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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新月像碎玉

  鄭駿眼疾手快,伸手撈住宋氏,將她抱入懷中。


  「娘親!」鄭芸瀟嚇傻了,掙開修容的攙扶,撲過去。


  鄭駿狠狠一瞪鄭芸瀟,沖周石海喊道:「快去請陳大夫……」


  陳圖經來的時候,鄭芸瀟已經被勸回她自己的院子。花開銀牙等人也被押下去。屋子裡靜悄悄的,陳媽媽和丫鬟婆子們守在門口,唯獨鄭駿一人待在屋裡。


  陳圖經咳嗽兩聲,進屋給宋氏把把脈,而後鄭駿喚了陳媽媽等人進去,自己則陪著陳圖經出來。


  門外,雪已經停了,天卻越發冷了,一說話白氣繚繞。


  「夫人沒什麼大礙,只是急火攻心,你莫要憂慮!」陳圖經和鄭駿並肩往外走。


  「都是我馭下不嚴,才給你惹來麻煩。趕明我再挑兩個手腳乾淨的小廝給你。」鄭駿尷尬地笑笑,「純心那兒,還好嗎?」


  陳圖經遲疑了一下:「二小姐此次毒發,太過突然,我只能又給她吃了那種可能絕經的葯。若再吃上一次,我不敢保證她以後還能有子嗣。」


  鄭駿一愣,急切道:「剩餘的藥材已經在路上了。想來再過幾天就能到。純心她……她不能沒有子嗣。我答應過清婉,一定要給她挑個好夫婿,讓她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說起這個,今日我去為二小姐診脈之時,她曾問起她娘親一事。她說,身為子女,不能放任娘親一個人留在承州!」


  鄭駿愕然:「怎麼會……之前我讓新月隱晦地跟她說,她很小的時候她娘親就過世了。難道,被純心察覺了?」


  陳圖經搖搖頭:「二小姐被流星錘砸到腦袋,論理,既然能失去記憶,也可能會在某個時刻突然恢復記憶。不過,我看,二小姐應該還沒想起來。若是想起來,就不會試探著從我這裡得到消息了。」


  鄭駿捏捏拳頭:「那些人還沒放棄,如今還在彬州四處尋找純心的蹤跡……」


  陳圖經見鄭駿精神疲倦,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想來一時半會他們也想不到,蕭裕居然是個女孩子。不過,你真不打算告訴你四哥,純心的事?」


  四哥?


  鄭駿沉默,良久才說道:「知道又如何?秦家如今還在騙他。不過,這都是他咎由自取,若是當年他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清婉……嗨,說這個做什麼,走,你去看看我新買的藥材,裡面有幾味是你需要的……」


  陳圖經搖搖頭:「稍後再去看也是一樣的。我有些事要問你,有關新月,你打算如何處置?」


  鄭駿蹙眉,有些無奈:「你說呢?人是你推薦給我的,如今出了事……」


  陳圖經瞥他一眼,不語,心中卻思緒萬千。鄭駿總是問自己,為何總對新月刮目相看。


  為何呢?

  陳圖經還記得幼年的往事,那時他還不是一個江湖浪子,而是大周陳國公最受寵愛的小兒子。但他的娘親並非陳國公府的主母,只不過是府里的一個美妾,卻也是陳國公最寵的小妾。


  那時陳圖經因著爹爹陳國公的寵愛,嫡母陳國公夫人並不喜歡他,嫡母所出的四個哥哥也不喜歡他。


  陳圖經小的時候十分懦弱,每次他被哥哥們欺負,下人們都選擇視而不見,唯獨奶娘的女兒碎玉姐姐會護著他。因此,碎玉曾被嫡母罰過多次。有時餓她兩頓,有時冬日裡讓她穿著單薄的衣衫去掃雪,有時又讓她去洗整個府里的衣服。總之,嫡母無時無刻不再想方設法地折磨碎玉,同時也折磨著陳圖經。


  可懲罰過後,碎玉仍像一隻護崽的母雞一樣護著陳圖經。直到那次陳圖經被大哥推進湖裡,看他掙扎,圍觀的人都在笑。在他們眼中,陳國公府五公子的命並不比一個下人來得重要。


  絕望中,陳圖經看到那個跑的髮辮凌亂的少女,滿臉驚慌地一頭扎進水裡,奮力朝他游來。


  碎玉會游泳,卻游的不是很好。所以,碎玉將他艱難地推上岸后,就再也沒了力氣。看著碎玉尚在水中掙扎,年幼的陳圖經哭著跪在幾位兄長面前,求他們救救碎玉。


  然而那只是枉然,在兄長們的笑聲和下人的漠視中,碎玉漸漸消失在湖水裡。陳圖經最後看見的,便是碎玉那烏黑的發頂……


  陳圖經用手拍拍心口,嘆了口氣,認真地沖鄭駿說道:「新月她……和我的奶姐碎玉生得很像。我曾受過碎玉的大恩。當日來你府中,第一次見到新月,我還以為是碎玉重生了……近平,新月她還是個小姑娘,雖然驕縱些,卻應該不至於害人。看在我的面上,這次就饒了她吧。」


  近平是鄭駿的號,陳圖經甚少這樣叫他。


  鄭駿有些內疚,這一次自己千方百計把陳圖經騙回來,都半年了,陳圖經都不曾這樣喚過自己,不料卻因為一個小丫頭,他居然這樣鄭重的拜託自己。


  鄭駿連忙說道:「已經查清楚了,下毒的是一個名叫銀牙的丫頭。雖說新月拿了她給的葯,可下毒的畢竟不是新月。稍後,我去問問純心,看她如何定奪新月的去處,可好?」


  陳圖經點點頭。


  鄭駿緊接著說:「既然你如此關心新月,為何還要讓她去純心屋裡當丫鬟?要不,我將她的賣身契給你?」


  陳圖經搖搖頭:「新月無父無母,對如今的她來說,鄭府就是她的家。我如今孑然一身,漂游江湖,她跟著我,只會吃苦。——不說此事了!對了,我聽周石海方才說,你去莊子上帶回一個人,莫非是……荼蘼?」


  鄭駿心虛:「……荼蘼……荼蘼她在莊子上整日的哭。她說,她只想留在純心身邊。如今看來,在我的府里,純心身邊還真的少不了她。至少,荼蘼對純心的忠心是無人能比的。」


  陳圖經思索了一下,說道:「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說什麼了。只是,荼蘼的腿傷可曾治好?」


  鄭駿咳嗽了一下,語意不詳地嗯了一聲。


  陳圖經一愣,蹙眉不悅:「沒治好?你明明知道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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