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8章 南征之勢

  由於趙凱一行人是暫住縣衙府，所以，臨時安排酒宴成了難事，李左車不得不去找尋岑彤，希望他能幫忙安排酒宴，並且借用客廳一用。


  岑彤很豪爽的答應了，趙凱不但救下了他的一家子，還收容他做了安陽縣縣令，留守本職，對他信任有加，這幾天岑彤也想明白了，愚忠不叫忠，能一展宏圖，壯心中志向才是人生快事。


  他不但投靠了趙凱，還修書一封，儘快讓兒子脫險，遠離咸陽，以免秦國知道自己投降後為難他。


  此時李左車提出要求，岑彤甚至親自安排酒宴。


  大概有一個多時辰，酒宴準備妥當了，趙凱邀請周市來到客廳，這裡備下了很多桌酒席，岑彤本想退去的，趙凱卻留下了岑彤，雖然岑彤與趙凱才剛開始接觸，趙凱不應該如此信任岑彤，可趙凱卻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來打開了岑彤的心結。


  幾個人落座，幾輪酒喝下，屋內的氣氛頓時好了許多，趙凱頻頻把盞，周市雖然心中有事，卻也不得不陪著趙凱飲酒，幾輪酒喝下，周市和趙凱都有些微醉了。


  之前趙凱詢問周市魏國是否有什麼難處，周市沒有明言相告，趙凱只得岔開話題，此時幾輪酒喝下，趙凱再次提起了之前的話茬：「我看周相國臉色不太好，心中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說出來聽聽。」


  趙凱雙眼微眯，略帶醉意的望著周市，繼續說道：「我還聽說，魏國這段時間舉國禁嚴，兵馬調動十分頻繁，而且，魏國對南面的用兵似乎有些太頻繁了，不知道周相國可否告知一二？」


  「這……」周市略顯猶豫。


  趙凱佯怒道：「既然兩國已有結盟之意，周相國又是來促成此事的，如果周相國還拿我趙凱當外人，這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周市見趙凱有些怒了，他微嘆一聲，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周市怕把魏國的處境說出來，會被趙凱看扁，不利於促進聯盟，但是不說，眼下趙凱的態度很強硬，也很明顯，肯定會影響兩國之間建立外交。


  周市只得坦言道：「實不相瞞，我們不久前得到了關於南陽郡的消息，章邯已經成功擊潰了宋留軍，宋留兵敗被俘，已經押往了咸陽，章邯正在回軍的途中，而眼下的問題是，章邯回軍山東以後，他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你擔心章邯會向魏國進兵？」趙凱從旁插嘴道。


  周市拿起酒杯喝盡了杯中酒，他一臉惆悵的嘆息一聲：「山東之地，他只有兩個選擇，第一，擊潰魏國，第二，擊潰楚國，齊國還很遙遠，趙國需要北跨黃河，所以，我很擔憂。」


  周市的擔憂沒有錯，章邯的確會第一個滅掉魏國，魏國的地理位置太尷尬了，更何況，無論章邯想要伐趙還是伐齊，甚至和目前義軍中最強大的楚國一戰，魏國都必須第一個被滅掉。


  周市的擔憂也印證了趙凱的猜測，周市這麼急著聯絡趙國，果然背後有陰謀。


  不過這個陰謀，不也正是自己需要的嗎？沒有周市這個借口，自己怎麼南征？


  南征之勢是趙凱不可逆轉的趨勢，否則，他就無法參與中原之爭，他也無法接觸到項梁，甚至扭轉定陶之戰，儘管趙凱還在躊躇與憂鬱，自己能有這麼大能耐扭轉局勢嗎？可不試試，趙凱又怎麼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此時趙凱在心中打定了南征的主意，他也不再拐彎抹角了，他看著一臉惆悵的周市，冷然說道：「章邯北征，周相國就甘願束手就擒嗎？」


  「咳咳」周市剛要喝酒，聽到趙凱忽然接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尤其是章邯北征，周市被酒水嗆著了，他咳嗽了幾聲，之後說道：「章邯北征還只是預測，不過，楚國更強大，章邯未必會看得起我們這小小的魏國。」


  聽周市還在自欺欺人，趙凱在心裡冷哼了一聲，但是他沒有把這種心境表露出來，他看著周市繼續說道：「秦軍北征是必然的，楚國雖強，卻不威脅函谷關，魏國雖弱，可你們距離函谷關可是近在咫尺，如果章邯南征，你們趁亂襲擊函谷關，後果是什麼，不用我說周相國也能猜到吧？」


  趙凱的分析太恰當了，周市身子一顫，他忽然緊張起來，自己之前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章邯伐魏的希望可遠遠要比章邯伐楚的幾率高太多了。


  周市思慮了一會，他看著趙凱道：「如果章邯北伐，我只能聯合各國共同抵抗秦軍了。」


  「聯合各國？齊和楚嗎？」


  周市點頭，他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後道：「還請貴國也能拉我們一把，如果魏國真的完了，也許，下一個就是趙國了。」


  趙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要的，也是周市向自己求援，不過，眼下的求援只是拋出一個引子罷了，趙凱還要等秦軍真的北伐，魏國真的難以支撐之時，再出兵南征。


  趙凱看著周市，他剛剛的請求讓趙凱看到了南征的希望，他點點頭，然後拿起酒杯道：「既然你我兩國想要促成聯盟，我們自然不會看著魏國身陷險境而不管，如果秦軍敢北來，即使趙王不同意，我也定然要帥軍南下增援魏國。」


