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7章 羋心變卦
臧荼喝了很長時間的茶，時而目光在帳內眾人身上遊走，他有些不淡定了，趙凱的強硬態勢反而讓他變得躡手躡腳，放不開談判的節奏，臧荼並不懼怕和趙軍一戰，而且，臧荼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趙軍在武垣並沒有屯駐多少兵馬，可趙凱卻如此氣勢滔滔的和自己約戰，這不正常啊。
帳內很靜，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聽到，趙凱用一種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臧荼，就好像一個上位者觀察自己的謀臣一樣。
很久之後，臧荼嘆道：「我知道武信君也是一個身經百戰之人，但是秦國之勢未平，天下未定，我覺得，我們兩國之間應該冷靜面對這次范陽事件，千萬不要把失態擴大，如果真的兵戎相見，對燕國，對趙國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臧荼已經開始說軟話了，他只需要趙凱給個台階下，兩方各退一步，彼此罷兵也就算了，至於退還高陽縣，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不到最後一刻，臧荼不會提出這個要求，而范陽，已經划入燕國版圖，他是不會吐出來的，即使趙凱因此而與燕國兵戎相見，那也只能戰場上見分曉了，臧荼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到為了。
臧荼把能說的，該說的都說了，他只是默默的等待著趙凱的回復，兩人彼此猶如博弈一般，都在觀察對方的同時，把事情盡量向著自己有利的方向拉去。
趙凱沉吟了一會，他瞥一眼身旁的蔡文和蒯徹，蒯徹正在低頭品著茶水，蔡文思索有頃，他看一眼臧荼道：「歸國奪我范陽，易縣，高陽等地，易縣乃是大縣，我趙國屯軍屯糧之所，如今沒有一個說法。就像飄忽了事，這……不合實際吧？」
蔡文的話直指要害，臧荼確實有退還高陽的想法，但是易縣。那是南下的重要中轉之地，他日如果趙燕之間發生戰爭，易縣首當其衝，這地方太重要了，他不能還給趙國。
但是短時間內。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蔡文的話，說的太過激，那是要出事的。
臧荼嗯了一聲，他正在思量說詞，始終站在臧荼身後一名少年滿臉怒氣的看著趙凱等人，一副傲視群雄的架勢：「咄！你們不要得寸進尺，我燕軍三萬精銳屯在北面，已高陽為屏障，已易縣為樞紐。別說你區區武垣，給我半個月時間，邯鄲城都給你拿下，你信不信？」
這人是臧荼的兒子，臧衍，仗著燕國的實力還算雄厚，並不把趙國看在眼裡，此時見父親已經低三下四，讓出好幾步，對方還想咄咄逼人。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說出一番藐視趙國的過激話來。
趙凱只是笑了笑，這小子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自己身經百戰。雖然僅有一萬兵馬，但是保守武垣，未必會輕易失守。
只是南面戰爭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秦軍的攻勢一天比一天高，他們的攻城器械也在源源不斷輸往安陽，如果這裡的戰事不解決。趙凱只能把防禦問題交給李瓊，自己匆匆趕回，之後，趙凱會考慮增兵武垣或者放棄武垣，保守巨鹿，但是有一點，秦軍之勢一旦敗末，下一步，趙凱是絕不會輕饒燕國的。
