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計解圍
「諸無計，你不下去解個圍么？六扇門的顏面，不要了？」街道一旁的一家酒樓的二樓之中，靠窗的一張桌旁，萬事通笑眯眯地對坐在對面的諸無計問道。
這處酒樓的二樓，可能是整條街道上唯一一處還有空位的酒樓了。不算小的整層二樓之中，只坐著萬事通等人這一桌人。
「這個圍，晚輩也解不了。」諸無計看了一眼街道上面色發苦的六扇門人，苦笑道。
笑罷，諸無計說道：「不過，前輩說得對。六扇門的顏面，還是要的。」
說罷，諸無計站起身來，對萬事通、八苦和尚和阿飛拱了拱手，縱身躍出窗戶，立在街心的兩撥人馬中間。
「各位掌門，獨孤先生，各位還是跟本官走一趟六扇門吧。」諸無計雙手負在背後，沉聲說道。眾目睽睽之下，諸無計的神態，甚是鎮定和威嚴。
「和尚，你猜，諸無計的心裡有沒有在打鼓？」萬事通笑眯眯地對八苦和尚問道。
「沒空猜。」八苦和尚含糊不清地咕噥道。
這個時辰，並不是吃飯的時辰。但八苦和尚正在專心致志地對付面前的一盤油炸蜂蛹。這樣的好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在任何一個地方就能碰得到的。既然碰到了，對於八苦和尚來說，此時自然也可以是吃飯的時辰了。
八苦和尚一邊飛快地用筷子將盤中的蜂蛹朝嘴裡夾，一邊拿眼睛亂瞄萬事通身邊的蜂箱。
萬事通也不知道是怎麼養的蜂兒。都深秋時節了，他的蜂兒卻還在整天忙不停地采蜜、釀蜜。當著八苦和尚的面，萬事通都得意洋洋地刮過一次蜂蜜了，直看得八苦和尚眼睛發直、口角流涎。
尤為可恨的是，萬事通明明知道八苦佛爺喜歡吃蜂蜜，卻不主動拿蜂蜜來孝敬八苦佛爺。大家都在一起走了這麼遠的路了，萬事通只是拿蜂蜜泡了一壺茶，讓大家解了解饞。
對於八苦佛爺來說，不解饞還好。一解饞，八苦佛爺更饞了。
若非阿飛在場，八苦佛爺都要對萬事通使出降魔手段，先降了萬事通，再降了他的蜂蜜和蜂兒了。
見八苦和尚的眼睛朝著自己的蜂箱亂瞟，萬事通下意識地護住蜂箱，對八苦和尚道：「和尚，不是老夫小氣。實在是秋冬即至，蜂兒可採食的花蜜越來越少。若是不攢下些蜂蜜，蜂兒過冬就難了。」
「老施主，你休得欺負和尚不懂養蜂！誰家的蜜蜂能過冬的？」八苦和尚怒道。
「嘿嘿，和尚，這就是你不懂了。老夫是誰？別人的蜂兒過不了冬，老夫的蜂兒也過不了冬么？」萬事通得意地笑道。
樓下，街道之上的六扇門人見到諸無計出現，面色立即好了許多。
其中有幾個認識諸無計的六扇門人立即奔了過來，對諸無計施禮。其餘的六扇門人，雖然不認識諸無計，但看到他的官服，也迅速地攏了過來。
這些六扇門人，雖然都不是諸無計的直屬下屬，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一顆大樹出現了，總好過自己這群可憐巴巴的小樹苗杵在這裡，面對即將襲來的狂風暴雨。
「諸大人，殺死我四大劍門之人的兇手就在對面。六扇門為何不拿？」寧飛舟沉聲問道。
「各位若是與本官一起返回六扇門，本官自然會給各位一個公道。」諸無計負手說道。
「哈哈！哈哈！公道？」寧飛舟怒笑道：「殺人兇手就在對面。你六扇門連人都不敢拿，還說什麼公道？」
寧飛舟的話音一落，人群之中那幾名披麻戴孝的女子立即放聲嚎哭：「蒼天啊！你睜睜眼吧！殺了人啊！難道就沒有天理了嗎？！」
這幾名女子一哭，她們身邊的幾名幼童立即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剎那間，人群之中，哭成一片，凄慘無比。
「公道！公道！」哭聲之中，忽然有人大聲喊道。
隨著這一聲喊，愈來愈多的人怒吼道：「公道！公道！」
怒吼聲之中，街心之中的人開始緩緩向前。
人群雖然移動得不快，但不過幾步的距離，人群也很快來到了諸無計等人的身邊。走在最前面的人，他們的胸膛幾乎已經抵上六扇門人手中的鋼刀了。
另一邊，清矍老者、拄杖老嫗和那十幾個懷抱長劍的人面色淡然，一動不動。
諸無計面色一沉，厲聲喝道：「寧掌門，各位掌門，若是再不約束……」
「老爺，你死得好冤啊！我也不活啦！」諸無計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披麻戴孝的婦人從人群之中跌跌撞撞奔出，一頭撞向一名六扇門人手中的鋼刀。
那名六扇門人慌忙收刀，卻被那名婦人直接撞入懷中。那名六扇門人打也不是，推也不是，頓時被那名婦人給揪住衣衫，在身上捶了好幾下。
其餘的六扇門人又是惱怒，又是驚慌，不約而同地都握緊了手中的鋼刀。
