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項羽借糧
趙營外，幾個人客氣寒暄幾句之後，彼此見禮，而後一行人牽著馬並轡而行，來到了趙凱的中軍大寨。
早有人安排好儀仗隊和軍樂隊在營中敬候項羽一行人，等趙凱和項羽並轡而入時，樂聲忽然響起，趙軍儀仗隊列人牆迎接眾人，人牆直通中軍大帳，此時眾人來到賬前，趙凱指了指大帳，而後笑道：「請。」
眾人走進大帳后，外面的軍樂聲並沒有停止，與此同時，已有士兵走入大帳，在每人面前放下一杯茶水，而後退下了。
趙凱吩咐小七去通知伙房，準備酒食，之後趙凱才看向項羽抱拳笑道：「項將軍這麼遠來我營中，今夜就不要走了，我們一醉方休，如何？」
「呵呵，如果是以往的話，別說一醉，就是十醉又如何？可我今天來，卻不是來喝酒的。」項羽說話十分直爽，他話語中也帶著一絲對趙凱的不滿，但是項羽畢竟還是沒有徹底把心中的不爽表露出來。
聽項羽話中有話，趙凱乾笑了兩聲，他表面上拿起茶杯準備喝茶，但是實際上，趙凱已經在細細思考項羽話中之意了，他在想，項羽因何而來，他又因何而怒？
如果趙凱的猜測不錯的話，項羽應該是為糧草而來，畢竟天寒地凍，楚地距離此地千里之遙，運糧必然是頭等難題。
趙凱呷了口茶之後，又乾笑兩聲，之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而後笑道：「羽兄這麼急著來我營中，一定是軍中出了什麼大事，不妨直說，我趙凱能幫的，一定會幫。」
「哼，我想趙將軍搞錯了吧？這次北上伐秦，我們可是應了你們趙軍的請求，來幫助你們的。怎麼此時卻變成了我項羽來求你了？」項羽雖然話說的難聽，但是他畢竟沒有直接撕破臉皮，而起，語氣也並不是很僵硬。
這樣的話。如果是別人說出，趙凱也許早就怒了，但是此時的項羽，趙凱還是惹不起的，他聽項羽提及北援之事。便無奈的笑了笑：「項將軍是不是認為，我們北伐武安，是有意避開秦軍，而讓你們楚軍獨自鏖戰秦軍？這樣很不仗義？」
趙凱反問一句，他不等項羽開口，便繼續嘆道：「其實，無論是我剛剛收復的鄴縣，還是遊盪在武安的蘇角軍，都對我軍都城邯鄲構成了很大的威脅，如果我趙凱為了短暫的安定而忽視他們的存在。那麼當我東進之時，邯鄲必然會遭到秦軍的騷擾，所以，我才不惜一切代價，帥軍北上，除掉武安一線的秦軍，這樣我們才能全力東進，和貴軍會師。」
「哼，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沒有你們。我一樣可以滅掉秦軍，只是我楚國距離此地何止千里，又有濟河，黃河之阻。而我們不惜寒冬之苦北上安陽，又轉走巨鹿，可不僅僅是為了我項羽的家仇，還有解貴國之圍，而此時天寒地凍，我軍糧草輸送十分艱難。趙將軍不覺得，貴國此時應該做點什麼嗎？」
項羽之前說了那麼多，最終，他還是把話題轉到了借糧上，很多人都在為項羽此行的目的而茫然，此時項羽終於把話題轉了回來，蒯徹和蔡文等人都暗自的鬆了一口氣，反而是趙凱從始至終，始終都一個表情，他沒有顯得驚訝，也沒有因為項羽一番數落而動怒。
此時兩人就這麼彼此對視，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好長時間，趙凱才爽然笑道：「你我兄弟之間，何必說的這麼外道，糧草之事，我這就休書一封送往邯鄲，讓單洪火速準備，送往軍前，可好？」
趙凱說完，又道：「這次楚軍北援，我趙國不會輕易忘記，一定會銘記於心。」
……
趙凱在別帳設宴，宴請項羽等人，宴會吃了近三個時辰方才散去，由於軍前離不開人，項羽又囑咐趙凱儘快輸糧之後，帶著范增等人匆匆離去了。
此時趙凱回道帥賬，蒯徹，蔡文，李左車和王離等人都跟隨入內，趙凱剛剛坐下身子，李左車便已恨道：「我趙軍也有雄兵十五萬之多，不弱於楚軍，項羽何德何能，敢來我軍軍中撒野。」
