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1章 大戰落幕（六）
戰爭持續了近兩個時辰，趙軍初期士氣高昂，又有李左車親自上陣，率軍猛撲秦軍，秦軍前鋒之勢被遏止，趙軍騎兵多次衝突秦軍前鋒，使得秦軍無法突破趙軍的陣型，但是隨著章邯帶領主力部隊殺到，趙軍又從優勢轉為劣勢，前軍被壓制，戰車被秦軍包圍，十餘支長戈猛刺戰車上的趙軍士兵，趙軍士兵無處躲避，被亂戈刺死。
而李左車在鏖戰董毅數個回合之後，也不得不敗下陣來，前軍漸漸被秦軍分割，趙軍根基不穩，漸漸敗退。
秦軍並沒有因為趙軍的退卻而收兵，他們沿路追擊，向北突進，趙軍隊形散亂，沿途死傷多達數千人，尾隊漸漸被秦軍吞沒。
而就在李左車無計可施，只能跟著大部隊向北退去的時候，忽然從北面閃出一彪軍馬，為首一人，雖不是武將，卻也穿著一身鎧甲，他是趙國大夫，張敖，此時見李左車的前隊潰退，張敖立刻喝令軍隊加速前進，接應了李左車前隊之後，繼續向北，抵擋了秦軍猛撲之勢。
戰爭又持續了近一個多時辰，秦軍的前隊漸漸退去了，章邯的中軍還沒有抵達，這時的李左車也漸漸收攏了兵馬，雖然折損了數千人，但是趙軍的士氣還沒有完全喪失。
軍隊在北面的馳道上再次列陣，左右兩翼延伸好幾里，而南面，章邯也在收攏兵馬之後，向北殺來，再一次與李左車正面對陣。
此時的秦軍士氣高昂，他們在楚軍那裡遺失的自信，卻又在趙軍身上找了回來。
不過趙軍人數明顯增加，夜晚難辨事物，所以章邯無法分清趙軍陣內多出來的，是哪一路兵馬，這也使得章邯不得不小心應對，深怕一著不慎，會遭到敵軍的伏擊。所以，兩軍再一次僵持。
雙方都敲響了戰鼓，此時此刻，李左車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導致趙軍陷入了困境若不是遇到了張敖的援軍，恐怕這一戰，自己必然要大敗而退，別說收復巨鹿。恐怕連巨鹿北面的陣地，也無法保住。
而就在李左車和章邯僵持不下，誰也沒有先一步發動進攻的時候，忽然從西面奔來一隊騎兵，為首一名穿著皮甲的軍官快速的奔向李左車，快到近前時，那名軍官大聲吼道：「李左車將軍可在軍中？」
李左車此時正在懊惱，他已經改乘了戰馬，聽到有人喊自己，李左車扭頭看向來人方向。很快，一隊騎兵映入李左車的眼帘，他朗然大喝：「我就是李左車，你是何人？」
看到對方穿著趙軍的軍袍，李左車猜想，他應該是來自南面的傳令兵，而當那人快到近前時，只聽他大聲彙報：「我家王離將軍已經轉走巨鹿北門，此時距離這裡約有十三里路，一個時辰后必能抵達。我家將軍讓我來稟告李將軍，若我們兩路兵馬合作，必能夾擊秦軍，章邯必敗。所以我家將軍讓我來請示李將軍。」
「王離東進了嗎？」李左車驚得目瞪口呆。
他正在為自己改變戰術，卻被章邯殺退而懊惱，王離若是此時東進，戰局會因此而改變，這真是老天有眼，李左車高興的揮揮手。示意那名軍官來到近前，而後他摘下腰牌遞給那名軍官，而後囑咐道：「你拿著我的腰牌回去，告訴王離將軍，我答應與他合作。」
軍官唱一聲諾，勒轉馬頭，帶著部下又一次返回了。
而這時的李左車已經收回思緒，若有王離南面馳援，那這一仗可就好大多了，此時李左車心中的緊張之氣已經一掃而光，他看一眼身旁的張敖，而後朗聲笑道：「張大夫，你我一人一面，你西面，我東面，半個時辰后，我中軍鼓響之時，你我一同突擊，秦軍必破！」
……
章邯雖然擊潰了李左車，但是他心中並不高興，就在不久前，章邯已經得到了南面的軍報，項羽大軍北上，先鋒已經和涉間交鋒，如果自己的援軍不能及時援助，涉間很可能會丟掉大營。
若涉間被擊潰，那麼，戰線將會全面崩潰，就連沙丘平台一線，恐怕也難保全。
無形中，章邯已經陷入了絕對的困境，他不僅僅要面對趙軍，還要面對楚軍，更重要一點，章邯已經分身乏術，此時剛剛大敗李左車，若不能一鼓作氣擊潰這路趙軍，那麼，即便章邯穩住了南面的涉間軍，恐怕局勢也對自己不利。
