵,他自幼練武,大刀片耍起來呼呼帶風,三五個人都休想近身,在1,700人的學生軍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劉少泉眼圈一紅,低下頭去。戴小點浩嘆一聲,在他肩上拍了拍,「為國捐軀,好漢子!」


  劉少泉擦擦眼角,突然問道:「我就不明白了,小RB那麼點兒的國家,居然就敢這麼欺負咱們中國?這些逼養的,都吃錯藥了?」


  「你別著急,且留此有用之身等著看,RB人早晚自吞苦果!」


  劉少泉笑笑無語,顯然是把他的話當成寬心的安慰之語了。忽然,城門外駛來幾輛汽車,城頭的士兵都有些緊張起來:不會是RB人吧?


  等到汽車駛近停穩,下來一個副官打扮的男子,抬頭喝道:「喂,我是38師張宗恆,開門!」


  劉少泉一愣,張宗恆是張自忠的副官,怎麼跑到北平來了?「是張副官嗎?我是騎九師的劉少泉,對不起,我們奉了佟軍長的命令,封閉永定門,所有人一律繞行左安門,列位辛苦辛苦吧。」


  張宗恆後退幾步,使勁仰頭看看,又趴到車邊和裡面的人說了幾句,隨即登車,揚手打招呼:「好吧,那我們城裡再見!」


  汽車繞左安門進入北平,直接駛入中南海,車上走下幾個人來,為首的正是張自忠,帶著他的副官、馬弁、警衛,堂而皇之的進入會議室;宋哲元正在和佟麟閣等人商議下一步的行止,不料門口的警衛一聲唱喏:「38師師長張自忠到!」眾人都愣住了。


  宋哲元最驚訝,在現在這樣的情勢下,張自忠來幹什麼?思忖間,張自忠走進會議室,站了個筆管條直,舉手敬禮:「軍長好!」


  「藎忱啊,來,坐,坐,路上辛苦了。」宋哲元壓下滿腹疑慮,裝出一副笑臉,「哦,撫萬兄也來了?」


  撫萬是齊燮元的字,他是寧河人(當時屬HB生得其貌不揚,矮的像個冬瓜,還有一雙斜視的眼睛,聞言笑笑,向會議室眾人拱拱手,一言不發的坐在張自忠的身邊。


  宋哲元從他的態度看出有些不妥,更是加了幾分注意,「藎忱一來,我的心可就放下了。有藎忱,如同多出十萬雄兵啊。」


  「鈞座謬獎了。自忠有自知之明,如今平津形勢,還是得靠諸公群策群力,方可安然度過。要是只把這樣的擔子壓在張某一人肩上,兄弟一身生死事小,要是害了華北的父老百姓,就罪莫大焉了!」


  陳覺生像說相聲中的捧哏演員似的,立刻說道:「藎忱老兄說的是,眼下的形勢,平津百姓危如累卵,正該我委員會同仁及29軍將士群策群力,方有化險為夷之望!」


  秦德純和佟麟閣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他們兩個人這樣一唱一和的,到底想幹什麼?

  張自忠在會議桌前落座,環視一周,問道:「怎麼不見燕生兄?」


  趙登禹一拍桌子,痛聲罵道:「你別提那個敗類了,已經被軍中的弟兄槍決了。」


  「為什麼?」


  趙登禹把經過說了一番,張自忠又是嗟訝又是遺憾,沒有潘毓桂在場說話,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還能不能達得成?「鈞座,眼下日軍已經攻陷南苑,正在整理部隊,想來不出一天,就要進襲北平,一旦在這古都燃起戰火,百萬黎民盡受兵燹之苦——軍長,您可要拿出個辦法來啊?」


  「我現在心亂如麻,哪裡還有什麼辦法?」宋哲元說道:「眼下,也只有請列位同仁共同商量對策了。只要能把日軍阻隔在北平城外,老夫……,我想過了,RB人要是真的兵臨城下,老夫就獨自出城,能夠以我胸中一腔熱血換取百姓平安,宋某在所不辭!」