李左車的憤怒也激起了旁人的不滿，他們都對項羽今天的強硬態勢感到深深的恥辱，有的人甚至抱怨，項羽北援難道就只是為了趙國嗎？如果真是這樣，楚軍又何必屯兵黃河以南那麼久？害得安陽險些失守？
風中討論，各種說法一時間在帳中蔓延，但是無論大家怎麼說，趙凱都很清楚，楚軍止步不前並不是因為項羽，而是宋義畏懼秦軍，而想要改走關中。
不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項羽誅殺宋義，揮兵北進，章邯已經是瓮中之鱉，唯一的不同只有章邯何時死而已。
趙凱短暫的屈服項羽，也並不是害怕項羽的實力，而是不想因此而打破聯軍，滅秦才是首要之務。
趙凱起身在帳內走了一會，而後斜睨一眼還在侃侃而談的王離，沉聲問道：「雷同進城，可有消息送回嗎？」
「還沒有，不過估計快了。」
趙凱再次點點頭，他隨後向眾人一擺手，眾人紛紛退去了。
帳內只剩下趙凱一人，不多時，小七輕手輕腳走進大帳，他把一杯熱茶放在了桌上，由於趙凱此時正在看著不遠處的地圖發獃，所以小七沒敢打擾趙凱。
他本想送完茶之後，再悄悄退出去的，可這時的趙凱好像已經聽到了小七的腳步聲，當小七快要走到門口時，趙凱忽然叫住了小七，之後趙凱吩咐把張偉找來，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張偉是趙凱在去武垣時收下的一名牙將，也就是當初那個張屠戶，因為張屠戶出自巨鹿郡，對那裡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趙凱便任命他為牙將，主要負責巨鹿郡一線的防禦，和偵察工作。
張偉雖然曾是一名屠夫，但是當他從軍之後，他的個人素質，和他的作戰能力都很出色。一度得到了趙凱的認可。
此時秦軍東進，屯兵在巨鹿郡，各國的聯軍也都活動在巨鹿郡當中，雖然李瓊撤出了武垣一線。但這並不是趙凱放棄了巨鹿郡，而是李瓊孤軍在北，戰線拉的太長，一旦遇到變故，趙凱根本無力在短期內組織兵馬北援。所以，他最終選擇放棄武垣一線。
畢竟趙毅分裂出去之後，他的勢力已經擴展到巨鹿郡近七成的郡縣，而且，他就好比一顆釘子一樣，紮根在巨鹿縣，使得武垣和邯鄲之間的聯繫中斷，趙凱不得不做出放棄武垣的打算。
張敖自從去了巨鹿縣之後，也杳無音信，這讓趙凱憂心忡忡。雖然趙凱並不擔心張耳能興起多大風浪，可眼下的形勢，一旦有半點疏忽，都可能導致不可彌補的嚴重後果。
趙凱吩咐小七去喊張偉之後，自己便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可不久之後，帳外忽然響起一人的聲音：「將軍，我可以進來嗎？」
這是左耳的聲音，他曾是王離的謀士，隨王離一起投靠趙凱之後。便直接投效在趙凱的帳下，此時他求見，趙凱自然不能拒絕，趙凱把之前的思緒收回來。之後坐直身子，而後才吩咐道：「進來吧。」
左耳進入大帳，給趙凱施一禮之後，左耳問道：「將軍，我聽說白天楚軍主將項羽前來討糧，可有此事？」
左耳是剛剛趕回大營的。白天他奉命去各軍巡視物資儲備，一旦武安縣收復，趙軍會立刻回軍邯鄲，所以，很多物資需要提前準備裝車，有的則需要妥善保管在乾燥的倉廩中，所以左耳當時並不在場。
當他回來之後，去蒯徹的營中彙報了他巡視各營之後的情況，也從蒯徹那裡了解到項羽白天來趙營的事情，他對項羽強硬的態度十分不滿，所以，左耳離開蒯徹的大營后，他便急匆匆趕來了趙凱的中軍大帳。
此時他忽然問起項羽之事，倒是把趙凱問的一愣，趙凱起先沒有明白左耳來的目的，當他看到左耳焦慮的眼神時，趙凱似乎意識到，左耳一定是為了項羽的事情而急著趕來的。
趙凱笑了笑，把自己沒有喝的那杯茶推給了左耳，左耳伸手婉拒了趙凱的茶水，之後他又道：「項羽是個反覆無常的人，將軍若遷就項羽，只會讓項羽更加猖狂，對我找過呼來喚去，日後也會逐漸養成習慣，這不是一個好的開端，我覺得，將軍應該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輸糧給項羽嗎？」
