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狐妖入夢來
明方倒是真沒敢聽陳蘇的話，只是將那頭活豬宰殺料理了。四羊一牛遷到宿舍門口就近照料，想著明天立個籬笆將這些牲口圈養起來。
已經許久沒有吃過肉食的明方幹勁十足，燒水、退毛、爆炒。很快地，方寸山被一股肉香籠罩，饞的幾人直流口水。
待明方將晚飯備好，去請陳蘇，正看到陳蘇一臉喜色，以為陳蘇是因為晚上能吃到肉才這麼開心，也咧了咧嘴，笑道：「掌門師兄，晚飯做好了，紅燒豬肉！」
看了看已經變成中級的歧黃之術，陳蘇也是笑道：「知道了。」
白狐經過歧黃之術的治療，氣色大好，絲毫不見先前的萎靡不振。顯得精神奕奕，只是不經意間望向陳蘇時，眸底略過不易擦覺的怨毒。
這一頓飯，吃的三人大呼過癮，連往日古板的明覺也是喜笑顏開。
紅燒蹄髈、紅燒豬爪、紅燒肉！
都是肉，吃多了膩得慌。
明方給陳蘇明覺一人泡了一杯茶，也學著兩人的樣子斜躺著，心滿意足道：「要是每天都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便是神仙也不換啊。」
明覺聽不得這話，不滿道：「吃肉怎麼能和神仙相比？」
明方雙手相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微眯著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笑道：「怎麼就不能和神仙比了？在我看來，有酒有肉才最自在，就是給個神仙也不換。」
明方撇了撇嘴，話不投機半句多。
陳蘇哈哈大笑，拍了下明方的肩膀，道：「師弟說的在理，天大地大，肚皮最大。」
明覺瞪大了眼睛，怎麼也不相信這話會從一向溫文爾雅，志在天道的掌門師兄嘴裡說出來。
明方卻是一臉得意的嘿嘿直笑。
長夜漫漫，除了明覺堅持一旦得空就修行打坐，陳蘇和明方就沒有那份自覺了，也沒困意，索性侃起大山來。
陳蘇將手放在白狐的小腦袋上來回撫摸，狐毛柔軟如綾羅綢緞，很有手感。白狐倒也不反抗，微眯著眼睛趴在陳蘇大腿上，非常柔順。
明方舔著大肚子，嘖嘖稱奇道：「這隻狐妖雖失了內丹，卻靈氣十足，真是怪哉！若在給它一些時間，吸天地精華，怕是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陳蘇手上一頓，問道：「師弟對妖怪很了解？」
明方嘿嘿笑道：「和師傅遊歷時，了解過一點。還差點丟了命。」
陳蘇問道：「怎麼回事？」
明方看了下白狐，神色複雜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被一條蛇精入了夢，差點醒不來。好在師傅及時發現，斬了那蛇妖，要不然，師弟我的墳頭草，只怕已有三尺高了。」
陳蘇嘖嘖稱奇道：「妖怪還能入夢？怎麼會醒不過來？師弟快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明方搖搖頭，心有餘悸道：「妖怪嘛，會些歪門邪道不足為奇。那****在夢中，只感到世界一片黑暗，渾身冷的發抖，我也不知道是被妖怪入了夢，以為是真實的，非常害怕，就大聲叫喊，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彷彿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隨後就看到一條碩大蟒蛇出現，我被嚇傻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蟒蛇快要將我吞了的時候，忽然就醒了。然後就看到師傅在旁邊看著我，他的腳下躺著一條大蛇，與我夢中所見一模一樣。師傅指著那條蛇妖說，是這條蛇妖成了精，入夢想要吃我，若是在夢裡被蛇吃了，在現實里也會死去。」
陳蘇頗感好奇，可明方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顯然不願再多說，也就作罷。
沉默片刻，明方情緒好了許多，感嘆道：「掌門師兄自從上山以來，便一心向道，從不理會山外之事，也未下過山。自從師傅羽化后，師兄倒像是變了個人，也開始關心這些方外之事了。」
陳蘇不動聲色，平靜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往日有師傅在自然可以潛修黃庭大道，如今師傅不在了，我添為掌教，若還是向以往那般，怕是再過百年，方寸山就要在我手上徹底消失了。」
明方深有同感，悵然若失道：「是啊，早年隨師傅下山遊歷，也去過許多名門大派，那些才是真正的修仙門派哩，奇花異草漫山遍野都是，奇珍異獸隨處可見，據說搖光聖地還用八爪金龍充當山門守護獸，真是大手筆！」
明方雖然比較市儈，毫無修真者的覺悟，但是對方寸山的感情卻是發自內心的。這一番話也只是失望山門衰落的現狀，無奈感嘆。
