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王出關

  鷹嘴崖。西北大軍駐守的險地之一。


  西北大軍鎮守的邊境線極長，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駐上重兵。重兵駐守的，都是最容易被外敵突入的地方。


  鷹嘴崖的整個地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倒勾著的鷹嘴。對於外敵來說，這裡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是不可逾越的天塹。所以，駐守在這裡的將士並不多。


  這裡只駐守著一個百人隊。帶隊的，是一名百人將。一名百人將，一百名將士，一座烽火台，足以守住此處了。


  現在，這名百人將和他帶領的百人隊都死了。


  因為，這裡是燕正義選定的突出中原的地方。


  早在燕正義本人朝三十里鋪移動之前，駐守在鷹嘴崖的將士就已經死了。


  他們沒有死在對抗外敵的戰場上，卻死在了中原人自己的手中。


  燕正義派去掃清鷹嘴崖障礙的，是三十名高手。


  這三十名高手，趁夜潛入鷹嘴崖，一舉拿下了這處險地。絕大多數駐守此地的將士，都死在了睡夢之中。


  這三十名高手，在殺光了駐守鷹嘴崖的百人隊之後，現在就留守在鷹嘴崖，等待著他們的天王到來。


  從鷹嘴崖到三十里鋪的這一路上，還有不少負責接應燕正義以及剿殺西北大軍哨探的高手。他們都是燕正義的部屬。


  所以，竇懷恩和明方雨追得很辛苦。


  竇懷恩和明方雨曾經有兩次再度看到了燕正義的身影。


  但是，當竇懷恩和明方雨追過去的時候，燕正義剛剛經過的地方，卻時不時地會出現一個陷阱。陷阱都不大，但是多，而且險惡，都足以傷人和殺人。


  除了陷阱，還有燕正義的部屬。


  他們都像在三十里鋪阻截傅紅雪的那些高手一樣，個個悍不畏死。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是竇懷恩的一合之敵，但是都義無反顧地沖了上來。


  從三十里鋪朝前追擊了五里地的距離，竇懷恩和明方雨至少殺死了三十名燕正義的部屬。


  竇懷恩和明方雨不得不再度騎馬了。


  他們在於三十里鋪看到燕正義的身形時果斷棄馬，以輕身術對燕正義進行追擊。但是，在追出了五里地之後，他們再也無法以輕身術繼續追擊燕正義了。


  任何人在以輕身術連續追擊了五里地，又殺死了那麼多高手之後，他的輕身術，都不可能再快得過西北大軍的戰馬了。而且，竇懷恩和明方雨還得面對更多的廝殺。


  騎上了馬，竇懷恩和明方雨卻追得更慢了。


  因為，陷阱越來越多了。不僅有陷人的陷阱，還有陷馬的陷阱。阻截的力量，也越來越強了。


  又追出五里地的距離，竇懷恩、明方雨以及已經跟上了他們的杜夢曉、鐵鷂子、李錦衣、其他高手和西北大軍之中的五百名騎兵，至少已經折損了五十匹戰馬。


  不僅折損了五十匹戰馬，還折損了不下十五名百戰之兵以及六扇門的高手。他們或是死在了陷阱之下，或是死在了前來阻截的燕正義部屬的手中。


  儘管有竇懷恩和明方雨這樣的大高手，竇懷恩等人帶領的追兵，還是開始不斷地出現死傷。燕正義的部屬，用的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那些使暗器的人，用的完全就是無差別的攻擊方法。


  追出第三個五里地的時候，竇懷恩等人所率領的追兵，已經死傷了不下五十名。燕正義的部屬，死亡得更多。


  到了這裡，馬再也不能騎了。


  前方的十五里地，不僅有陡坡、山崖和溝壑，還有西北少見的密林。


  燕正義已經鑽入了溝壑或密林之中。


  竇懷恩等人只能再度棄馬，徒步追擊。


  死傷更重了。


  這裡沒有那麼多的陷阱。但是，這裡非常適合伏擊和阻截。


  竇懷恩雖然從未親歷戰陣，但是他能看出前方這十幾里地的兇險。明方雨和剩餘的人更清楚。但是，他們不能不追。


  數十名高手，五百名百戰之騎，數百名步兵和弓手，若是再走了燕正義，誰都交代不了。


  他們硬著頭皮朝前追。


  硬著頭皮深入兇險之地的結果就是，不斷地死人。


  向來一副半死不活模樣的竇懷恩都殺紅了眼。


  竇懷恩越追越心驚。


  在竇懷恩看來，燕正義是姦邪之徒。追隨他的人，自然也是姦邪之徒。姦邪之徒，不是都應該貪生怕死么？不是都應該是烏合之眾么？不是都應該是土雞瓦狗么？

  但是，竇懷恩這一路追來，沒有看到貪生怕死之人。燕正義的部屬發起偷襲和進攻的時候，或許真地有些毫無章法，或許真地有些像烏合之眾，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怕死。


