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追擊金吾衛
青瓦白牆,古樹森立,繞過蹲有兩座雄偉石獅的孟家前門。萬水順著一排高牆,將車駕到後門。
後門不大,門口同樣有石獅,卻小,也可愛。呈卧姿,獸眼頗大,憨態可掬,懷裡啃著一團繡球。
「到了!」萬水等方子笙下車,一笑,牙齒潔白,一點也不像貪杯之人的牙口,「小丫頭,千萬記得,莫提起我家主子。否則……」
「我知道,多謝大叔!」
眼見方子笙去敲後門,咀嚼著「大叔」二字的萬水,神色古怪地駕車而去。
守後門的婆子們正在賭錢,見了方子笙,收起不耐,有人不顧老邁,兩條肥腿跑的飛快,前去報信。
第一個來的人是程曦。
錦袍玉帶,縱然下巴上冒出青青胡茬,也無損他的風度翩翩。
見方子笙打扮齊整,抱著個碩大葫蘆,程曦正要開口,卻聽方子笙腹響如鼓。
原來方子笙昏睡兩日,只被喂水,滴米未進,餓得發狂,否則也不會觸發蠱毒。
接著跑來的是木月,一見此景,扶了方子笙回自己院子,然後造廚做飯,留下坐在屋中的程曦和方子笙。
桌上有糕點,方子笙雖吃相優雅,片刻后糕點還是少了大半。期間,程曦給方子笙斟了六杯茶。
待木月那一大碗料足油厚的雞絲麵上桌時,方子笙堪堪吃完最後一塊糕點,繼而在程曦驚訝的目光中,又吃光了那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
此刻,高烈也來了,診完脈,與程曦耳語后,看了方子笙兩眼,嘆了口氣,離開。
程曦終於問了:「這兩****去了哪裡?」
眼前的程曦,果然是當日空空寺的程三。方子笙笑笑:「和高先生說的一樣,蠱毒發作,暈了兩日。」
程曦靠著椅背,聲音沒有起伏:「山上的屍體怎麼回事?……你和馮雲夜半未回,次日派人上山尋找,除了地面上的兩具屍體,坑裡還埋著兩人,一人是蘇昔悅的丫鬟馮雲。」
「我和馮雲,看到那兩人殺人。於是,他們為滅口,追殺我們。後來我被一個帶著斗笠的人救下,馮雲卻死了。我蠱毒發作,暈了兩日,醒來時就已經到了後門外。」方子笙言簡意賅。
程曦想想,起身:「此事已驚動官府,你在孟府露過面,多有不妥。我已備下馬車,送你回鄭府,即刻就走吧!——至於你的蠱毒,先生已寫好藥方,你回府交給之前為你診治的大夫即可!」
程曦清了場,從木月小院到後院,不曾見到一人。
踩上馬車踏板,方子笙回頭:「為何空空寺的程三,和瑞雪宴的程曦程公子,聲音不一樣?」
程曦有些意外:「人有千面,沒什麼奇怪的。」其實,他只是覺得好玩,故意逗弄方子笙。但真相,往往不能隨意說出。就像,他不是故意看光了方子笙。
程曦的耳朵紅了紅,望著馬車遠去。
坐了一日的馬車,方子笙渾身酸疼,手持高烈的藥方,看的認真仔細。用藥不多,卻珍貴,足見此毒並非常人能遇,因常人遇到,湊不齊藥材,只有死路一條。
蝕骨之毒,東於王庭。
方子笙喃喃,撩開棉簾:「還有多遠?」
駕車的漢子,黑黝黝的臉上露出白牙:「再過半個時辰,姑娘莫急,路上人太多了。」
街上的人的確多,熙熙攘攘。大人抱了孩童坐向肩頭,看雜耍,買糖葫蘆。方子笙忽然想起鄭駿。其實,鄭駿比方國公,很像父親,對她寵溺而放縱。方國公對她,更多是嚴厲與苛責。
遠處騷亂忽起,人群中驚叫連連。持刀的人,逃跑的身影,讓黑臉大漢將車趕至街角,生怕波及。
飛檐走壁的有兩人,一逃一追。
逃的人,方子笙認識,正是因她吃了楚憶的千金難買之葯,心存不滿的千山。
追的人,衣分為二,下有分幅,旁有襞積,分明是大周的金吾衛服。
黑臉大漢扶掌:「哎呦呦,這是誰呀,居然能在習蕭的追擊下,逃的這麼快?」
「習蕭是誰?」方子笙看到兩人下方的街道上,有佩刀的金吾衛驅開百姓,夾擊千山。
黑臉大漢笑嘻嘻:「習蕭是皇後娘家尤氏一門的表親,號稱神捕。捉了不少江洋大盜,那前面的漢子,真是好本事,居然在習蕭的追捕下還能輕鬆有餘,也不知犯了何事,惹得習蕭如此興師動眾,居然不怕御史告他擾民?」
人遠了,眾人罵罵咧咧。
很快,騷亂如同滴水入海,漣漪過後,該買菜的買菜,該割肉的割肉。小販乞丐,商賈行人,回歸自我凡俗的人生。
馬車啟動,方子笙摩挲葫蘆,望著攤在手心的金葉思索。金葉與她食指同長,兩指寬,葉脈精細,栩栩如生。
馬車走的不快,方子笙往外看去,恰見通達客舍的迎客酒幡飄揚。先前她曾聽萬水抱怨,說通達客舍的蒲酒貴而不烈,草料貴而不優。
十之八九,楚憶下榻之地便是此處。再加上方才千山正從此方向逃走。不知,楚憶是否還在裡面?
方子笙攔下黑臉:「不知,能否勞駕你去幫我買一份陳家的花生酥?我屋裡的丫頭們最是心悅他家的點心。」
給丫鬟買?
黑臉雖好奇卻不多問。難得見有如此心意的主子,尤其在蘇家大小姐蘇昔悅的映襯下。
眼見前方七八步遠,陳家點心的百年老店前,排著長隊。黑臉將馬車靠邊:「姑娘坐好了,無白這就去買!」
無白?
這名字倒符合。方子笙趁他轉身,溜下馬車。正待踏上通達客舍的台階,忽覺奇怪。
青天白日,人群熙攘,為何這通達客舍只有人入,不見人出?
門口掃地的店小二,時不時抬頭看向方子笙,眸中蘊藏精光,分明是習武之人。再看地上幾處碎屑,幾次都不曾掃走,他心不在焉所為何事?
方子笙摒氣,只覺得前方客舍里,藏著一股肅殺之氣。
氣息極淡,夾雜隱隱血氣。
方子笙左右一顧,一嘆氣,懊惱:「說要打酒,怎能忘了酒葫蘆。」繼而翻翻衣袖,「連錢也忘帶了,看來老爺今日是喝不到通達客舍有名的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