此時秦趙兩軍還處在僵持狀態，李左車沒有發動進攻，章邯自然而然也不會發動進攻，所以，兩軍只是擂鼓助威，卻沒有再次碰撞。
再有三四個時辰，天色就會微亮，那時局勢明朗，戰爭也就好打了。
只是南面告急，涉間還在等待自己南援，章邯開始猶豫了。
此時章邯已經退出了前線，來到了中軍之中，中軍中臨時搭起了一座建議的小帳篷，小帳篷里站滿了人，有章邯的一些部將，還有長史司馬欣和幾個謀士。
大家都是一臉的愁容，之所以秦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最大的原因，是章邯太依戀河北的戰場，他覺得，拿不下趙國，不僅僅丟了面子，而且，還會失去控制河北的機會，可戰局並沒有向章邯希望的方向發展，反而各國兵馬陸續集結趙地，使得局勢變得更加複雜。
所以，司馬欣不止一次的勸說章邯，撤離河北戰場，可惜章邯始終不肯，才會釀成今日這樣的局面。
現在帳內除了一名謀士提出的回軍南援以外，再沒有人發表意見，可章邯卻始終猶豫不決，章邯又思索了一會之後，他一臉無奈的看向司馬欣，凜然道：「如今局勢，長史以為如何？」
「撤出河北戰局吧，只要我們凝聚實力，還可以重新掌控局勢，消滅匪軍，如果我們繼續僵持在這裡，我覺得，後果不堪設想。」
司馬欣剛說完，一旁的董毅也嘆息一聲：「我願為將軍斷後。」
章邯思索了一會。如果就這麼放棄趙國，他怎麼願意？
可如果繼續堅持，他又不肯，想了很久。章邯嘆道：「董毅，我分兵兩萬給你，繼續堅守此處，我去馳援涉間，南面局勢一旦穩定。我立刻北上支援你！」
不等董毅應諾，章邯已經快步反身走出了大帳，司馬欣在離去前，也輕輕拍了拍董毅的肩膀：「若局勢難以挽回，能撤就撤吧。」
其餘人也紛紛跟著章邯離去了，看著眾人離去，又想起之前章邯那句話，南面穩定，他會北援，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恐怕這一戰，秦軍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時局如此，董毅不得不為自己的後路考慮了。
想了一會，董毅冷然喝道：「來人，傳令前軍，後退五百步構築防禦。」
……
雖然秦軍沒有如期的與趙軍交戰，反而後退了五百步構築防禦，挖溝，數柵牆，一些重要路口架上巨鹿。又搭上了幾座簡易的哨塔，形成了防禦工事，但是李左車卻從斥候口中得知，秦軍悄無聲息的撤走了數萬兵馬。雖然具體人數不明，但是顯然，南面一定出事了。
也就是說，秦軍不戰自退，這是他們已無力與自己一戰的表現，雖然留下的秦軍鉤住了防禦工事。但是這並不能讓李左車放棄再戰的打算。
此時距離李左車和王離的約定已經不遠了，趙軍陣內開始集結部隊，前軍陸續向前推進，后軍陣型規整，一步步向前推進。
「咚咚咚咚咚」鼓聲由慢變快，渾厚，這是李左車的中軍敲響的。
下一秒，趙軍陣內的數百名校尉紛紛揮舞兵器，帶領著所部衝殺而上，直撲對面的秦軍殺去。
雙方僅消停了半個時辰，戰爭便再一次打響了。
位於巨鹿西北面的王離軍，本來是直撲巨鹿以西，儘快解圍的軍隊卻忽然改道，向東而去，不僅僅是王離意識到，李左車此戰不能穩勝，所以他必須東進來幫助李左車，而是王離從地圖上找到了李左車的詭謀，從北面向巨鹿西門，需要翻越一座山峰，這座山峰，就是王離南下做大的阻力。
如果按造約定，王離兵進巨鹿南門，恐怕明天下午也未必能夠抵達，而兵進東面，和李左車形成夾擊之勢，王離才能夠從這場戰爭中分到一杯羹，而且，他可以先李左車一步抵達巨鹿。
所以，王離才約定李左車共同討伐秦軍。
雖然李左車耍了一些手段，但是王離畢竟是降將，想要在趙國佔住腳，他就必須學會隱忍。
北面的戰爭打響了，一隊斥候急匆匆由北向南賓士而來，快到近前時，一名斥候隊長高聲大喝：「將軍，北面開戰了！」
王離聽到這一消息，他心中大喜，立刻吩咐：「殺！給我盡情的殺！」
王離所轄部下立刻沿著馳道，向東面的董毅軍后隊猛撲而去。
