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君臣交心
天子道:「杜卿家,坐下說話。」
杜文淵躬身答道:「老臣不敢。」
天子嘆了一口氣,說道:「杜卿家年事已高。朕讓你坐,你便坐吧。」
杜文淵連忙又一躬身道:「老臣謝聖上賜坐!」
隨後,杜文淵挪到一****凳前,坐了半邊身子。
天子問道:「杜卿家覺得,今日太子的表現如何?」
杜文淵連忙站起身來,跪伏在地,說道:「老臣無能,枉為太子之師,令聖上失望了!」
天子嘆道:「杜卿家,平身吧。」
待到杜文淵站起身來,天子說道:「杜卿家,你沒有讓朕失望。你給朕教出了一個治世之君。」
杜文淵連忙躬身說道:「老臣慚愧,有負聖上所託!」
天子嘆道:「杜卿家,朕對太子今日的表現很滿意。太子身負天胄之氣,中正平和。若是朕能交給他一個太賓士世,朕相信,太子一定能給天下黎民一個太平盛世。」
說罷,天子再度嘆道:「可惜啊,有些人不想讓朕的天下太平啊!」
杜文淵連忙再度拜倒道:「聖上,老臣無能,忝居首輔之職,卻尸位素餐,未能為聖上分憂!」
天子嘆道:「杜卿家,平身吧。朕與你君臣多年,杜卿家無須再自責了。」
說罷,天子將手中的奏摺朝杜文淵一遞,說道:「杜卿家也看看吧。」
杜文淵站起身來,躬身接過天子手中的奏摺,才看了幾眼,臉上便露出驚色。看罷之後,杜文淵躬身說道:「聖上,公主殿下之言,實在是……」
天子說道:「實在是膽大妄為,是不是?」
杜文淵連忙躬身道:「老臣不敢!公主殿下之言,實在是劍走偏鋒,奇招迭出。」
天子嘆道:「有些時候,朕真地希望,太子也能多一些變通之術。」
見杜文淵又要下跪,天子伸手將他止住,隨後說道:「不過,朕也知道,為君者,當如太子一般,光明正大。這些手段,明月使得,眾卿使得,天下之人都使得,但太子卻使不得。杜卿家,你可知道,朕為何不與眾位卿家在朝堂上商議此事?」
杜文淵躬身答道:「老臣愚昧!」
天子嘆道:「杜卿家,你不愚昧。你只是和太子一樣,處在了一個不能行差踏錯的位置上。」
杜文淵躬身答道:「老臣慚愧!」
天子說道:「朕之所以不在朝堂上商議此事,是因為,此事一旦上了朝堂,明月的這些手段便都行不得了。朕也不能允許任何人使這些手段了。朕乃天下之主,只能揮天子之劍。天子之劍,只能是光明正大之劍,卻不能劍走偏鋒。」
杜文淵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地說道:「聖上,老臣……」
天子嘆道:「杜卿家起身坐下說話吧。莫要再跪了。朕今日只是想和杜卿家交交心。」
待到杜文淵復又坐下,天子說道:「朕本以為,朕勵精圖治多年,這天下已經太平了。此次看來,這天下,離太平還遠得很哪!」
杜文淵暗中咬了咬牙,拱手說道:「聖上,只是些許跳樑小丑意圖興風作浪而已。若是按公主殿下的提議進行,老臣相信,定能將這些跳樑小丑一網打盡。」
天子問道:「這麼說,杜卿家也同意明月的諫言了?」
杜文淵拱手道:「回稟聖上,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舉。」
天子嘆道:「明月的這些舉動一出,這天下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啊!都是朕的子民啊!」
杜文淵再度咬牙道:「回稟聖上,疥癬之疾,若是不早日祛除,必將釀成大患。老臣願為公主殿下搖旗吶喊!」
天子嘆道:「杜卿家,你不能。太子也不能。你還是得做你的現在的首輔,太子也必須得做現在的太子。這些事,就讓朕來做吧。朕要做一次桀紂之君了。」
杜文淵連忙離座,跪伏在地,哭泣道:「聖上!」
天子嘆道:「杜卿家莫要如此。只要能還天下黎民一個太賓士世,朕就是背上些罵名,又能如何?」
杜文淵跪伏在地,嚎啕大哭道:「聖上!老臣無能,令聖上的聖名蒙塵!老臣罪該萬死!」
天子嘆了一口氣,自龍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杜文淵的身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說道:「杜卿家,朕心意已決。杜卿家還是替朕想一想,此事該如何進行,才能做得最好吧。朕不希望,打爛了罈罈罐罐,卻未能將蛇蟲鼠蟻給清除乾淨。」
