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寧家雙生子
正當方子笙細思如何「請」來韓明瑜時,不遠處鄭芸瀟的聲音,讓她覺得奇怪。
鄭芸瀟是個被寵壞的姑娘,有幾分心高氣傲,卻無奈身份使然,讓她傲氣之餘,也有深藏的自卑。
黎陽乃是大周舊都,豪門氏族比比皆是,鄭家只不過是因為附庸於鄭國公府,才在黎陽上層里有一點點位置。
這點點的位置,如風中燭火,隨時都會消失。這讓鄭芸瀟很是擔心和失望。但她一直表現的都不錯,除了嫉妒和憤怒鄭純心的作為外,並未做出有失體統之事,不過分討好誰,也不過分依附於誰。
至少在方子笙看來,她在鄭府一直是趾高氣揚的,說話的時候何曾低聲細語。
恢復了武力就是好,別人聲音壓的再低,距離再遠,也能連猜帶蒙,聽個七七八八。
這不,方子笙就聽見不遠處的暖房裡,鄭芸瀟帶著幾分羞赧,說著:「這盆茶花,你若喜歡,就送於你。正好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
「多謝!只是茶花嬌嫩,我那裡也沒有暖房。若是凍著,也是可惜。這種花一道,頗為辛苦。難得大小姐如此有恆心!」一道好聽的男聲回道。
方子笙聽說過鄭芸瀟喜歡種花一事,當時還覺得奇怪,這位大小姐的愛好居然也是不走尋常路。
接著,就聽那男聲告辭,然後方子笙遠遠看到,一個身量頗高的男人走出暖房。
其實說他是男人,倒顯得他年紀大了。他身量雖瘦,面容卻十分年輕,看上去介乎於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間。
他生的白白凈凈,眉眼溫和,自有一股儒雅的氣度。正是這氣度,讓方子笙覺得他像個男人。
但更吸引方子笙的是,他的臉,和之前去望春樓吃飯時,見到的那個因為對賬引發騷亂的寧鳴,一模一樣。
方子笙對寧鳴在意,是因為對賬的一眾人中,唯有他敢質疑那個頗有經驗的老者。在軍中,這樣頂撞上司,質疑上官的人,都是刺頭。而寧鳴實在不像刺頭。他冷靜而自持,同時亦世故,在知道自己犯錯得罪上司后,立刻認錯絲毫不拖泥帶水。
就憑這樣的態度,寧鳴此人在望春樓必定有前途。
眼前這個從暖房走出的男人,雖有一張寧鳴的臉,兩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寧鳴像是一灘水,看似溫柔,在冬日卻能成冰。眼前的男人,卻當真是溫潤如玉,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超脫的感覺。
「寧睿公子,小姐說天色陰沉,怕是會下雪,讓您帶把傘。」鄭芸瀟的丫鬟修容追出來,遞過一把青綢油傘。
方子笙往藏身的樹后縮了縮。
寧睿身上的袍子洗的有些發白,風一吹,能看出很單薄。他的家境應該不太好。
方子笙忖著,回到院里吩咐花開去打聽寧家的事。
之所以對寧家如此關注,是因為自從見過寧鳴后,方子笙就打算將他收服,最好能成為自己的心腹。
她現在雖是鄭家二小姐,衣食無憂,庫房豐厚。但她未來要完成的事,需要大量的人力與財力。鄭駿雖家產豐厚,可他畢竟要留給兒子鄭林森,能給方子笙的,不過就是優渥的嫁妝。
但方子笙又不想出嫁,那她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例如插手鄭家的產業,利用鄭駿對她的寵愛,得到經商的許可,再一點點壯大實力。
這些在她身體虛弱,體內蠱毒無葯可解前,她不做多想。命不保夕,說什麼賺錢用於報仇都是虛的。只有變得強大,有人有財有勢,才能靠近朱衡,查明真相。
花開的速度很快,晚膳前,就打聽出寧家的情況。
寧家本是大族,詩書傳家。
七年前,國舅楚天翼謀反,大周皇帝殺了無數的人,血流成河。除了與楚家有關的人或勢力外,許多政見不同的官員,利用這次機會,紛紛攀扯對手與楚家有關。於是一大群官員落馬,家破人亡的慘劇每日都在上演。
寧家,與花開所在的蘇家,都不過是這場浩劫中的一家而已。
寧家家主被參,皇帝震怒,剝奪爵位,連坐親族。一時間,寧家破敗,入不敷出。
寧父乃寧家支脈,被牽連后罷官為民,家財充公,氣惱之下病逝。因鄭駿與寧父有舊,寧家雙生子寧睿寧鳴,在鄭駿的資助下,一個入了官學,一個進瞭望春樓做賬。
今日寧睿是來送禮的。
寧母因感恩鄭家幫助,常做些綉活送給宋氏。這一來二去,鄭芸瀟與寧睿也認識了。因寧睿極其喜歡養花種草,所以鄭芸瀟投其所好,他一來,就拉著他去暖房裡問東問西。而寧睿一直是來者不拒。
府里曾有傳聞,說是大小姐對寧睿有情,可他家道中落,大小姐又不願委屈自己,卻又壓抑不住心頭情感,才會有花房一幕。
這點,方子笙倒覺得有幾分苗頭。
聽說,為讓寧睿去官學,鄭駿費了好大力氣。而寧鳴卻不願同兄長一起入學讀書,家中捉襟見肘,還有娘親妹妹要養,他便跟著賬房先生做賬掙錢,後來才進的望春樓。
聽完花開的話,方子笙心中有數。這個寧鳴,的確是上上人選。她從桌上的盒裡拿出兩顆小金球,金桔大小遞給花開:「這些給你去打點,我想知道寧家如今的住處。」
花開詫異,卻不多問,應聲而去。
晚膳過後,丫鬟們服侍方子笙沐浴,卻被方子笙攔住,說是自己有事要想。
趁丫鬟們鬆懈,方子笙找了許久,才找出一套不顯眼的深色襖裙換上,又拿一塊黑色的布包好頭臉,從窗口躍出去,輕鬆躍上屋頂。
冬日,天黑的快。
月如鉤,夜涼如水。
風輕輕吹動方子笙露在額前的幾根碎發,夜裡,她雙眸發亮。這種力量的回歸,讓她十分享受。
之前的虛弱簡直如一場噩夢,不僅摧毀她的身體,更是摧毀她的意志。她用冷靜壓抑煩躁,用冷眼代替痛楚。
如今,站在涼風習習的屋頂,感受血脈里力量的流動,她看向月亮。
自小她就被方國公扔進軍營,所有的軍功都是一刀一槍爭取來的。除了隱瞞她的身份,方國公會派親衛替她遮掩外,生死都靠自己,這也是為何她會如此在意韓明瑜。
韓明瑜,曾見證她冬霜雪雨的十年。所以,她必須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