「住手！」諸無計怒喝道。
諸無計不怒喝還好。諸無計這一怒喝，人群變得愈發激憤了。
「打死這些鷹犬！打死獨孤飛雲！」有人怒吼道。
怒吼聲一響起，人群之中有兵刃的人，都將兵刃執在手中，殺氣騰騰地瞪著諸無計和一干六扇門人。
「惹禍上身了。」樓上，萬事通笑道。
「和尚看不下去了。」八苦和尚將最後的一隻蜂擁塞進口中，站起身來。
「和尚不怕惹禍上身么？」萬事通笑道。
「和尚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八苦和尚對阿飛和萬事通胡亂地合了合掌，就要躍將下去。風無痕也站起身來，對阿飛和萬事通躬身一揖，欲要跟著八苦和尚躍入街心。
「先別急。」萬事通一伸手，將八苦和尚和風無痕止住。
「大師現在倒是有副得道高僧的樣子。」阿飛笑道。
「和尚我……」八苦和尚神情一滯，復又坐了下來。風無痕也坐了下來。
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阿飛身上。
「有幾成把握？」萬事通對阿飛問道。
阿飛身後，那名戴面具的人輕輕地握了握拳。
「之前有三成。現在有五成。」阿飛說道。
阿飛身後，那名戴面具的人緊緊地握了握拳頭。
「這種情形下，五成把握，還不夠吧？」萬事通問道。
「所以還得看看。」阿飛道。
「想要有十成把握，不容易。」萬事通說道。
「七成把握就夠了。」阿飛說道。
阿飛身後，那名戴面具的人，身體微微一緊。
「你先別急。」阿飛說道。
那名戴面具的人對阿飛深深一躬。
八苦和尚和風無痕並沒有完全聽明白阿飛和萬事通的話。不過，阿飛和萬事通既然都說要再看看，那就再看看好了。
「諸大人還是和六扇門的人退下吧。」獨孤飛雲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獨孤飛雲的聲音一響起，場中的嘈雜聲立即減小了許多。
諸無計站立在原處不動。
諸無計不動，其餘六扇門的人自然也不動。
剛才的場面雖然讓六扇門人的心中一陣打鼓，但有諸無計在，更有街道兩旁的數百雙眼睛在，六扇門人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底氣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想殺六扇門的人，即使是群情再如何激憤，六大門派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寧掌門，六大門派若是傷了諸大人和六扇門的人，還想要公道么？」獨孤飛雲的聲音帶著笑意，從馬車之中傳出。
寧飛舟一抬手，六大門派和身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諸大人，何不讓我和寧掌門等人說幾句話？」獨孤飛雲的聲音道。
諸無計略一沉吟，揮了揮手。六扇門人朝兩邊一分，持刀立於街旁，虎視眈眈。
經過方才這一場，見諸無計依然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裡，六扇門人心中的底氣已經回來一大半了。
「各位雖然都是江湖中人，但本官還是要奉勸一句。王法無情，不容私鬥。」諸無計沉聲說罷，一甩袍袖，雙手負在身後，緩步朝一旁走去。那一股王霸之氣側露，直看得其餘的六扇門人心中的底氣又足了幾分。
「諸無計不去站金鑾殿，真是太可惜了。」萬事通笑道。
「老施主，你口中無德，日後必下拔舌地獄。」八苦和尚正色說道。
「啊？未知八苦大師可有化解之法？」萬事通愁眉苦臉地說道。
「有！有！有！只要老施主……」八苦和尚話說一半兒，盯著萬事通身邊的蜂箱，舔了舔嘴唇，又偷瞥了一眼阿飛。
「老夫我呸！」萬事通啐道：「你這和尚，少林寺的名聲都被你壞光了。心遠大師和心無大師已經下山。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和尚還能作惡幾時。」
「阿彌陀佛！老施主，你可莫要嚇唬和尚。那兩個老傢伙，真地下山了？」八苦和尚縮了縮脖子，眼睛四處亂看，好似心遠大師和心無大師就在左近。
「老夫的話，豈會有假？」萬事通滿臉得意地笑道。
看著八苦和尚和萬事通的樣子，雖然明知道此刻不是好笑之時，風無痕卻還是覺得有些想笑。
想一想自己老了時，若是也能有幾個這樣的老友，風無痕不禁悠然神往。
沒來由地忽然想起了那個白裙女子，風無痕的心中又是莫名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