杜文淵站起身來,抹了幾把老淚,躬身答道:「回稟聖上,老臣以為,若要確保公主殿下的提議不出差錯,首要之事,當確保邊城無事。」
天子踱了幾步,皺眉說道:「杜卿家此言甚合朕意。只是,韓中嶽等人所說的話一傳出,北地、南疆、西域,甚至東瀛,只怕都會遣人前來,給朕出難題。」
杜文淵眼中的殺機一閃,說道:「回稟聖上,韓中嶽等人再言之鑿鑿,終究只是傳言而已。那些東西,是否真地存在於世,無人得知。若是北地、南疆、西域和東瀛遣使前來,老臣自會矢口否認。若是他們不相信,老臣便將他們送入這場風波之中。」
天子笑道:「世人皆雲,杜卿家乃是謙謙君子。誰又知道,杜卿家的心中,卻也藏著一把殺伐之刀啊!」
杜文淵連忙躬身道:「老臣身為首輔,當為聖上分憂!」
天子笑道:「有了杜卿家這把刀,朕可以想象,那些人該後悔來此了。」
笑罷,天子說道:「不過,鐵忠恆新喪,中原又將起大亂,朕還是得提防那些鷹視狼顧的老對手又來覬覦朕的江山啊。」
杜文淵躬身道:「聖上請放心!鐵大帥雖然不幸遇難,但軍中驍將極多,將士又齊心用命。聖上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多年。我中原如今不僅兵多將廣,銀糧也極為充盈。老臣相信,北地、南疆和西域都不敢造次。至於東瀛,不僅遠在大洋之外,更是蕞爾小國,不足為患。」
天子說道:「話雖如此,還是要提防一二。」
杜文淵躬身道:「聖上請放心!老臣明白。老臣即刻著兵部行文,加強在邊城的警戒和軍力。」
說罷,杜文淵低聲說道:「聖上,老臣以為,可以藉此機會,將北地、南疆、西域和東瀛安插於我中原各處的密探……」一邊說著,杜文淵一邊做了一個手勢。
天子笑道:「朕乃泱泱大朝的天子。這件事,朕不能做。」
杜文淵躬身答道:「老臣明白!」
天子微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杜卿家以為,朕的那位皇弟,此次會不會有什麼舉動?」
杜文淵悚然一驚,連忙躬身道:「回稟聖上,此事老臣斷然不敢妄言!」
天子笑道:「不提此事了。杜卿家與江南的那些富商可還有來往?」
杜文淵連忙躬身道:「老臣昏聵!老臣未能潔身自好。」
天子笑道:「杜卿家何必自責?江南乃是我中原的富庶之地。若是朝中眾卿家完全與江南的那些富商們斷了聯繫,朕才真地需要擔心了。」
笑罷,天子說道:「杜卿家,朕聽說,孔雀山莊被殺的人之中,有三人乃是一個什麼財神商會的人。可有此事?」
杜文淵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躬身答道:「回稟聖上,老臣也聽說是如此。」
天子笑道:「杜卿家,使人設法找到財神商會的人,告訴他們,朕的天下,容不得任何人胡來。」
杜文淵連忙再度躬身道:「回稟聖上,老臣即刻就安排人前去江南,與當地官員一起,設法尋找財神商會的下落。」
天子復又笑道:「不過,都是朕的子民,也不用嚇著他們。天下有事,朕的子民,若是願意為君父分憂,朕會覺得很欣慰。」
杜文淵又是一躬身,答道:「回稟聖上,老臣明白!」
天子又踱了幾步,說道:「杜卿家,鴻臚寺之中,可還有少林高僧與武當高人?」
杜文淵躬身答道:「回稟聖上,鴻臚寺之中,一直都有少林與武當的人在協助譯經解典。」
天子說道:「讓鴻臚寺的人即日啟程,前往少林和武當替朕致謝。順便替朕參禪聽道。」
杜文淵躬身答道:「老臣即刻就去安排。」
天子走回龍椅,坐了下來,對杜文淵問道:「杜卿家,你做了多少年首輔了?」
杜文淵躬身答道:「回稟聖上,老臣蒙聖上恩遇,已經做了一十五年的首輔了。」
天子嘆道:「十五年了啊!朕當年負了文師,不想再負杜卿家了。」
杜文淵連忙跪伏在地,泣淚道:「聖上……!」
天子嘆道:「杜卿家,方才之議,莫要讓太子知曉。等朕平了此事,朕便將這江山傳於太子。還望杜卿家好好輔佐太子。」
杜文淵伏地大哭道:「聖上!老臣無能,願為聖上肝腦塗地!」
天子笑道:「杜卿家不必如此。朕累了。杜卿家速去安排吧。」說罷,天子緩緩地閉上雙眼,靠於龍椅之上。
杜文淵伏地磕了幾個響頭,躬身站起,帶著滿臉的淚水,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待到杜文淵離去,天子睜開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