  張自忠擲地有聲的說道:「鈞座這是什麼話?您是我們29軍十萬兄弟的當家人,就是我們29軍全拼光了,也絕不許RB人傷及您的一根寒毛!」


  宋哲元感從中來,向他拱拱手,「多謝藎忱兄、多謝藎忱兄!」


  齊燮元一直靜靜地聽著,到這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向宋哲元拱拱手,說道:「軒公有這番古來名將的氣度、舍己為民的心胸,實是華北黎庶之福。但以燮元看來,也無非匹夫之勇而已。」


  宋哲元強自按捺下心中的不滿,問道:「撫萬兄此言,可有說乎?」


  「軒公,如今日軍整軍備戰,十數萬倭寇兵臨華北,又豈是軒公一人能抵擋得住的?即便軒公有為國為民的大忠義,倭寇又豈會為了您一個人投降,而放過這滿城的百姓?」


  陳覺生問道:「那,照你這樣說,我們29軍除了和RB人決一死戰,就沒有退路了?」


  「倒也不能這樣說,」齊燮元一雙斜視的眼睛轉悠著,瞄向一邊的空座——實際上,卻是在看宋哲元,說出話來也是完全只講給他一個人聽的,「軒公,從七七事變以來,華北形勢瞬息萬變,其要旨,只在日寇於將軍有私怨!這,容燮元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只要將軍一去,則日寇再無興兵口實,這滿天的陰霾,亦將盡數散去了。」


  宋哲元要是還聽不出對方話中的意思,就白做了這麼多年的政務委員長!他的一張臉變得紙一般白,目光從張自忠幾個人面上掃過:原來,是來逼宮的!

  趙登禹還有些不明白,秦德純和佟麟閣卻頓時醒悟過來,兩個人一拍桌子,昂然而起,「張自忠,原來,你風塵僕僕的趕到北平,就是為了逼大帥讓位的?」


  張自忠畢竟有幾分羞愧,齊燮元卻怎麼也不願意放過這來之不易的好局面,針鋒相對的說道:「紹文兄、捷三軍長,你們這樣說,置張將軍於何地?置29軍於何地?日後傳揚出去,日寇圍城在即,29軍卻還在為一把椅子爭來奪去,很好聽嗎?再說了,張將軍此舉,在私,可以挽救明軒軍長一世英明;在公,可以解華北數千萬百姓倒懸之苦,焉能視為張將軍是在為一己祿位打算?」


  「放屁!」佟麟閣不顧身份,大罵起來,「張自忠,在坐的都是29軍的老弟兄,你今天說實話,到底想幹什麼?」


  張自忠囁嚅的張開嘴巴,半晌無言;佟麟閣還要再說,宋哲元忽然擺擺手,「捷三,你坐下。」


  「軍長?」


  「佟麟閣,我讓你坐下!」


  看他真發怒了,佟麟閣不敢多說,氣呼呼的坐了下來。宋哲元沉默良久,忽然苦笑一聲,「捷三,我和藎忱相識多年,正如撫萬老兄所言,他豈是那種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賣弟兄的敗類?此話再不必提!」


  會議室沉默片刻,誰也不說話,各自動著腦筋,宋哲元說道:「華北形勢,走到如今這樣一片糜爛的境地,皆是我宋哲元一人之過,宋某人不修德性,更無識人之明,前有日軍幾番挑釁,卻不敢奮起反抗;后又有潘毓桂這樣的小人,裡通外國,害死千百弟兄——其實,就是沒有藎忱兄……,日後,宋某也將引咎辭職,以謝國人!」


  張自忠沒來由的心中一酸,他覬覦宋哲元的位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彼此是多年的軍中袍澤,又豈能把這如斯情分在一夜之間,盡數捨棄?再說,他謀奪冀察政務委員長之位,也是出於公心,他和宋哲元本人沒有私怨。聽他說出這樣一番『退職演說』,自不免心下難過。


  宋哲元說道:「日寇侵犯華北,起因皆在宋某一人。只盼望宋某去職之後,張老兄能寬待軍中弟兄、安撫百姓,盡量避免與日軍發生摩擦,勢則29軍幸甚、華北百姓幸甚、我中華幸甚!藎忱兄,宋某多多拜託了!」


  張自忠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軒公盡可放心,自忠敢不為華北百姓鞠躬盡瘁?!」


  宋哲元深深地看看張自忠,笑著點點頭,在秦德純的陪同下,緩步出門而去。佟麟閣、趙登禹、馮治安等人腳下不停,都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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