陳蘇拍了拍明方的肩膀，安慰道：「方寸山也會有那麼一天的，我保證！」
在一旁靜心打坐的明覺，微不可查的顫了下。
夜已深，山間響起一片蟲鳴。
木屋內點著油燈，柔和的光芒籠罩住三個年青道士。
陳蘇伸手撫摸著白狐的腦袋，隨意道：「師弟和師傅遊離時去過不少地方，都有哪些見識，和師兄說道說道。」
明方微眯著眼睛，似在回憶。
明覺停止了打坐，古板道：「神州太大，早年我與明方師兄隨師傅遊離三年，去過的地方極為有限。不過神州浩土聖地之一的蜀山劍派，卻是拜訪過。全是劍修，一身殺氣，劍道巍峨滄桑；南海道宮，皆是女子，只是聽說，卻未見過。至於傳說中的搖光聖地，西漠佛陀山太過神秘，只聽到一些支葉傳聞。」
陳蘇一愣，想起那天找麻煩的番僧和自稱觀世音的白衣女子，疑惑問道：「那天來山上找麻煩的番僧是什麼門派？」
明方皺了皺眉，一臉殺氣道：「沒聽說過，不過那番僧害了師傅羽化，有朝一日，我道法大成，上天入地也要找到那番僧討個說法。」
師兄三人，明凈修為最高，練氣三層。明覺次之，練氣兩層，明方最低，只是剛剛引起入體而已，想要報仇，不知何年何月。
師傅道明已是築基道人，法力通玄，依舊落敗而亡，明覺卻不灰心，反而心志堅定，說完這番話，不再多言，閉目打坐去了。
明方搖搖頭，轉頭看向窗外，頗為嚮往道：「若是能有何九幽的修為，區區一個野和尚，一指頭就能碾死。」
陳蘇問道：「何九幽是誰？」
明覺眼睛一亮，嘿嘿笑道：「何九幽可是蜀山的大修士，劍意極致，據說修的一門劍道，百年不出劍，出劍破九天！曾自說，吾有一劍，可殺神仙！嘿，破開天門殺仙人，嘖嘖······」
吾有一劍，可殺神仙！
陳蘇渾身一震，喃喃自語：「百年不出劍，出劍破九天？那該是何等的氣魄。」
陳蘇心神激蕩，體內氣機如雷鳴游蛇，似被打開了新的天地。
原來世間竟有如此人物！
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陳蘇自覺的開始修鍊。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胸中氣機游轉，激蕩不已。
第二日天明，陳蘇睜開眼，一夜修鍊，靈氣又壯大不少，顯得精神奕奕，整個人也多了些縹緲出塵之氣。
歧黃之術已經升到中級，陳蘇準備今天就去嚴府治療嚴家明。明方、明覺正在做早課，陳蘇也不打擾。小狐狸還躺在蒲團上瞌睡，陳蘇略作思索，便將小狐狸也一起帶上，輕聲道：「此事起與你，便由你而終吧。」
一個時辰后，陳蘇再一次來到嚴府，報了名號，那門子進去通報，不多時，嚴寬抖著一身肥肉小跑而來，人未至，已經大笑道：「明凈道長果然信人！」
陳蘇淡笑著作了個揖。
嚴寬見到白狐，眼睛縮了下，很快便掩飾了下去，若無其事的笑道：「道長快快請進，嚴某這就讓人備上酒席，待用過餐后在說其他。」
陳蘇擺手拒絕，笑著道：「還是先為令郎診治吧。」
嚴寬自然不會拒絕，大喜道：「道長真是慈悲為懷。」
進了嚴家明的房間，便聞道一股刺鼻的藥味。陳蘇皺了皺眉，望向躺在床上的男子。
骨瘦如柴，臉色發黃，雙目無神的望著房頂，毫無焦距。
嚴家明對進屋的陳蘇等人恍若未覺，低聲呢喃著什麼，聲音太小，陳蘇便靠了過去，將耳朵貼下，這才聽清嚴家明呢喃的話：娘子、娘子······
嚴家明氣若遊絲，即便陳蘇不懂醫術，也看出他虛弱至極，再不救治，說不得便要丟了性命。
陳蘇轉身，對一臉憂色的嚴寬道：「嚴居士還是到外面等候，貧道治療令郎，不便有外人在場。」
嚴寬也沒反駁，點點頭道：「那一切就有勞道長了。」
嚴寬離開后，將房門帶上。剛才還老老實實的白狐「磳」的從陳蘇懷中跳了出去，落在床榻上，一對滿是靈氣的眸子盯著嚴家明，嗚嗚叫著，神情悲傷，不似作假。
陳蘇嘆了口氣，勸道：「人妖殊途，嚴家明變得如此模樣，你有逃不開的責任，如今貧道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若是僥倖救活了嚴家明，你今後便不能與他在一起了，你可願意？」
白狐深情的看著嚴家明，又轉頭看向陳蘇，堅定的搖搖頭。
陳蘇一怔，指著白狐怒道：「妖怪就是妖怪，為了一己之私，盡枉顧他人性命。若再如此，休怪貧道無情。」
白狐一對桃花眸子直勾勾的看著陳蘇，它的雙眼似乎蘊含奇異能力，被白狐這麼盯著，陳蘇感到渾身疲憊，眼皮重若千斤，不自覺閉上眼睛。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不知是短暫一刻，還是大夢千年。
陳蘇猛然睜開眼睛，只聽耳邊「嗚嗚」之聲大作，刺破耳膜。
房間妖氣瀰漫，紫氣升騰間，露出一道美麗的妖異的身影，那身影正是狐妖化為人形的模樣，天生眉骨，動人心魄。
美人一身紅衣，偏偏起舞，粉色花瓣灑落，襯的女子宛若花中精靈般，美若天仙。
陳蘇痴痴的望著翩翩起舞的倩影，恍然間，美人勾起嘴角冷笑，雙目滿是怨毒。
陳蘇猛然驚覺。
狐妖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