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曲終人散
「既然已經有十成把握了，你還讓他們繼續打下去么？」樓上，萬事通看著阿飛，神色鄭重地問道。
樓下，場中，第五名抱劍之人倒了下去。站立在他對面的，是一名灰衣老者。灰衣老者的胸腹之間，一大灘血跡正在擴大。他殺了一名抱劍之人，但這名抱劍之人也在他的胸腹之間刺了一個洞。
「他們只是在取自己的公道。」阿飛平靜地說道。
「宋家坳的事，這些個老傢伙應該並不知情。」萬事通道。
「知不知情，公道都在。」阿飛依舊很平靜。
「飛施主，宋家之人的公道，和尚一定去取，如何？」八苦和尚的神情，前所未有地正經。
「大師取得到？」阿飛問道。
「飛施主，若是貧僧取不到，少林必能取得到。」八苦和尚正色說道。這一刻，八苦和尚不再是那個癲癲狂狂的不羈和尚。這一刻，八苦和尚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少林高僧。
「也好。」阿飛站起身來，邁步朝樓下走去。戴面具的人緊隨其後。
萬事通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背起蜂箱，對八苦大師道：「和尚，少林知道他的秉性。」
八苦和尚合什道：「老施主放心。」
萬事通點了點頭，也朝樓下走去。
八苦和尚嗖地一下從窗戶中穿出，落入場中。
「大師此時入場，是來主持公道的么？」寧飛舟微微一皺眉，對八苦大師拱了拱手，問道。
八苦和尚冷冷地瞪了寧飛舟一眼，並不說話。
人群之中，幾名蒼老老者都微微皺了皺眉頭。
「大師……」左冷鋒開口道。
「閉嘴！」八苦和尚冷冷喝道。
場內場外之人見八苦和尚忽然呵斥點蒼掌門，不由得齊齊一愣。左冷鋒本就冰冰冷冷的神色變得愈發冰冷。
「八苦大師，我掌門師侄的輩分雖然在你之下，但即使是見了心空大師，也可平起平坐。」一名麻衣老者自人群之中走出，冷冰冰地說道。
「閉關閉傻了么？和尚若是你們，今日就不會來此。」八苦和尚看著麻衣老者，冷冷說道。
「八苦，你這是在教訓我們幾個老傢伙么？」又一名麻衣老者輕輕地哼了一聲，也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人群之中剩餘的幾名蒼老老者，面上也頗有不豫之色。
「可惜了。」另一邊，獨孤飛雲先是一笑，隨後又是一嘆。
阿飛已經走了出來。
六大門派之中，兩名蒼老老者對視了一眼，都將目光落在阿飛身上。
「走吧。」阿飛看著獨孤飛雲，說道。
「我五名弟子的公道，還未取。」獨孤飛雲道。
「問劍之行，還未赴。」獨孤飛雲接著道。
「不過，你既然已經來了，其他的事，不做也罷。」獨孤飛雲笑道。
阿飛轉過身，朝著青草海鎮口的方向走去。那名戴面具的人緊緊地跟在阿飛的身後。他的整個身體，都綳得很緊。
「我能不能請風少俠同行？」獨孤飛雲看著阿飛的背影問道。
阿飛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他只是繼續邁步前行。
「風少俠，可否與我一行？」獨孤飛雲看著風無痕，微笑著說道。
「前輩，晚輩願往。」風無痕躬身道。風無痕的心中，有一股極為強烈的不安之感。
「正叔，慈姨，回太白。」獨孤飛雲對清矍老者和拄杖老嫗道。
「主人……」清矍老者和拄杖老嫗齊聲道。
「你們既然稱我為主人，便無須多言。」獨孤飛雲淡淡地說道。
「是，主人。」清矍老者和拄杖老嫗躬身道。
「師父，請允許弟子同行！」剩餘的幾名抱劍之人都跪了下來。
「劍道不成，不可出太白。」獨孤飛雲說罷，與風無痕並肩朝著青草海的鎮口行去。
場外圍觀之人見獨孤飛雲與一名中年人簡簡單單地說了幾句話，便遣離了自己的隨從和弟子，更隨著中年人而去，不由得議論紛紛。
「獨孤飛雲……」邊展雲大喝道。
「各位掌門，五命抵五命，就此作罷吧。」人群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各位前輩，各位掌門，獨孤飛雲居然敢口出狂言，挑戰六大門派。我們何不趁此機會，一舉將此獠拿下？」六大門派之人身後的人群中，一個粗豪大漢大聲喊道。
先前對戰之時，此人一直面色緊張。此刻，獨孤飛雲轉身了，他的底氣又壯了起來。
粗豪大漢的聲音一落，清矍老者和拄杖老嫗的身形同時動了。兩個人同時躍起，如同蒼鷹搏兔一般，撲向粗豪大漢的方向。
「住手！」八苦和尚騰身而起，雙臂一伸，一對僧袖如同鐵板一般，分別擊向清矍老者和拄杖老嫗。
