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故人相見
「娘娘……是奴婢家鄉對娘親的稱呼。」荼靡想笑,無奈笑不出來。一張臉變得詭異。
「乖,話都說到這兒了,也該繼續說下去了。荼靡,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說的娘娘,可是我在承州的娘親?她沒死,是不是?」方子笙敦敦善誘。
電光火石間,荼靡福至心靈,想起鄭駿曾跟她說的話。連連點頭:「是,小姐,夫人她沒死,只是有了……有了別的男人。老爺覺得丟人,就做主讓夫人改嫁了。老爺只是不想小姐您知道傷心。畢竟夫人先是沒有名分,就跟了老爺,後來又——」又給老爺帶了綠帽子,可謂是名聲盡毀。
竟是這樣?
荼靡老老實實的態度,讓方子笙信了三分。
荼靡鬆了口氣。
好歹過關了!
都怪這張嘴!讓你亂說話,餓你三頓再說。
方子笙也不打算一次就撬開荼靡的牙關。此事就此遮了過去。
荼靡心大,一會兒就忘了事兒,和一眾丫鬟分起首飾來。
院外,屋檐上掛的燈籠依次點起。
室內,花開吹息火摺子,用銀剪撥撥燭芯。
「老爺還沒回來?」
「沒!不過年節將至,說不定老爺快回來了。」
「周石海呢?」
「周管家最近也很忙。每到年尾,莊子上的管事都會來府里對賬,然後調撥下一年的人事。就連夫人那裡,也忙著對賬。還有鄭家的各家商鋪的主事,聽說早就來了府里,等著和老爺交賬,可老爺一去就沒了消息,於是都等著。」
方子笙揉揉胳膊,伸伸懶腰:「這麼忙,他會去哪裡,打聽出來了嗎?」
花開搖頭:「老爺行蹤一向保密。音蘿幾次試探她哥哥雲平,雲平都不告訴她。倒是先前小姐讓我找人,去慶川巷打聽韓樂師的事兒,有了消息。他去了明家。」
「明穗?」
「嗯,幫忙打聽消息的,是剛頂上門房小五的新人,叫白須。他自小就在慶川巷附近住,所以跟蹤韓樂師時,不曾被發現。韓樂師進了明家后,白須去明家打聽,只說是明家小姐的西席,卻連名字都打聽不出來。」
「明家!」方子笙摩挲著酒葫蘆,「去準備些禮物,明日我們去明家看看。」
明家不算特別富貴,卻也是頗大的宅子。一接到帖子,明穗就親自出門迎接,只是依舊憔悴。
方子笙對她和秦桐羽一事心知肚明,也無處勸解,進了明穗的閨房,但見案上擺著幾幅畫,最上面的卻是一首詩。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
方子笙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就被明穗擋住:「水秀,快上茶。」
兩人挨著爐子坐下,方子笙笑笑:「你怎麼瘦的這麼多?」
明穗下意識摸摸臉,不提此事:「這天氣冷的,你身子又不太好,若是有事,我去鄭府也是一樣。」
「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瑞雪宴上,你跳的舞是誰教你的……」
明穗接茶的手一抖,茶盅掉在托盤上,水珠濺上手背。
明穗是比照大戶小姐養大的,雖說會劍,卻也只是架勢好看,真的對敵不過是三腳貓功夫罷了。所以,她肉皮白嫩,這一點茶水竟將手背燙紅。
水秀手忙腳亂,其他丫鬟忙去拿燙傷的膏藥來塗。
一番折騰后,明穗看看方子笙沉默的臉,起身:「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明穗帶方子笙去的是明家後院,一直走到靠北的那面牆。牆上搭著梯子。
「我有個叔叔,幼時高熱,燒壞了腦子,長大后常常咬人。大夫們都說他瘋了,家裡就特意將後院隔開,將他關在裡面。後來他過世后,那裡就空了下來。一年前,我無意中聽見裡面有動靜,跑來一看,居然是一個人在舞劍。後來,他教我舞劍,爹爹也見過他,請他入府居。他不肯,就一直住在那裡。」
「他叫什麼?」摸著半舊的木梯,方子笙朝牆上看去。
一年前?
怎麼會是一年前?她明明進入鄭純心的身體不足三個月?
他不是韓明瑜?若不是,為何會知道那首曲子?
「小姐?」花開擔心,「讓奴婢先上去看看吧?」
不,我要親自看!
方子笙登上梯子,忽與牆那頭出現的一張臉對個正著。
那張臉,披頭散髮,臉上青紫紅腫,散發惡臭。
牆這頭的丫鬟們被嚇得齊齊尖叫。
那張臉也同樣驚恐,正待逃離,卻被方子笙伸手抓住髒髮掩藏下的右耳。
她記得,當年比武,她控制不住力氣,大刀擦過韓明瑜耳邊,留下一道傷疤。身份真假,她一看便知。
那廂,那張臉齜牙咧嘴,卻掙脫不開方子笙的大力。
就在昨晚,方子笙的功力已恢復四成。
傷疤猶在,人已改。
那人怒極,張嘴咬向方子笙。
方子笙卻忽然大笑,笑聲清越,嚇得那人從梯子上滑了下去。
「韓明瑜……」方子笙爬上牆頭,見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就逃。正待追過去,身後一隻小手捉住方子笙的後背。
「小姐小心!」花開的聲音里全是驚恐。
方子笙回頭,牆下明穗和一眾丫鬟錯愕一片。她心中卻悲喜交加。
的確是韓明瑜。可他大齊堂堂二品將軍,怎落得如此地步?朱衡,他到底對韓明瑜做了什麼?
重新回到明穗的房間,明穗開口:「我也問過他叫什麼,他也說不出來。好像以前的事都忘記了,只記得詩詞歌賦。」
失憶?還真是難兄難弟!
雖然韓明瑜的模樣不堪,畢竟還活著。方子笙很欣慰,對明穗的好感越發多了:「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看你一直為此事困擾,就多嘴一句。雲妃想讓你入宮,必然是有什麼緣由。找人去雲妃身邊打探一番,知己知彼,才能找到機會逃脫。」
明穗目光一暗,想起秦家二夫人登門那一日的情景來。
那是瑞雪宴結束的第二日,秦桐羽的娘親秦二夫人親自登門,先是與娘親說了會兒話,然後特意要求要單獨和她說話。
還記得當時她心裡驚疑不定。想著會不會是上門提親。可如果真是提親,和娘親商談即可,為何要見她。可如果不是提親,莫非是……
明穗不敢想下去。恭恭敬敬陪著秦家二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