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蝕骨之毒
恰逢次日鄭駿來看方子笙,方子笙便旁敲側擊詢問話本一事。
鄭駿接過荼蘼手中的茶后,笑道:「不過是個話本子,莫不是真寫的好?」
方子笙笑笑:「寫的倒還不錯。爹爹還沒告訴我,這話本子到底是從哪兒買來的?」
鄭駿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起身道:「不過是下頭掌柜們在坊間買的小玩意,你若喜歡,等你傷勢好一些,讓荼蘼陪你去書肆里逛逛。不過今日,你要陪爹爹去個地方。」
方子笙詫異,卻並不多問,在荼蘼等人的服侍下,穿好斗篷,坐上竹轎,一路被抬到大門外。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上車后,方子笙才發現裡面放著碳爐棉褥等物。鄭駿生怕凍壞了她。
「爹爹莫不是要帶我去吃好的?」方子笙開玩笑。
鄭駿目光溫柔地看著方子笙,伸手摸摸她的發頂:「純心若想吃也可以,不過我們要先去空空寺一趟。」
空空寺的廟宇不是黎陽城最大的廟宇,卻是黎陽城最出名的廟宇。因為空空寺的主持大師萬虛,卜卦十分精準。
傳說萬虛大師曾幫先國舅楚天翼卜過一卦,說是他不惑之年有一大劫,度過的可能性十分低微,甚至有生命危險。
楚天翼乃是武將,從不信奉佛道,萬虛的話他自然是不信的。可偏偏就是在楚天翼四十歲的第一個月,大周皇帝李勤宇以謀反罪,誅殺了整個楚家,甚至連皇后楚輕煙都不曾放過。
當然這只是萬虛大師卜過卦象中的一卦而已。
萬虛大師也曾為當朝左相程青海卜卦,說他命中有三子,可如今明面上左相膝下只有一子程曦。為此,有人說萬虛大師的卦象不準,但少有人知道,其實左相還有兩個不曾上得族譜的私生子。
但今日鄭駿帶方子笙前去拜見萬虛大師,為的卻不是卜卦,而是方子笙身上的蠱毒。
萬虛大師除了卜卦,在醫道上也頗有一番造詣。
萬虛大師最愛雲遊四海,昨日鄭駿得知他回了空空寺,次日便忙不迭地帶方子笙登門。
他們一行人來到空空寺的大門外,鄭駿扶著方子笙小心翼翼下了馬車,正待吩咐下人用竹轎抬她,卻被方子笙拒絕。
方子笙笑著搖頭:「人說入鄉隨俗。既然來了這裡,禮佛自然要虔誠,爹爹放心,我走得動。」
鄭駿想到傳言里萬虛大師乖張的脾氣,便不再多勸。因為空空寺不許旁人進入,鄭駿只得親自扶著方子笙,跟著小沙彌來到萬虛大師的靜室。
一進門,方子笙的目光就落在對面那鬚眉皆白的老和尚臉上。
老和尚身穿袈裟,雙手合十,笑眯眯的模樣像足了大肚的彌勒佛。
一見到方子笙,萬虛兩眼放光,上下打量起她來:「哎呀呀,好一個龍章鳳姿的少年郎……可惜可惜,可惜是個女娃娃……若是個男娃娃,這命格真可謂是貴不可言呀……」
這一番胡言亂語被旁邊的了誠給截斷:「師父,鄭老爺帶鄭二小姐來是看病的,不是來看相的。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坐。……師父,二小姐是女子,您別這樣看著她,會讓人覺得您為老不尊的!」
「呔!臭小子,既然是找老衲來看病的,望聞問切是首要,走走走,快去看看程家那小子掃完地了沒有。」萬虛大師擠開瘦的跟竹竿似的了誠,「高烈那老小子統共就送給我兩壇酒,程家那小子居然還敢眛下一壇。程曦他今日若是不把寺里給我掃一遍,我一定剝了他的皮!」
一時間,靜室里人聲不聞。
半晌,了誠尷尬地笑著:「誤會誤會!鄭老爺,我師父一向如此,還望您見諒。……師父,我們是出家人,不可口出惡言……」
萬虛吹鬍子瞪眼:「你還管老衲?你忘了上次我離廟出走,就是因為你太絮叨了?你若再說,我這就走……」
了誠的臉都要僵了,扯扯萬虛寬大的衣袖,低聲皺眉道:「師父,你不是哭著鬧著讓我們給佛祖塑金身嘛,鄭老爺可是黎陽城最大的財主,您可別再鬧了。鄭老爺昨日已經捐了一萬兩白銀的香油錢……」
萬虛眼睛一亮,看向鄭駿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座金光閃閃的金山。
「來來來,女娃娃快過來,讓老衲為你把脈!」萬虛喜滋滋地招手,不忘多瞟了鄭駿一樣。他除了給佛祖重塑金身,他還想翻修一下後院的僧舍和菜園,還想再多買些田地。
鄭駿早已風聞萬虛大師的性子,當下也不以為忤,扶著方子笙坐下。
萬虛一面搭脈,一面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鬍鬚。忽然他的表情凝住,目光里難得露出一抹慎重和疑慮。他望望方子笙的面相,半晌后,心中有了答案。
「大師可看出我兒所患什麼病?」鄭駿的表情很急切,也很期待。
萬虛一面搖頭晃腦,一面兀自喃喃自語。
半晌后,萬虛才重新揚起笑容,居然從懷裡摸出一塊糖糕來:「來,女娃娃,拿著,你乖乖的出去吃,老衲和你爹爹商量些事哈……」
方子笙被萬虛的口氣弄得哭笑不得,瞅瞅那被擠得變了形的糖糕,順從地接過:「多謝大師!」說完,她朝鄭駿看了一眼,但見鄭駿點頭,她才慢慢走出靜室。
方子笙前腳剛踏出門檻,後腳就聽萬虛說道:「嘿,老衲活了這麼久,還第一次見到中了蝕骨之毒還能活下來的。」
方子笙還欲再聽,卻被緊跟著出來的了誠給打斷:「小姐若無事,就在寺里逛逛吧。」
這變相的趕人方式,方子笙自然明白,只得獨自走下台階,漫無目的地亂走。
蝕骨之毒,應該就是陳圖經口中的蠱毒了吧?可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毒呢?
與此同時,靜室內,萬虛正在向鄭駿解釋所謂的蝕骨之毒。
「蝕骨之毒,乃是天下奇毒之一。顧名思義,蝕骨之毒發作時會痛入骨髓。中了此毒,月余發作一次。發作時,如同被萬蟻噬心。一月後,體質虛弱纏綿病榻;兩月後,內臟出血;三月後,四肢麻痹;四月後,六感漸喪;五月後,就只能是死了。不過,很少人能挨過兩個月的。因為那萬蟻噬心的感覺,會讓人痛的發瘋,恨不得撓破肚腸。之前老衲也聽過有人活生生將胸口撓開,抓出自己的心臟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