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6章 趙凱之憂
趙凱離開軍營后，僅帶著武商和十餘名親信士兵便一路疾馳，穿行在街中，直奔趙王宮而去。
今天的朝會趙凱沒有出席，主要是南面的局勢與日俱變，趙凱覺得時不我待，如果趙國再不加速發展的話，早早晚晚會被秦軍吞掉的，亦或者，即使秦軍不來，他日巨鹿一戰，趙國又能有多大實力去應對秦軍呢？
唯有加速發展，促進農業，開墾荒地，加強通商等等來富國強軍了。
而當趙凱趕到趙王宮時，朝會早已經散了，趙凱一路打聽，才知道趙歇正在後殿查閱奏摺，他便讓武商等人留守在宮門外，自己獨自趕去了後殿去見趙歇。
剛剛走進後殿，趙凱便看到了趙歇正低頭查閱奏摺，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面等了一會，直到趙歇發現了門外的趙凱之後，他才笑著說道：「弟，你來了？」
趙凱見趙歇發現了自己，他笑著拱拱手：「今日將出兵南下，特來和國君辭別。」
趙歇點點頭，此時得趙歇照比剛剛登位的趙歇要成熟了很多，至少，他不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君主了，這一點變化，趙凱似乎已經發現了，可畢竟趙歇是自己的哥哥，趙凱並沒有太在意此事。
此時趙凱來到客席上坐下，趙歇大喝一聲：「來人，上茶。」
一名內侍隨後端著茶水走了進來，把茶水放在趙凱身前的桌案時，內侍輕聲說道：「長信君，請用茶。」
「誒……要叫上將軍。」趙歇不悅斥道。
內侍慌忙改口：「對，是上將軍，上將軍請用茶。」
內侍隨後退去了，這句話聽著很平常，但是趙歇的話里隱隱透著一絲不滿，這讓趙凱很詫異，前一天晚上自己和趙歇提及南征的時候，趙歇還很支持自己，今天怎麼突然轉變了呢？
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趙凱拿起茶杯呷一口，他在喝茶的同時又趁機覷一眼趙歇，趙歇也放下了手裡的奏摺，拿著一旁的茶水慢慢的喝著，此時的趙歇的確與以往不同了，可哪裡不同，趙凱一時間還說不出來。
不過趙歇態度的轉變，讓趙凱覺得不安。
所謂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就怕趙歇的態度轉變，會影響到自己這次擁兵安陽，亦或者，趙歇不再大力支持自己，這就會給一些圖謀不軌的人機會，可趙凱此時，卻沒有發現太多的異常，一切還只是直覺而已。
趙歇喝完茶之後，他看一眼還在喝茶的趙凱，乾笑了兩聲說：「上將軍準備何時動兵？」
「臣弟已經調兵出城了，這趟來，是和國君辭行的，這一戰，臣弟定然穩拿安陽，替趙國鞏固南線。」趙凱放下茶杯拱手說道。
此時對於趙歇而言，趙凱越來越目中無人了，他竟然不知會一聲就草草出兵了，甚至朝中一切事物，他都要插一杠子，這讓趙歇覺得，趙凱已經到了居功自傲的地步了，可趙歇並沒有把不滿表現出來，他只是點了點頭：「既然已經出兵了，上將軍大可放著膽子去戰，若能把趙國的版圖從邯鄲郡推進河內郡，孤還要大大的賞你呢。」
趙歇朗然大笑，可這句話其中卻蘊含著另一層意思，之前趙凱是準備收復安陽之後向北進兵，去把北面的巨鹿郡，恆山郡收復之後，再回軍向上黨郡，太原郡進兵，可此時，趙歇卻想讓自己直接向河內郡進兵，這似乎太一反常態了。
趙凱本要拿起茶杯的手頓住了，他剛想開口詢問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趙歇卻已先一步說道：「我準備這幾天讓張相國去把你嫂嫂他們接回來，立為國母，國不穩，人心則不穩啊。」
「呵呵，這是好事，臣弟還想著等安陽縣的戰事結束，順道去迎接呢，既然哥哥……你已經委任張相國了，臣弟沒什麼意見。」趙凱苦笑了兩聲。
國家未穩，趙歇就這麼急著遷家過來了嗎？
本來還想和趙歇多聊幾句的，可趙凱一時間，卻覺得自己與趙歇之間彷彿隔了一層沙，誰也看不清誰了。
嘆了口氣，趙凱起身告辭，「軍務在身，只能暫且和國君告辭了，等凱旋之日，再來國君面前復命。」
趙歇點點頭：「記得，河內郡若能收復，我們可據守黃河，進可直逼函谷關，退可據城固守，是個戰略要地，你一定要儘快給孤拿下此地！」
趙歇又擺擺手：「你先退下吧。」
趙凱沒有急著離去，他站在原地愣怔的看了一會趙歇，趙歇與趙凱目光相對之時卻有意避開了，趙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了一聲珍重，便匆匆離去了。