  這句話說的如此慷慨激昂，周市的眼圈都濕潤了，他望著趙凱，自己也舉起酒杯，對著屋內其餘人說道：「我代表魏國，敬大家一杯。」


  周市與眾人喝盡杯中酒，這時趙凱又道：「既然聊到了魏國的困難，我也不得不說說我們趙國的困難，不知道周相國肯聽否？」


  「長信君請明言。」周市點點頭。


  「我希望貴國駐紮在白馬津的軍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調離，最好能建造一座船塢，有了船，我們南援的時間可以大大的縮短。」趙凱眯著眼看著周市，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市沉默了，他在思考其中的利弊，好長時間周市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周市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目光堅毅的看著趙凱，點頭道：「我答應你。」


  ……


  這頓酒宴吃了很晚，周市被安排在館邑休息一夜，明日才能返回白馬津。


  周市走了，趙凱有些疲乏的半倚在桌案旁，此時一隊隊士兵正在忙碌，收拾著殘羹剩飯，按理說，這個時間，一般酒宴散去，大家也就該回家了。


  可是，整個屋內卻沒有一個人離去，他們都一臉驚愕的看著趙凱，甚至像岑彤，蒯徹，李左車等人簡直不敢相信趙凱的決定，他要跨河去援助魏國？


  雖然說唇亡齒寒這句話被大家無數次的提起，但是在眾人眼裡看來，『自掃門前雪』這句話才更適合趙國，趙國眼下自顧不暇，河內郡還沒有打下來，趙凱又在考慮去魏國，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何況章邯有二十萬大軍，區區兩萬軍隊去了，就能解救危難中的魏國了嗎？

  雖然趙凱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可秦軍到底是不是來征討魏國的還是個未知數。


  沒有人願意遠離家鄉，去黃河以南的魏國，那樣軍心會渙散的。


  趙凱似乎有點喝多了，他半倚著桌案，眼睛眯縫著，誰也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在思考問題，有的人甚至覺得，趙凱今天說的一定是醉話，可再兩國外交的時候說醉話，這可太誤事了。


  最後，蒯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擔憂，他看著趙凱嘆道：「上將軍不會真的打算增援魏國吧？」


  蒯徹的聲音把趙凱從沉思中拽了回來，他抬頭看了一眼蒯徹，又看了看帳中其餘眾人，大家都是一臉的驚愕，一臉的費解，趙凱知道，想讓大家明白自己南征的想法很難，沒有實際利益，南征就變得毫無意義。


  趙凱輕「嗯」了一聲，他在思考說辭，等了好一會，趙凱才嘆道：「你們以為章邯伐魏是無稽之談嗎？」


  「不，我們知道秦軍肯定要北伐，第一個攻打魏國的幾率最大。」蒯徹嘆口氣。


  「如果在支援魏國和西進河內郡上，你們覺得哪個更重要？」趙凱又問一句。


  「嗯，討伐河內郡，把上將軍的封地奪回來。」


  「不不不，支援魏國，唇亡齒寒，魏國亡，誰能保證章邯不會北上，一旦他北上，河內郡遲早還會被他奪回去的。」


  「可是，我們這是在冒險，一旦魏國敗了，我們跨河一戰，沒有後路，又該往哪裡退呢？」這次的質疑又是蒯徹提出來的。


  眾人說法不一，趙凱猛然拍了一下桌案，屋內忽然靜了，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趙凱臉上堅毅的表情和他南下的決心是一致的，也就是說，趙凱已經徹底決定南下了。


  此時趙凱看著眾人，他不能用巨鹿一戰或者定陶一戰來解釋他南下的目的，他只能另尋說辭，他看著眾人，義正言辭的說：「你們要記住一點，在自家門口打仗，消耗的是自家的實力，在別人家門口打仗，是消耗別人家的實力，另外，把秦軍控制在黃河以南，這才能讓我們更好的控制河北之地，更好安穩的收回河內郡。」


  趙凱說道這裡忽然頓住了，他起身在屋內踱步，之後又道：「如果跨江一戰，對付秦軍的是四國之力，勝算較大，如果讓秦軍跨河一戰，對付秦軍的是一國之力，我們必敗，另外，我們強攻河內郡，即使勝了，也只會加速引起秦軍對我們趙國的注意，章邯是否會捨棄山東之地而北伐趙國誰也不敢保證，與其這樣，我們何不跨河一戰，把我們趙國的雄威散布到秦國的每一寸土地呢？」


  ……


  是夜，離開府衙之後的張敖坐立不安，他在軍帳內來回踱步，趙凱之前說的話確實非常有道理，向南走，藉助其他三國之力把秦軍控制在南面，這樣遠遠要比秦軍跨過黃河在邯鄲郡討伐趙軍要好，可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不單單是軍隊遠征這麼簡單，後勤補給，兵源補足，更重要，趙國在黃河以南根本沒有根基。


  一系列想法讓張敖變得更加不安，他不知道趙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最終，他拿起桌上一根毛筆，在墨汁里蘸墨之後，在一張布帛上匆匆書寫一封書信，隨後喊來自己的親信士兵，把書信交給他，並囑咐他連夜出營，去邯鄲把這封書信交給自己的父親張耳。


  不管趙凱的決定是對是錯，一切還是讓趙王來決定吧。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