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命被捕
三人倒地,所有圍觀的人都全身冰寒。
就連丁靈琳都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荊無命有多厲害。
能曾與李大俠和飛叔叔過招,能殺得了嵩陽鐵劍,能讓葉開也曾覺得毛骨悚然,又能教出自己三哥那樣高手的荊無命,怎麼能不厲害?
但她沒想到,荊無命居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
她從來沒有真正地看過荊無命出手。
但她知道倒在地上的這三個人是誰。也正因為她知道,所以她目瞪口呆。
倒在地上的這三個人,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力敵江湖上許多大門大派的掌舵之人而絲毫不落下風。
但就是這樣的三個人,卻都未能在荊無命的劍下走過一招。
人群已經在開始朝後移動。若不是雙腿打顫,許多人都要拔腿狂奔了。剩下那些還留在原地的人,不是不想退,而是嘔得太厲害了。
打架,大多數人都見過。但殺人,真正見過的人沒有幾個。
一劍斷頭,甚至是一劈兩半的,見過的人就更少了。
看到滾路在地的和尚腦袋和被劈成兩半的中年男子屍身,許多人早已嘔得面無人色。就連那名小校和那些巡城兵丁,也都面色發白。其中幾個年紀稍微輕一些、膽子稍微少一些的兵丁,也已經不停地乾嘔起來。
丁靈琳只是那麼呆了一呆,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她壓住心頭的煩惡,一把拉住荊無命的胳膊,說道:「快走!」
小校和巡城兵丁們看到丁靈琳要拉著荊無命離開,卻不敢上前阻攔或者喝止。他們的腳挪不動。他們的嗓子也打不開。
如果不是一個人站了出來,丁靈琳就真地拉著荊無命離開了。荊無命沒有殺了人還傻傻地站在原處等人來抓或者為自己辯解的習慣。
站出來的人是一個捕快。順天府的捕快。一個小捕頭。他也算是六扇門的人。
天下的捕快,都可以算是六扇門的人。不過,並不是每一個捕快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說自己是六扇門的人。
六扇門除了總衙,還有分衙。只有加入了六扇門的總衙或者分衙,你才能說自己是真正的六扇門人。
他叫何鵬飛。
這是他爹給他起的名字。一個寄予了厚望的名字。
大鵬展翅,一飛衝天。
只是,何鵬飛至今還沒有展開衝天之翅。
他做了二十年捕快了,才熬到了捕頭的位置。像他這樣的捕頭,順天府中,還有好幾位。
不是他辦事不認真,更不是他辦事不出力。
這二十年來,何鵬飛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論是上司交代下來的任務,還是街坊鄰居們的難題,只要交到何鵬飛的手上,他都一定會把它們解決得漂漂亮亮。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最終熬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上。
但想要再進一步,談何容易?
高處的位置那麼少,同級別的捕頭那麼多,若不能破個驚天動地的大案子,撈個驚天動地的大功勞,怎麼能上得去?
但順天府哪裡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
天子腳下,莫說是大案子,便是打架鬥毆的事兒,也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偶爾發生個這樣的事兒,還不一定能落到順天府的手中。那些個巡城兵丁,抓起潑皮來,很多時候比順天府的差役們還要積極。
即使真地發生大事了,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小捕頭?六扇門早就接過去了。
像這次的六樁血案,莫說是他們這些小捕頭,便是順天府的府尹,都得靠邊兒站。
所以,何鵬飛當了二十年差,從來沒有辦過什麼真正的大案子。他辦的最多的,便是一些諸如哪家的首飾失竊啦、哪個潑皮調戲小媳婦兒或者大姑娘啦、哪家的夫妻或者婆媳吵架啦這樣的案子。
不過,何鵬飛對自己現在的狀況很滿意。
順天府的捕頭,論起品級來,雖然只能勉強算個十一品,但好歹也是官身,拿的也是官餉,可保一家人吃飽穿暖。而且,作為捕頭,何鵬飛偶爾還能收點兒孝敬。
何鵬飛當了二十年差,也在東大街那裡置下一個院子了。這不是什麼秘密。同僚們都在這麼干。
而且,在天子腳下當差,雖然撈不著什麼大案子和大功勞,但勝在兇險少。人這一輩子,不就圖個平安喜樂么?何必一定要一飛衝天?衝到天上去,就一定會比現在好么?府尹大人不也是常常愁眉不展么?