……
涉間的軍營是沿著南北走勢坐落的，除了前面一座大營外，兩側有左右偏營，大營之內還套著很多小營，盤根接錯，所以，秦軍的軍營不是一時間便可以踏破的。
龍且深知此道，所以，他沒有急著攻城，在準備了半個時辰后，各部士兵都已到位，還有工程器械也陸續送遞軍前，這時，楚軍中敲響了隆隆的戰鼓。
龍且一馬當先，在隊伍最前方，這裡是一處高阜，除了龍且的纛旗在夜色中飄揚外，到處都是烈烈的火光，數千支火把形成了一條望不見盡頭的火牆，而就在楚軍中戰鼓敲響一刻鐘之後，戰爭打響了。
龍且揮起大刀，向前一指，所轄部隊已雷霆之勢撲向了涉間軍大營。
營內，秦軍早已經有所防備，在楚軍發動進攻后不久，他們也把盾兵和弓弩兵調到了最前沿，加上哨塔上的攻勢，形成了強有力的防禦陣型，數千支弩箭穿過柵牆，向空中飛去，轉而在半空中又急速下落，楚軍內不斷有人慘叫著栽落馬下。
位於南面的戰爭打的異常慘烈，而西面，趙軍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秦營外，此時南面火光衝天，秦軍的防禦重點大多撲在了南面，抵禦龍且的進攻，而趙凱在抵達秦營西面的時候，也得到了斥候的準確消息，龍且已經開始攻打秦軍大營了。
這是趙凱等待的機會，他毫不猶豫，立刻吩咐牛蠻組織兵力，全力攻打秦軍大營，務必要在三個時辰內，踏破秦軍右營，疏通北上道路。
牛蠻雖然為人暴戾，喜愛殺戮，這是趙凱最避諱，最不喜歡的一面，但是牛蠻卻是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所以，趙凱又不得不委任牛蠻獨領一軍，征戰四方。
此時得了趙凱的將令，牛蠻立刻安排軍隊，不出一盞茶的時間，趙軍便已經整頓完畢，三名偏將，七名裨將和三十多名校尉緊隨牛蠻，衝殺而上。
戰爭打的十分慘烈，趙軍早已備好了攻城器械，非常多的雲梯架上了秦軍大營的柵牆，秦軍士兵在西面的防禦本來就薄弱，守軍很少，此時趙軍全力猛撲，戰線拉的很長，使得秦軍苦不堪言，守東面，丟西面，不到一個時辰，秦軍大營西面便已經大潰，無力在阻擋趙軍。
趙凱見牛蠻踏破秦營，他心中大喜，突破這座大營，距離巨鹿就近在咫尺了，想到此，趙凱朗然喝道：「殺！給我殺上去！」
……
天色漸漸亮了，巨鹿城四野已經遍布火光，笑言瀰漫，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到處是哀嚎的慘叫聲，很多沒有死透的士兵東倒西歪，在屍堆中掙扎，求生，可惜，大部隊已經撤去，他們只能無助的掙扎，卻不會有人來救她們。
章邯的一時失誤，導致董毅被南北夾擊，最終選擇了投降趙軍，麾下兩萬七千多秦軍死傷三成，逃走三成，其餘紛紛跟隨董毅投向了趙軍。
北面的戰火持續了一夜，但是好在各路兵馬的加入，使得趙軍穩定了局勢，李左車也不得不向王離賠禮道歉，兩人化干戈為玉帛，合兵一處，向巨鹿挺進。
章邯雖然意識到戰局的變化，選擇了馳援涉間軍，但是涉間卻在章邯的預料之外，提前近兩個時辰輸掉了大營，楚軍和趙軍從西面和南面兩個方向突破大營，涉間被迫焚毀中軍大帳，死在火海之中，自此，趙凱先一步兵進巨鹿，在巨鹿正南門紮下營寨，項羽在東南方向和東門逶迤落下大營。
兩軍僵持之時，沙丘平台遭到了燕軍和齊郡的雙面夾擊，秦軍大潰，章邯不得不率領近十五萬潰軍，向西北方向撤去，烽火一時的河北戰爭漸進尾聲。
但是巨鹿城卻始終沒有開啟城門，城頭上依然防守嚴密，兩天時間過去，當戰局漸漸平穩，再也沒有秦軍遊盪在巨鹿一線的時候，忽然，趙軍軍營和楚軍軍營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各自迎來了屬於自己的使者。
趙毅的命運，也許，就掌握在這兩名使者的手裡……
【本卷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