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桑久璘的二叔桑戊德,就住城東。
桑卓那一輩兒,有三個姐姐,隻他一個兒;子可輪到桑卓,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倒三個;到孫子輩兒,那也是一個孫女沒有……頂多有桑久璘這個不能說出來的孫女。
桑戊良子嗣緣靠後,十八成親,到二十五都沒孩子,拖到二十六實在沒辦法了才納了妾。
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個月,妾便懷了孕。
當時祖宅傳遍風言風語,哪怕祖父母再開明,也不由偏那妾室一兩分。
好在桑戊良尚靜月是少年夫妻,情深意厚,在妾室懷孕後,桑戊良就不再去妾室那,甚至在桑久琿出生三個月後,便將其遷出祖宅。
其實當時是想將她另配人家的,隻是被尚靜月攔了下來。
而在桑久琿出生半年後,尚靜月也懷孕了,懷得自然是桑久琰,甚至隔年還生了桑久璘,這兄“弟”倆巧到同一日生辰。
那妾室也就找了個好人家,遠遠嫁出去了。
桑久琿雖非尚靜月親生,但桑尚夫妻倆兒都認為是這孩子引來了這一雙親骨肉,對桑久琿與桑久琰是一視同仁的,除了桑家繼承權。
也因此桑久琿知道三弟其實是三妹,也才能娶到尚靜月的堂侄女兒。
以至於桑久琿隔兩三年去看次生母,甚至帶尚無憂去看生母,都無人阻攔。
桑戊德比桑戊良小三歲,同樣十八成親,二十便有了長子桑久珣,五年後還有了與桑久琰同歲卻大上三個月的桑久珩。
桑戊禮小桑戊良五歲,十七成親,第二年便有了桑久玝,桑久玝隻比桑久珣小兩個月。
第四輩兒也有了兩個小子,隻尚無憂肚子裏的還不知性別。
因此番因由,桑久璘是他這一輩兒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受寵的一個。
桑戊德一家平時住涼京,也就是盛朝都城,負責涼京一帶的生意。
與桑戊禮一家及眾多堂親一樣,平日在各城看護桑家生意,每年臘月才回荊瓊,帶一家子向老一輩兒拜年。
隻一點,桑戊德桑戊禮在荊瓊城東城南有宅子,其餘堂親住祖宅。
到二月,堂親陸續離開,隻留下各房嫡係待清明祭了祖再走。
桑戊德桑戊禮也在祭祖範圍內,這些日子本要收拾收拾回去,隻因一大家子,還有幼童,物多事雜,這才拖了幾日。
兩家人都在二月訪親故舊。
律城與荊瓊來往方便,快馬一天往返,二叔母溫靖媛每年二月,都會帶兩個兒子回娘家住上十天半個月,二叔接送,也會住個兩三天,卻沒想一個月不到,便與親人陰陽兩隔。
桑久璘與二叔母關係還不錯,否則前兩年也不會跟著一起去了溫家。
此時二叔母初聞噩耗,桑久璘卻因要在溫家的事商談出結果前向父親說明溫顏的事,在書房胡攪蠻纏。
最關鍵的是,桑久璘還要瞞著二叔母,她的嫡親侄女兒溫顏被他救下的事。
桑久璘心中有愧,便去一趟道個歉。
桑戊德家離得雖遠,坐馬車也就一刻半。
桑久璘考慮了說辭,在二叔家門口下了車,正撞上桑成德送桑戊禮出門。
“二叔,三叔。”桑久璘一臉愧疚。
“小璘,你怎麽來了?”桑戊禮先開口。
“我是來道歉的,”桑久璘鞠了一躬,“二叔三叔,我之前不知道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還在書房搗亂,對不起。”
桑戊禮到了二哥這兒,先和桑戊德談了談,想方設法拐著彎將溫家的慘事告訴了溫靖媛,溫靖媛還是暈倒了。
一通忙亂後,桑戊德才從桑戊禮這兒聽到了詳情,問了問大哥的決定,卻沒想到,事情被自己平日疼愛的侄兒攪和了,心中有了芥蒂,平時對桑久璘的熱情消失無蹤。