趙凱走了，趙歇輕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喝了兩口，這時，從屏風後面緩步走出一人，他目光中帶著一絲鄙夷，凝望著殿外趙凱離去的身影，好長時間之後，他才來到趙歇身邊的軟席上坐下。
此人，是趙相張耳。
他看著一臉苦惱的趙歇，略帶笑意的問道：「國君在猶豫什麼？」
「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過了？」趙歇輕嘆一聲。
張耳沒有急著回答趙歇，他觀望了一會趙歇，之後不疾不徐的說道：「當年商鞅變法，秦國富強，可秦惠文王贏駟繼位之後，卻依然要殺了這個對秦國有著巨大功勞的人，國君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趙歇思索了一會，他搖了搖頭，張耳這才繼續說道：「所謂功高震主，商鞅的號召力實在太大了，當時的秦國，只要商鞅振臂一呼，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都將會響應商鞅，他已嚴重威脅到秦惠文王的統治地位，所以，商鞅必須得死！」
張耳說到這，他的面部變得猙獰，他有意把自己的表情避開趙歇，望著後殿外的青石台階，繼續說道：「而如今的長信君，他已經在一步步走向了權利的巔峰，他的威望與日俱增，已經漸漸蓋過了大王，一旦有一天風雲變，趙國亂，百公之中，能支持國君的人多還是支持長信君的人多呢？還請國君自己好好想想吧。」
「唉……」張耳又假裝爆出一聲長嘆，似是感慨世間萬千一樣。
……
趙凱帶著武商幾人，離開趙王宮后，一路快馬加鞭，在兩刻鐘之後，他追上了正在向南行軍的尾隊，一名千長得知趙凱到來之後，他匆匆離開隊伍，趕到了趙凱身邊，在馬上給趙凱抱拳施禮。
趙凱點頭，詢問前隊已經到哪了，那名千長非常恭敬的說道：「之前有急卒來報，先鋒隊似乎已經快到鄴縣了，我們的前軍此時好像距離鄴縣也不足十里了。」
趙凱點點頭，他吩咐千長沿途不要襲擾村落，搶劫百姓，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又行了一刻鐘時間，趙凱趕回了中軍，此時中軍已經在距離鄴縣不足五里的地方休息了。
軍隊多數人都跑進了不遠處的山林，可以躲避烈日，那裡還有溪流可以打水，燒飯。
在空地上，一座大帳非常醒目，這座大帳是臨時搭給趙凱用的，四周用輜重車圍成一道堡壘，趙凱趕到之後，眾將紛紛趕來了大帳之中。
趙凱剛剛來到帳中坐下，李左車便已湊了過來，告訴趙凱，前鋒部隊劉贊已經開始向鄴縣發動進攻了，鄴縣城池低矮，且這幾年並沒有修繕過，攻打鄴縣，應該不會損失太重。
這正在趙凱的預料之中，而且，鄴縣的軍隊並不是常備軍，常年不參與戰爭的縣城根本毫無戰鬥能力，這也是趙凱僅派出一千兵馬攻城的原因所在。
趙凱起身走到地圖前，他觀察了一會地圖，如果說趙歇讓他全力南征，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河內郡與其他郡縣不同，這裡本身就駐紮著秦軍近三萬多人，還與三川郡毗鄰，如果河內郡吃緊，先不說三川郡守李由會不會出兵北援，就章邯而言，他也不會看著自己向河內郡進兵，河內郡一旦被趙軍奪下，下一步會是哪？三川郡嗎？函谷關將會再一次受到威脅，後果不堪設想，這不明擺著把秦軍向北引嗎？
這才是趙凱真正憂慮的一點，更何況，趙歇的態度轉變，讓趙凱覺得，背後一定有人進了讒言，而且，趙歇竟然這麼容易相信別人，這讓趙凱十分寒心。
起初趙凱覺得，會不會是陳余，可陳余未必有這麼大的力度，趙歇和自己剛剛嚴重打擊了陳余，他此時元氣大傷，未必能夠公然去趙歇那挑撥自己和趙歇的關係。
那會是誰？唯一的嫌疑人只有張耳了。
可趙凱一時間，卻又沒有招架的能力。
進兵河內郡，這是一招險棋，有進無退，一旦秦軍為保河內郡而大舉調兵北上，那時，自己不但拿不下河內郡，還會引起趙國的滅頂之災。
這一招實在太狠毒了！
趙凱憤憤的用拳頭擊打在地圖上，隨後下令：「三軍休息一個時辰，之後改道，直奔安陽縣進軍！」
眾人唱諾紛紛退去了，卻是李左車沒有離去，他一臉關切的望著趙凱，而蒯徹，走了幾步之後，他也忽然頓住了腳步，他也隱隱覺察出趙凱今天哪裡不對勁，他又回到了趙凱身邊，一臉關切的問：「上將軍今天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