談判再一次陷入僵局，趙凱目光冰冷的望著臧衍和臧荼，他心裡在快速的盤算利弊，這一戰，如果戰，趙凱要知道自己又多大勝算，如果不戰，趙凱連高陽都不會要，他直接會用武垣為邊防，李瓊挖出的壕溝為屏障防禦燕軍，因為，高陽的地理位置太敏感了，而且，高陽不適宜戰爭防禦，在那裡駐兵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蔡文也深知，臧荼已經把底線壓得很低了，再提出什麼要求，也不是臧荼這個大將所能決定的了，他沉吟了一會，之後看向趙凱，趙凱此時得目光也落在了蔡文的臉上，兩個人彼此微微點頭，之後趙凱笑道：「鄰邦之間，南面會有一些摩擦，這都是小事，最重要，我們兩國之間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呵呵呵。」
趙凱長笑一聲，之後吩咐蒯徹道：「蒯先生，招待燕使的事情，你來處理吧。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了」
之後趙凱帶走蔡文，只留下蒯徹陪伴臧荼，這是故意做給臧荼看的，表示自己對臧荼這次出使並不滿意。
帳內，臧荼望著趙凱離去的背影，他略顯失落的嘆息一聲，這時，蒯徹和李瓊已走過來，笑著指向帳外道：「我們已備下酒席，請吧，臧將軍。」
……
楚國自從羋心已關中王為誘餌之後，決定點項羽，劉邦各帥一軍，向關中挺進，直指秦國都城，爭取一舉擊潰秦軍，這也正是上柱國陳嬰口中所說的擒賊擒王之策。
楚國上下一番忙碌，點兵，訓練士卒，鼓舞士氣，調配糧草，軍器監開始大規模打造兵器，攻城器材，準備輜重車，運輸糧食到前線，為大軍啟程鋪平道路。
近半個月的忙碌，終於從楚王宮傳出消息，羋心已經決定近期內發兵咸陽。
張敖在楚國居住這半個多月，每天都如坐針氈，他時時盼望楚軍能夠北援，但是楚軍卻把矛頭指向了咸陽，就彷彿當年孫臏那一策圍魏救趙一樣，但是，宋義也曾派人送來消息，楚軍出兵咸陽之後，便會出兵安陽，解趙國之圍。
這才讓張敖的心稍稍放下，這一天，當張敖聽說楚國已經決定點兵的時候，他立刻休書一封，已最快速度命人送給趙凱，把楚國的一些信息舉措告知趙凱，之後張敖又急匆匆更換常服，趕往楚柱尹宋義的府宅，去了解一下楚國發兵的具體情況。
而此時的楚王宮，一些楚國老將齊齊聚集在羋心的書房之中，他們一臉的憂慮，而羋心卻一臉的猶豫和擔憂，有毗人送來茶水，幾名老將沒心思品茶，只有羋心端著茶杯，慢慢吹著熱氣。
這些老將大多數都是陪在羋心身邊，護衛彭城的將領，他們深得楚王羋心的信任。此時他們齊齊匯聚楚王宮，是想勸阻羋心任用項羽，他們已項羽脾氣暴躁，喜殺戮為由。希望羋心能夠考慮此事。
項羽每次攻克一個地方，都會對守衛城池的百姓和軍隊進行屠戮，這個事情羋心也很清楚，但是不久前的朝會上，羋心已經允諾讓二人各帶一彪軍馬。向咸陽進兵，此時若突然變卦，羋心不知道，項羽這頭猛虎會不會在楚王宮公然發飆呢？
這是羋心最憂慮的一點，更何況，這些老將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羋心了，羋心始終猶豫不決，他也曾和上柱國陳嬰，楚柱尹宋義談過此事，二人也覺得。項羽不易獨自統兵，否則，楚國軍隊一路屠城到咸陽，即使滅了秦國，又何以信服天下呢？
這才使得羋心開始一步步謀划如何替掉項羽，可無論羋心怎麼想，都沒有一個合適的李由阻止項羽出兵。
羋心也很憂慮，可這些老將卻一天天來宮中上奏此事，給羋心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羋心也無可奈何。實在不行，他也只能強制性奪取項羽西進的兵權罷了。
此時帳內，眾老將唏噓嘆氣，東長里短。說個不停，羋心雖然在慢慢品茶，但是他的心思，卻已經飛到別處去了。
忽然，其中一名老將嘆道：「如果真讓項羽出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項羽不能擔任大將，否則，一旦造就殺戮，我們楚國的聲望就要毀在這廝手裡了！」
也正是這句話，讓羋心靈光一閃，如果不讓項羽為大將，那倒是好辦了，宋義即將北征，收下也正缺人手，何不讓項羽隨同宋義一起北伐呢？
至於理由嘛，羋心已經想好，項梁是敗死在章邯之手，只要章邯在北面，項羽應該不會拒絕北伐的。
打定主意，羋心如釋重負，他放下茶杯，看著一群手舞足蹈，你言我語沒完沒了的老將們，一副胸有成竹的笑道：「我已有對策，爾等不必多言了。」
……
宋義今天下朝之後回朝房簡單的處理一下公務，之後便返回了自己的府宅，在花園靜坐，品茶。
這樣的環境能讓宋義心如止水，更好的思考問題。