此時見桑久璘道了歉,心中芥蒂也就消了不少:“不知者不罪,隻是以後別再搗亂了。”
“我知道了,二叔。”桑久璘直起身,又詢問道:“二叔,我能不能去看看二叔母?她平日待我那麽好……”
“靖媛她……”桑戊德歎了口氣,“小璘,你還是改日再來吧。”
“二叔,我多少會些醫術,能幫上忙的。”
“那…好吧。”桑戊德看向桑戊禮:“三弟,我也就不送你了。”
桑戊禮率先和桑久璘說話,也是怕這對叔侄因為早上的事鬧僵,見桑久璘率先道歉,桑戊德諒解,也鬆了口氣,告辭:“不用送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二弟(二叔)慢走。”
桑戊禮走後,桑戊德帶桑久璘進了宅子。
一路走進內室,此時內室人不少,溫靖媛正抱著次子桑久珩哭,長子桑久珣及其妻嚴氏站在床邊不時勸慰,還有幾名女婢換溫水洗帕子送熱湯。
桑庚晨那小不點倒不在。
也是,這時候哪會讓一個才三四歲的小家夥來添亂。
“靖媛,”桑戊德先一步走過去,“小璘來看你了,先別哭了,讓小輩兒笑話。”
“笑話?”溫靖媛急道:“死得又不是你全家,你當然怕笑話!”
溫靖媛雖人美心善,但性子卻又急又直,此刻悲傷至極,普普通通一句話,卻碰到了心中痛處,立時口不擇言起來。
桑戊德被堵得下不來台。
溫靖媛說完立刻後悔了,可,以此時隻想傾泄悲憤的心境,哪能道得出歉?
“娘,爹不是……”桑久珣話未盡,便被溫靖媛瞪了一眼:不是他錯就是我錯了?
氣氛凝滯起來。
“二嬸,”桑久璘換了個更親近些的稱呼,“二叔隻是怕您傷心太過,傷了身子,才借我讓您別哭了。”坐到床邊,握住溫靖媛的手,“您不保重身子,待找到溫襲表哥,誰來扶持溫家?”
“溫襲還活著?”溫靖媛聽到嫡親侄子還活著,溫家還有後,激動地反握住桑久璘雙手。
“是啊,據我所知,溫襲表哥闖蕩江湖去了,當時不在溫家,逃過一劫,您可千萬保重身體。”桑久璘情真意切道。
溫靖媛緩了口氣,嗔道:“看你,還不如小孩子會說話。”
桑戊德鬆了口氣,心中對桑久璘僅剩的那點芥蒂也消失,“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嗎。”
“也有我的不對,口不擇言了。”溫靖媛以前說錯話也會幹脆認錯,所以夫妻二人關係才挺好,那口氣過去了,有了台階,道歉也能說出口了。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走過來,“別太傷心了,也不怕兒子們擔心。”
氣氛緩和過來了。
溫靖媛擦擦淚,“倒真讓小璘看笑話了。”對兩個兒子說,“行了,你們也別圍著我了,久珣,想辦法打聽下你溫襲表弟的消息。”又是一歎,“珩兒,倒是要耽誤你的婚事了。”
“娘說哪裏的話?”桑久珩勸慰道,“外公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子哪還心思成親?還是幫大哥找溫襲表哥吧。”
“二嬸別太憂心,溫襲表哥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至於猜測溫襲會被追殺的事,此時卻不好說出口。
“借你吉言了。”溫靖媛歎氣,“小璘,今天實在不好招待你,我沒事了,你放心回去吧。”
“那好,”桑久璘不好再打擾,“二嬸,我改天再來看你。”
“嗯。”溫靖媛應了,“久珣,送小璘回去。”
桑久珣看著母親,有些猶豫。
“大堂哥,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