清矍老者人在空中，左手成拳，噗地一聲擊中八苦和尚的右袖，如中敗革。同時，清矍老者右手虛握，並起兩指，在八苦和尚的左袖之上輕輕一劃，將八苦和尚這一隻袖子的攻擊也接了下來。
清矍老者接招之時，拄杖老於的身形立即突破八苦和尚的阻攔，撲向六大門派之人的身後。
六大門派之中，隨著幾聲冷哼，幾道劍光飛起，在拄杖老嫗的去路上織起一道劍網。
拄杖老嫗手中拐杖連擊，場中立即響起一片叮叮之聲。
拄杖老嫗被阻之時，剩餘的幾名獨孤飛雲的弟子也動了。七八道劍光，裹著七八個身影，同時殺向六大門派之人站立之處。
寧飛舟手中長劍一展，華山劍招雲起雲滅全力出手。
左冷鋒手中長劍一揮，點蒼迴風舞柳劍法瞬間發動。
邊展雲一聲大喝，青城十三斬之中的最強三斬同時劈落。
黃昆一聲冷哼，崆峒劍法之中殺氣最盛的仙劍誅邪裹著一股殺氣，激射而出。
八苦和尚攔住了清矍老者。
幾道劍光阻住了拄杖老嫗。
四大劍門的四名掌門敵住了四名抱劍之人。
玄真子和天三奇也出手了。
只是，他們的距離稍遠，出手也稍微慢了一些。
三四道劍光，已經突入了人群之中。
一陣驚呼聲中，一道劍光一閃而沒。粗豪大漢的下顎之中，刺入了一柄長劍，自其下顎直貫頭頂而出。
長劍一收，一名抱劍之人冷冷說道：「辱我師尊者，殺。」
清矍老者和八苦和尚都落回了地面。清矍老者的臉上，略微有些蒼白。八苦和尚的臉上，泛起一陣微紅。兩人都沒有再出手。雙方要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
拄杖老嫗已經落回原處。她在咳嗽。每咳一聲，拄杖老嫗的嘴角便滲出一絲鮮血。
「諸葛三娘？」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蒼老的聲音有些嘶啞。
「咳咳，太白一脈再度下山之時，便是你六大門派滅派之日。咳咳咳。」拄杖老嫗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狂妄！」驚魂稍定之後，六大門派之中有人喝道。
「你們若是知道，她教出了一個兒子叫做橫掃千軍，就不會這麼說了。」萬事通從酒樓之中走出，一邊朝青草海鎮口的方向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被寧飛舟等人阻住的四名抱劍之人已經突破了寧飛舟等人的阻攔，沖入了人群之中，與先前衝進去的三四名抱劍之人會合於一處，各執長劍，冷冷地看著圍在周圍的六大門派和其他名門正派之人。
「橫掃千軍！她的兒子是金剛鐵拐諸葛剛！」人群之中，響起了一個驚呼聲。
金剛鐵拐諸葛剛，百曉生兵器譜上排名第八。他雖然已經死在了嵩陽鐵劍之下，但能教出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八的人，又豈是這場中之人能罵一聲「狂妄」的？
場中的抱劍之人開始邁步朝人群之外行去。周圍的人，紛紛後退。
寧飛舟、左冷鋒、邊展雲和左冷鋒四人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劍，卻沒有再出手。方才的那一阻，他們雖然遲滯住了各自的對手，但他們知道，若是上場一對一與各自的對手較量，他們都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八苦大師……」天三奇手執長劍，看著八苦和尚的後背，說道。
「和尚，你不去么？」萬事通的聲音傳來。
「和尚若是你們，就不會阻他們回太白。」八苦和尚身形一閃，已經出現在萬事通的身邊。
「諸無計，你還是善善後吧。」萬事通一邊和八苦和尚繼續前行，一邊說道。他好像能夠看見，諸無計在低聲地對身邊的六扇門人吩咐。
場中，清矍老者已經登上了馬車。拄杖老嫗照例護在馬車旁邊。
獨孤飛雲雖然不在馬車之中，但太白的東西，他們怎麼會落下？
馬車後面，五名抱劍之人各自負著一名抱劍之人的屍身。另外的兩三名抱劍之人，一左、一右、一后，護在他們的周圍。
他們都來自太白。如今，他們要一起回太白。若是他們能夠劍道大成，待到他們下山之日，他們自會為他們的兄弟和同門再索公道。
「各位武林同道，還是莫要跟上去了，以免惹得李探花的兄弟不喜。」見圍觀的人群意猶未盡，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朝著青草海鎮口的方向移動，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