  哪怕是只有一個人，燕正義的部屬也會衝上來，對著竇懷恩等人出手。哪怕是已經被擊倒在地了，只要還有一口氣，燕正義的部屬也會掙扎著繼續阻攔竇懷恩等人追擊的腳步。


  竇懷恩就親眼看到過，有一名燕正義的部屬，雙腿都被砍斷了，卻依然死死地抱著一名騎兵的馬腿，直到他被呼嘯而過的戰馬踩成肉醬。


  這究竟是一群什麼樣的賊人？燕正義究竟是一名怎樣的天王？像他這樣的天王，究竟還有多少？一個燕正義就有這樣的威勢，若是再多幾個像燕正義這樣相同威勢的天王……？

  竇懷恩心驚，明方雨等人也心驚。杜夢曉、鐵鷂子、李錦衣和所有六扇門的高手，更是心驚。


  他們都是抓賊的高手。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像燕正義和他的部屬這樣的賊人。燕正義的這些部屬，與其說是賊人，不如說是死士。完全置生死於不顧的死士。


  這麼多的死士！這麼多身手高強的死士！其中的許多人，都是江湖上曾經大有名氣或者小有名氣的正義之士！


  竇懷恩心驚的同時，也開始急了。


  離邊境線只有十餘里的距離了。燕正義離邊境線的距離更近。


  再過片刻，若是讓燕正義突出邊境線，再想要拿住他，就是難上加難的事情了。


  就在竇懷恩準備再度發力的時候，遠處邊境線的方向，升起了一股狼煙。


  竇懷恩變了臉色。


  明方雨變了臉色。


  杜夢曉變了臉色。


  鐵鷂子變了臉色。


  李錦衣變了臉色。


  他們知道，這股狼煙意味著什麼。


  這不是外敵入侵的狼煙。西北大軍雖然斷斷續續地和党項人交戰了十幾年，但党項人的兵馬，從來都未曾突破過西北大軍的防線。


  這股狼煙，一定是燕正義的部屬所放出的狼煙。這股狼煙，是在提醒邊境線外負責接應燕正義的人馬，燕正義快要出邊關了。


  竇懷恩發力了。他使出了全力。


  此時的他，絲毫不像一個身居宮中的老太監，而更像一個殺神。


  他全力前沖。


  兩名埋伏在前的燕正義的部屬剛剛一露頭，竇懷恩已經從他們的身邊沖了過去。


  燕正義的這兩名部屬連竇懷恩手中的棍都沒看到，就已經倒在了地上。他們的腦袋，都被竇懷恩敲碎了。


  敲碎了兩名阻截之敵的頭顱，竇懷恩沒有絲毫的停留。他的速度，至少比先前又提高了一倍。


  明方雨也使出了全力。


  攔在前面的敵人，都被竇懷恩掃除了。


  在掠出三里地之後，明方雨越過了竇懷恩。


  明方雨出槍。


  他不停出槍，為竇懷恩掃清障礙。


  明方雨與竇懷恩交替前沖，擋者披靡，片刻之間就已經衝出了幾里地的距離。


  杜夢曉與李錦衣緊隨其後。鐵鷂子儘管身上還有傷，也咬牙緊緊跟在後面。


  就在竇懷恩和明方雨離鷹嘴崖只有兩里地左右的距離時，鷹嘴崖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大笑聲。


  那是燕正義和他部屬們在大笑。


  燕正義和其部屬的笑聲之中，再也沒有了豪邁與張狂。其中飽含的，是憤怒。


  竇懷恩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再也追不上燕正義了。


  這兩里地的路程之中，沒有攔截之敵。


  竇懷恩和明方雨雙雙掠至鷹嘴崖時，鷹嘴崖上，已經杳無一人。


  鷹嘴崖的下方，大約一里地遠處，橫矛立馬，站著燕正義。他的身邊，只剩下了三四十人左右。其中的三十個人，正是偷襲鷹嘴崖駐軍的燕正義部屬。他們收到的死命令是，堅守鷹嘴崖，等待燕正義到來。他們等到了燕正義。


  竇懷恩站在鷹嘴崖上，看著一里地外的燕正義，面色鐵青。


  一里地的距離很近。竇懷恩幾個起縱就能殺至燕正義跟前。但是，他不能去。


  燕正義現在站立的地方，不是中原的地方。


  西涼關外，都不是中原的地方。那裡，是党項人的地方。中原的軍馬若是殺至燕正義現在所站立的地方，就會挑起一場大戰。


  竇懷恩和明方雨能夠看得到，離燕正義所站立的地方約一里處，是一支殺氣騰騰的党項騎兵。人不多，大約三百左右，但一看隊形便知，都是虎狼之兵。他們在等著中原人衝出去。


  「燕正義，你敢勾結外敵？！」明知道這麼遠的距離下，燕正義不可能聽清自己的吼聲，明方雨還是忍不住怒吼道。


  燕正義緩緩地舉起手中的丈八長矛，遙遙地指了指竇懷恩等人，緩緩地撥轉馬頭，朝著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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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朝代的問題，請書友不要太過於糾結。電視版的《多情劍客無情劍》中，將李尋歡等人的朝代大概定在了明朝。那個時候，党項所立的政權已經沒有了。


  古龍先生的原著裡面，並沒有說明李尋歡所生活的時代。將党項放在這裡，只是為了故事情節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