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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詭譎

  離開梅園,沈連城腳下走得飛快。


  青菱玉荷唏噓不已,不知主子為何一夜過來就改了心意,昨夜才接受了李世子,一早起來卻又投身那個子隱的懷抱……二人實在不解,也有些難以接受。


  玉荷免不了壓低聲音在青菱跟前說道子隱的不是,甚至還想直言勸說沈連城幾句,只不過被青菱攔下了。


  實際上,青菱也很焦慮。主子的心思她實在看不透也猜不出。但她以為,現在去問詢,並非時候。更何況,主子走得這樣快,是要去追李世子的吧?

  然而,明明走到了前院,就快到晉陽公府大門口了,沈連城卻突然頓步,折返了方向。


  她長吁一口氣,放慢了腳步。


  便是追到李霽,她又能說出怎樣寬慰他的話來?告訴他自己對子隱是假對他才是真嗎?只怕說出去,這戲就極難演下去了,他李霽也不會答應。依他簡單粗暴的性子,定會要求自己直接把子隱攆出府去。但她,豈能甘心?


  上一世在自己身邊待了兩年的人,身體與身體那樣親密……他究竟有無做過什麼對不起她對不起沈家的事?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不看清他的真實面目,她難能心安!


  「女公子……」青菱欲言又止。


  「女公子不是要去追李世子與之解釋清楚?」玉荷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是那子隱郎君看到李世子來才故意抱了您……故意氣李世子的吧?」


  玉荷到底只看到事情的前半段,而不知後半段,說起話來,自沒什麼底氣。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沈連城狠下心來,阻了玉荷的話。


  她面容沉靜,略顯肅然。玉荷看了也緊抿了雙唇,不敢再多言語,更莫說青菱了。


  卻說李霽離開晉陽公府,並未回到韓家,而是去了昨夜與沈連城私會的那片石榴地。


  綠茵茵的葉子,精巧火紅的石榴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本是最美的景緻,這下卻顯得萬般刺眼。叮叮咚咚的流水,不再悅耳動聽,竟是像什麼嘲諷的語調,在譏笑誰的無能!


  李霽沒有發瘋,沒有亂喊亂叫,只是耷拉著腦袋,席地坐在了昨夜與沈連城並肩坐過的地方,失魂落魄的。


  這一坐便是一上午。大太陽曬著,僕僮阿則心疼主子卻又無可奈何,唯有折了樹枝為他擋擋頭頂烈日。


  「阿則,回京都去。」李霽突然說話了。


  「嗯!」阿則重重應聲,見主子要起身,忙丟下擋太陽的樹枝去攙他,一邊道:「世子您早該回家去了,那沈大娘子,根本不值得您……」


  「我讓你回京都。」李霽站直了身,卻是打斷他的話,目光深沉直看他。


  阿則愣了愣,驚道:「奴回京都?那世子您呢?」


  「我自有去處,你莫管。」李霽反身,這就要回韓家去,一路還囑咐阿則,「你回京都,敦促我阿父,該向晉陽公府下的禮聘,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世子您還要娶那沈家娘子?」阿則簡直又氣又恨,語氣尤為尖銳。


  李霽沒有理會。他不管,他只是記得自己與沈連城說過,她願嫁,就高高興興地嫁,不願嫁,他也非娶不可,她便是哭著鬧著,也必須嫁他!唯有他。


  沈連城還不知道這件事,只是下午的時候聽玉荷說,李霽帶了赤風赤羽離開了韓家,但在韓府門口就與僕僮阿則分開了。三人往東,一人往南,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他不是回京都?」聽說李霽離開韓家的話,沈連城本來失望不已,再聽得他去的不是回京都的方向,不免詫異。


  想了想,她吩咐青菱道:「你去書房,把我阿父收藏的那本《奇女子》,送去給韓三公子。」旁的不用說,青菱自會明白的。


  然而,青菱有些猶豫,「《奇女子》可是尊公珍藏的……」


  沈連城不以為意,面無表情道:「偷偷拿了便是。」


  「……是。」


  青菱出門,卻遇上了倩娥。


  倩娥若有心事,見了青菱,忙迎了過去。「青菱,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與女公子說。」


  「何事?」青菱噙著笑,溫柔視之。「你先跟我說說看罷。」


  「二娘子一早讓人給幾位外室出的妹妹送了好些玩意兒。尊公給她的那顆東珠,她竟也捨得給出去了。」


  這顆東珠於沈如秀而言,不僅是一顆難得的東珠,還是在庶子庶女中,沈忠書對她尤為疼愛的象徵。她竟捨得給別人?


  「東珠給了哪位娘子?」青菱問。


  「憐兒娘子。」倩娥答。「這不,憐兒娘子已到翠芳閣還禮了。」


  這二娘子自失憶之後,行事倒頗為詭譎。青菱想了想,囑咐倩娥:「這事我會與女公子說一嘴的,你就不必刻意去叨擾了。翠芳閣那邊,你繼續留意著。」


  「好。」青菱做主了,倩娥心下也踏實了。


  翠芳閣內。


  沈如秀的目光落在沈憐兒身上,當真是情緒萬千。


  這是她頭一次與「自己」這樣近距離相對。


  借著別人的軀殼看著就這樣端莊立於跟前的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是難以言說。


  她真想上前抱抱她,因此眼中便透著憐愛。她懷疑這是不是真實,因此眼中又透著不可思議

  而她看沈憐兒的神情,令久經人事的姚嬤嬤也看不透了。平日里再是沉穩冷靜,姚嬤嬤這下也有些驚異。


  沈憐兒微微笑著,說著感謝沈如秀送自己「東珠」的話,字字句句,都透著她的修養和知事。


  很快,她讓奴子紫檀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來,親自送到了沈如秀手中,聲色溫軟道:「這瓶里的藥膏,祛疤的效果極好。我知姊姊前陣子碰到了面門,想必用得上。」


  「多謝妹妹。」沈如秀接過藥瓶,遞給了身後伺候的鶯鶯,而後便是牽起沈憐兒的手,親昵地好似早就認識一般,直拉著她與自己並肩坐在了軟榻上。


  沈憐兒自然有些慌張,不免看一眼姚嬤嬤。


  「我與妹妹一見如故,爾後妹妹可要多到我翠芳閣走動。」沈如秀仍是牽著沈憐兒的手,溫和的話語里,帶著某種喜悅。


  沈憐兒噙笑點了頭,因對方把自己的手牽得緊緊的,卻是不免局促,本能抽了抽。


  沈如秀感覺到沈憐兒的抵觸,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蹙了眉,睨了姚嬤嬤一眼,話鋒凌厲道:「瞧你這奴子把妹妹養的!膽子也太小了。」


  活了一世回頭,她對這姚嬤嬤,是心懷嫉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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