所以,何鵬飛很知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他現在這個位置,拿個知府來,他都不願意換。
人知足了,便會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兒。
何鵬飛是個本分人,也很節儉。他攢的錢,都花在那個院子上了。
他不逛窯子,不下賭場。如果沒有人請客,他連戲園子都不去。
他就喜歡喝點兒小酒。西城老杜家自釀的糧食酒。雖然算不上什麼好酒,但夠勁兒。老杜賣給他的酒,也不摻水。
昨天晚上他又喝了一小壺。就著一小碟茴香豆,自斟自酌,喝了一小壺。
喝完之後,何鵬飛暈暈乎乎地,正準備上床摟著婆娘睡覺的時候,屋裡突然多了一個人。一個蒙面人。
何鵬飛的酒還沒被完全嚇醒,他就被蒙面人給制住了。
蒙面人沒為難他,只是對他說,讓他今天到這裡來等著。等到有人殺人之後,將兇手抓住。
蒙面人臨走的時候,給何鵬飛留了一錠金子。一大錠金子。比他幾年的俸祿加起來還要多。
蒙面人沒有說,如果何鵬飛不做,後果會怎麼樣。
但何鵬飛知道後果。
所以,他一大早就來了。一個人穿著便裝來了。他在捕頭服的外面套了一身長衫。
他本想帶著手下的幾個最得力的弟兄一起來的。但他是個厚道人。他知道,敢在這個地方殺人的人,不是他手下的弟兄們能夠抓得住的。要死,就死他一個好了。沒必要連累別人。
然後,他就看到了殺人。
荊無命殺人。一路殺下來。一連串殺了二十六個人。
前面的十八個人,何鵬飛都不敢確定,究竟是不是荊無命殺的。他沒看到荊無命出手。
但後面八個人的死,他看得真真切切。是荊無命殺了他們。看得他牙齒只打戰。
眼見一個大姑娘拉著兇手就要離開,何鵬飛咬了咬牙,拖著兩條還在打顫的腿,走上前去,結結巴巴地說道:「天,天子腳下,居然敢,敢當街行兇,還,還,還不隨我歸案?」
他這一站出來說話,倒是讓丁靈琳愣了一愣。
丁靈琳雙眉一擰,喝道:「你是什麼人?」
何鵬飛嚇了一跳,將心一橫,伸手扯開套在外面的長衫,露出穿在裡面的捕頭服,說道:「我是順天府的捕頭!」
他這一嚇,反而不結巴了。
丁靈琳冷笑一聲,說道:「你眼睛瞎了么?沒看到那些人是殺手?」
說罷,丁靈琳不再理會他,拉著荊無命就要離開。
眼見丁靈琳和荊無命二人已經邁開步子,何鵬飛想起昨夜的那個蒙面人,再度一咬牙,幾個大步衝上前,用雙手抱住荊無命的胳膊,說道:「你不能走!殺了人,必須跟我回順天府問話。」
何鵬飛沒拔刀,他連藏在身上的鎖鏈都沒敢拿出來。他知道,若是拔了刀,或者拿出了鎖鏈,招呼他的,可能就是一劍或者一個鈴鐺了。
何鵬飛沒看到,在他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人群之中,有兩個人的嘴巴扯了扯。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對小校說話的六扇門人。另一個,也是跟蹤丁靈琳的六扇門人之一。
他這一抱住荊無命的胳膊,那兩個人的嘴巴愈發扯得歪了。兩個人的眼中,都冒出了火。
丁靈琳見這個捕頭像塊牛皮糖一樣沾在了荊無命的胳膊上,立即又勃然大怒。她將柳眉一豎,正要呵斥,荊無命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走吧。」
丁靈琳怒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那兩名跟蹤荊無命的六扇門人見荊無命將目光轉向他們,只得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對何鵬飛說道:「放手。」
何鵬飛究竟是捕頭。他怕荊無命,卻不怕這兩個陌生人。
見到這兩個陌生人讓自己放手,何鵬飛剛要喝問,說話的六扇門人亮出自己的腰牌,嘆道:「放手吧。」
何鵬飛看到對方的腰牌,頓時如釋重負,連忙鬆開了抱著荊無命胳膊的雙手。
那名六扇門人客客氣氣地對荊無命說道:「當街殺人,還請閣下隨我們回六扇門一趟。」
丁靈琳又是一怒,還未說話,荊無命說道:「無妨。」說罷,荊無命邁開步子,自己朝著城中六扇門總衙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名說話的六扇門人對丁靈琳一拱手,低聲說道:「丁女俠莫要擔心。只是讓先生回去問幾句話。」說罷,此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何鵬飛一眼,與另外一人一起,隨著荊無命朝前走去。
丁靈琳在原地一跺腳,隨即走上前去,趕上荊無命,挽著他的胳膊,一起前行。
看到這一幕,跟著後面的兩名六扇門人復又扯了扯嘴巴,只覺得牙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