羋心選人植入關中，這一點是正確的，這也說明，陳嬰的確比自己考慮事情要成熟，穩重，不像自己，只考慮北伐，卻忽略了如今的秦國關中空虛，未必不可以已攻伐咸陽而結束秦國的統治。
但是正如那些老將所言，項羽暴戾，喜殺戮，用他為將，有利也有弊，這就好比一把雙刃劍，既能殺敵，也能傷己，想要駕馭項羽，除了項梁以外，恐怕世上再無他人。
宋義也思考了好幾天，他在替羋心設謀，如何才能不失道義的情況下，下掉項羽的軍權呢？
這的確是個難解的殘局，也就在宋義心中很難過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旁，響起了管家的聲音：「大人，張敖張大夫來了，已經在客堂等候了。」
宋義哦了一聲，張敖在這個時候來，無非就是出兵援趙的事情，對於宋義而言，這個張敖還真是難纏，自己已經告訴他，會在近期出兵，他還沒休止的來自己府宅，這足以證明，北面的戰爭恐怕已經到了吃緊的時候了。
可這冬天將至，大戰不一爆發，難道他張敖不懂這個道理嗎？
秦趙之間恐怕也不會爆發太大的戰爭，否則，趙凱不會輕易離開安陽，去武垣巡視城防，這說明，在趙凱心裡，他並沒有把安陽之戰放在心上，但是，張敖一次次來催，可以看出他們對楚軍的依賴程度。
這正是宋義想要的。
宋義又望了一會遠處的景色，之後他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帶著管家急匆匆向著客堂行去。
從花園到課堂並不遠，宋義很快就到了，這時候的張敖正坐在課堂里慢慢的喝著茶水，宋義走到門口望了一會張敖，之後朗然大笑著走進去：「張大夫好興緻啊！」
「呵呵，宋大夫，叨擾了。」張敖放下茶杯，雙手抱拳施一禮。
宋義向下擺擺手，示意張敖不必多禮。
兩個人分賓主入座，管家匆匆又送來一杯茶放在宋義面前，兩個人彼此對望一會，沒等宋義開口，張敖已經笑道：「我聽聞，楚王殿下已經決定發兵西征了？」
宋義聽了張敖這句話，他便可以猜出張敖下句話想說啥，他笑了笑之後拱手道：「何止向西發兵，我王已經決定，點兵十五萬，克日興師，北援趙國，這個消息，不知張大夫覺得如何呢？」
「那太好了。」張敖放下手裡的茶杯，笑著拱拱手：「我要替趙國奮戰在前線的將士們，謝謝宋大夫了。」
宋義笑著擺擺手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眼下冬天將至，不易大戰，我覺得，張大夫不必太過憂慮。」
「話可不能這麼講，秦軍勢大，不可小覷，章邯此人最善奇襲，想當初與項梁將軍一戰，與兵進函谷關的周文軍一戰，章邯所用之法，皆是奇襲，所以，我們不可掉以輕心。」
張敖說的不無道理，宋義認可的點點頭，不管戰局發展到什麼程度，宋義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輕易北進擊秦的，坐山觀虎鬥才是最好的策略，他低頭凝視了片刻，之後笑道：「喝茶，喝茶。」
……
又是幾天的過渡期，之後西征咸陽的詔書由毗人在旁念出，正式昭告滿朝文武。
楚王羋心終於決定發兵咸陽，很多人興奮，很多人盼望已久，很多人皆是滿臉的憂愁，雖然羋心已經決定下掉項羽西征的軍權，但是，羋心將如何安置項羽？羋心並沒有把他內心的想法告訴眾人，眾人都很憂慮。
項羽又豈是可以隨意擺布之人？
這就讓大家不得不為這次頒詔捏了一把汗，唯獨知道羋心想法的，滿朝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陳嬰，對於羋心這次臨時改動出兵計劃，他也只是和陳嬰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便下定決心了。
此時大殿內，毗人朗讀完詔書之後，項羽和劉邦紛紛走出朝班，彼此單膝跪地，朗然接令。
卻在項羽剛剛喊完接令之後，羋心卻冷冷拋出一句話：「項將軍，西進關中之事，你暫且別去了，我對你，另有用處。」
羋心這句話一出，滿朝震驚，就連項羽也是一臉的怒氣，他雙眼圜睜望向羋心，緊咬牙根，冷冷道：「大王難道要食言與我項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