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孤冰也化只緣你1
他知道她是個女子,但神智極度衰弱的他腦海中根本無法回憶起之前發生地事,他無力想起她是誰,她手中的溫柔撫慰,是他孤獨疼痛的思念,他一次次在等待她的救援,一次次難過她的轉身離開。
「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知什麼時候,周承飛疲憊而黑暗的腦中就隱隱閃現這個念頭,他還是沒力氣睜開眼睛,他感到孤獨極了,忽然模糊的聽到門開了,那個令他感到欣慰的沙沙細碎腳步聲響起,她又來了,她的到來能讓自己暫時遠離痛苦,能對自己如此關心的女子是誰?靈魂深處的記憶叫他自問:她是不是阿蘭婭?
她坐了下來,用她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掰開了自己的嘴,接著周承飛感到一涓溫熱的液體仿如瓊漿玉露順喉而下,這液體是甘甜的藥草味道,沁的自己心脾一暖,他頓覺肺腑間氣息一暢,整個人都多了分力量。
在野外無數惡劣環境中生活過來的周承飛極強的求生之性此時展現出來,早就形成下意識的他知道,要想活過來,必須要喝熱的東西恢復體力,於是他強撐了一口氣,怒力而艱難的快速吞下那不知何物的液體,又努力地長大了嘴巴。
「你倒是個不會客氣的傢伙,省了姑娘許多麻煩!」那個女子輕輕啐道,似是輕輕哈了口氣,又舀了一勺甘露放在自己嘴間,周承飛拚命地咬住勺子喝了下去,由於他嘴咬的太急,以至有液體溢出順著他嘴角臉上滑到了脖子根。
周承飛嗆得連連咳嗽,迷迷糊糊聽到那姑娘一陣手忙叫亂,她口中慌亂的叫著些話,一邊輕輕捶著自己胸膛,好不容易自己咳嗽平息了下來,她又用絹布擦拭乾自己臉頰和脖子的液漬。
「給我老實點,再鬧我就不管你了!」周承飛聽清了女子的這句話,她好像真的是阿蘭婭,阿蘭婭也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過話。
周承飛既高興又有些害怕,高興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害怕她真的不管自己了。
周承飛腦中忽然一個激靈,不行,自己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快點和阿蘭婭見面。這一次他乖巧地一口口慢慢地張開嘴接過她舀來的甘露,直到她將那碗甘露喂完,才意猶未盡的咽了咽喉嚨。
蕭廷芳今日一襲紫衣,她坐在床邊的優雅姿勢盡顯曼妙身段,她的肌膚白如凝脂如夢似幻,她髮鬢高挽,瀑布般的頭髮披肩而下,與整個身子的柔美線條渾然一體,她光滑精緻的臉頰白裡透紅,彷彿透著珍珠般晶瑩的光芒,整個人在紫色的映襯下有種格外的冷艷氣質。得意著周承飛聽話的配合自己喝完一大碗人蔘烏雞湯,收好了湯碗,朝昏沉的周承飛咂了咂舌,用只有自己才聽的到的聲音道:「你倒是挺享受,哼,不要以為本姑娘會好心的救你,我只是還你昨天救了大家的情,這樣等你醒來后就知道我們兩不相欠了!」
話音才落的蕭廷芳忽然俏臉一陣變幻,她像是做錯了事怕責罰的孩子慌忙自嘲道:「不對,我不能讓他知道我來喂他喝過葯,他在天香樓給我的恥辱,我本還該找他算賬,要是他醒來知道我還主動來照顧他,我也太丟臉了!」
蕭廷芳又喃喃自語道:「這傢伙修養了好幾天了,怕是哪天就會醒來了,不行,我不能再來了!」她下意識的拿出絲絹替周承飛擦擦嘴,她準備立即離開。
蕭廷芳的聲音太小,周承飛是不能聽清她說了什麼,但她最後的那句「我不能再來了」卻因為無意而陡然提高了聲調叫自己聽了個清楚。
周承飛又開始害怕,害怕自己不能挺過來,害怕她不再來了,害怕又一個人在孤獨中煎熬,為了拚命擺脫孤獨,他的手忽然有了力氣,一把抓住她為自己擦嘴的纖縴手腕。
蕭廷芳天生孤傲,守身如玉,當下俏臉一紅,自然而然的用力一掙將他的手掙了開來,口中斥道:「臭小子,你幹什麼?」
周承飛從她手上掙扎的力道感覺到她的怒氣,這和以前溫柔的她比起來顯得那麼的冰冷和陌生,心中打了個寒顫:她是看自己受了重傷,嫌棄自己了?一陣驚急之下竟然能嘶啞出聲:「阿蘭婭,不……要離開……我!」同時眼帘掀開一線,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去看清身邊人。
蕭廷芳見他眼帘掀動不由大急,急忙轉過頭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她第一反應只道周承飛早已清醒:難怪他會那麼快把那碗湯喝完,還能說出話,這個『阿蘭婭』是誰?說不定是他故意找的借口好占自己便宜,是了,這小子昨日在廣場上就是那麼做的,想到這裡不由又羞又急,不由喝道:「臭小子又來戲弄我!我再也不理你了!」端著那隻靈秀青翠的描松白瓷湯碗快步而出。
周承飛只感眼中微微瀉入了一絲光線,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傳入耳中,聲調沉重,彷彿在宣洩著一股怒意,他雖然著急,然而眼睛才睜開不到一半便覺整個腦袋都受到莫名牽痛,眼影忽然黑暗,不但什麼都看不到,反而瞳孔中難以言述的僵硬和疼痛感叫他不得不本能的重新閉上眼睛,他已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只隱隱中懷疑自己仍在夢中。想到阿蘭婭無情的離去,再結合自己的無力的壯況,一向堅強的他竟自然而然的流出眼淚,眼淚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頰滑過,再次滑到脖子根。
周承飛本來堅強,但是極度虛弱的狀態叫他精氣盪之一空,身心都在此時崩潰了來,他喉頭哽咽,虛舞著手,再次嘶啞叫道:「阿蘭婭,求……你,不要……走!」
嘎吱一聲,蕭廷芳打開了門,可是忽然回頭一瞥見到周承飛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力樣子,她怔住了,忽然她鳳目微顫,伸手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周承飛聽見關門的聲音只道她已經去了,一時不由難過的哽咽,眼淚頓時如溪流蔓延開來,他只感眼前只有孤獨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