「不不不！將軍既然已經答應項羽，如果此時毀約，不但會得罪項羽，也會讓天下人恥笑，此事萬萬不可。」左耳擺擺手。
趙凱被左耳搞糊塗了，既然不是讓趙凱停止輸糧給楚軍，左耳這麼晚急匆匆來，又是為了什麼？
趙凱不禁搖搖頭：「我快被先生搞糊塗了，先生這麼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我覺得，武安之事已成定局，若想讓蘇角儘快投降，將軍可在城外廣布疑兵，做攻城狀，武安城吃緊，蘇角即使再猶豫，恐怕也不得不投降了，只是屬下覺得，將軍在對待楚軍和秦軍的問題上，應該換個方向思考，不應該猶豫不覺，古語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所以，將軍若肯聽我一言，我覺得，應該火速進兵巨鹿郡，剿滅秦軍，不要給楚軍任何機會。」
「先生何出此言？」趙凱不知道，左耳為何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趙凱是想借著秦軍東征的機會，出去趙毅的，此時左耳突然出來諫阻，趙凱不知道，左耳是否意識到了什麼？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最終的目的所在？
左耳雖然跟隨自己不久，但是他也算得上趙凱比較器重的謀士了，此時他說出這樣一番話，必然有著他獨到的看法。
左耳見趙凱問起，他便拱手道：「將軍首先應該考慮第一件事，若將軍緩兵東進，將軍可以試想，楚軍多久可以破敵，而且，楚軍之所以遲遲不戰，首要原因，是天氣，天寒地凍，不宜出兵，可另外一點原因是楚軍在等待一次機會，天氣越冷，秦軍就越會有疏忽的時候，一旦被楚軍抓住機會，必然一擊必勝。」
說到這，左耳把之前的杯子敗在桌案的正中間，拿起一旁的幾粒石子，擺放在杯子附近，之後左耳又道：「這杯子就好比巨鹿城，楚軍想要和秦軍久戰，他擔心天氣的同時，還在憂慮糧草，今天項羽來我營中，已強勢打壓將軍，想要趙國輸送糧草給楚軍，將軍答應的同時，就預示著楚軍已經具備和秦軍一戰的資本了，而且，有了糧食，楚軍就可以挨過這個冬天，他們不用撤兵了。」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趙凱仍然不解。
左耳便拿掉了杯子旁的一些石子，之後嚴肅的說道：「問題就在這裡，楚軍若是與秦軍戰平，一切都好說，如果楚軍擊潰了秦軍，那麼巨鹿解圍，趙王毅在巨鹿郡組建的新王朝便會誕生，而這個王朝的誕生，會對將軍產生怎樣的影響呢？將軍是尊趙毅為王，繼續扶持趙毅還是藉機除掉趙毅呢？恐怕楚軍辛辛苦苦解除巨鹿之圍后，不會再允許將軍隨意處置趙毅和張耳等人了，更重要一點，為了制衡將軍，項羽必然要扶持趙毅，讓他繼續做趙王，後果會是什麼？」
左耳的一席話，讓趙凱瞬間意識到了什麼，更重要一點，如果如左耳所言，項羽若是扶立趙毅繼續做趙王，那不就等於楚軍已經認可自己這路兵馬是叛軍了嗎？雖然眼下不會有什麼動蕩，那麼秦國滅亡之後，項羽會怎麼做？
大肆封王，讓趙毅繼續督領趙國，還是把自己與趙毅，張耳同時封王，讓趙國分裂的更多，形成一股相互制約的全力機制，從而讓項羽可以輕易制衡趙國呢？
亦或者，直接除掉自己，以絕後患？趙凱似乎隱隱聽到了日後范增對項羽的規勸之聲，就像當年鴻門宴上，范增千方百計除掉劉邦一樣，恐怕自己也已經成為了項羽不可不除的心腹大患了。
「如何解開危局，還請先生教我。」趙凱不得不佩服左耳對時勢分析的透徹，他慌忙抱拳施禮，向左耳討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