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漫天的水,鋪天蓋地而來,洶洶地湧進口鼻,在胸腔和腹部翻天覆地地攪動著,將五臟六腑生拉硬抓,撕裂一樣地扯出身體……,簡汐低頭,看到下身汩汩的血,將自己的雙目染紅——


  「啊——」


  她驚叫一聲,胡亂伸手,想要抓住什麼。


  半空中,卻握住一隻手掌。


  「簡汐,別怕,我在這裡。」


  猛地睜眼,便看到霍婉憔悴的模樣,眼底帶著蒼青,一臉急切地看著自己。


  「我在.……鐦」


  簡汐喃喃地開口,可濃重的消毒水味讓她瞳孔猛然地放大,不顧一切地抬手,驚恐地覆住自己的小腹——


  「孩子!孩子!」


  「簡汐!」


  霍婉慌忙放開她的手,連忙拿過一旁的毛巾捂在簡汐的手背上。


  剛才她用力太猛,把手背上的針頭都扯掉了,血噴涌而出,可她卻恍若未覺,只慌亂地反握住霍婉的手,聲音沙啞得像嗓子被撕裂了一樣,「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簡汐,」霍婉哽咽著,「孩子還在,還在。你不要動了,我先幫你止血!」


  孩子還在……

  簡汐覺得從未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小生命什麼時候來的,她完全不知,可快要失去TA的時候那種恐懼,卻那樣明顯.……像是要將自己纏卷進阿鼻地獄一樣。


  她用力地合了合眼,然後才睜開。


  可饒是如此,眸中依舊是水霧蒙蒙地一片,張了張乾涸的唇口,她凝出力氣,緩緩吐出一句,「還好.……」


  霍婉又急又怒,更多的卻是心疼地看著她,半晌,直到血止住,才坐在床邊,擰了一個溫水毛巾,將簡汐手上的血跡仔細擦乾淨了,見她精神略好,便開了口,「簡汐.……,孩子,你怎麼打算的?」


  怎麼打算?


  簡汐茫茫然地看著她,「什麼怎麼打算?」


  「要……生下來嗎?」霍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平和一些。


  簡汐一震。


  霍婉說得委婉。


  她卻明白話中的意思。


  孩子……未婚生,會吃很多很多的苦。就像霍婉和睿睿一樣。


  可放棄.……

  她眼角一熱,再度抬手,輕輕地用指腹一點點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記憶從來不給人留任何餘地,四年前的經歷紛至沓來,她似乎感覺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強有力地動了一下。


  雖然知道這不可能,卻還是讓她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


  「霍婉.……,你讓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霍婉見她如此,也不忍再勸,只是輕輕地攏了攏她的被角,「簡汐.……,如果這個孩子要了,你和沈淮墨.……,這輩子都牽扯不清了。」


  這是事實,更是她的經驗。


  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避無可避的。


  睿睿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了。


  況且沈家那樣的家庭,又豈會讓簡汐獨自撫養孩子長大?


  心中的擔憂讓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太過理想主義,也不好。人都得現實一點。」


  「我懂得的。」


  簡汐淡淡應了一聲。


  心裡再度升起巨大的無力感。


  霍婉適時轉移話題,「門外有個人……,不眠不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你要不要.……見見他?」


  簡汐心中再度被一刺,瞬間麻痛難當,卻生生地別過眼,「你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和沈淮墨再見,亦是陌路。


  「那我去打發掉他,不讓他打擾你。」


  「嗯。」


  簡汐拉過被單,蓋住自己的臉頰,淺淺合眼,假寐。


  有時候,有些傷口,只有獨自舔舐,才會好得更快。


  而脆弱的時候,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想展示出來.……

  霍婉心疼地看著她一眼,快步走向門口。


  門口的沈淮墨站了一天一夜,身上高檔的襯衫早已破敗得不成樣子,甚至褲腳還滴著水珠——


  從南山到醫院,連衣服都沒時間去換。


  眼睛里更是浮動著根根交錯的紅血絲,模樣可笑,又可怖。


  可更多的,卻是可恨。至少霍婉這麼覺得。


  她輕輕將門虛掩著,然後才開口,「她不想見你。」


  開門見山,掩飾都懶得掩飾。


  沈淮墨心裡一沉,雖然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到底難過。


  這一日的心情似在坐雲霄飛車,不但有初知她懷孕時候的喜悅,更有她出事時的絕望,而現在,孩子保住了,她又醒了。


  他有了那麼一絲難得的放鬆。


  隱隱鬆了一口氣,他有禮地對霍婉頷首,「我進去看看她,可好?我不說話,只看看。」


  卑微的語氣,乞求的話,穿過沒有合嚴的門,虛籠地溜進簡汐耳中。


  鼻頭,又是一酸。


  胸口,更是被莫名捶了一拳,痛得難受。


  見了,又能說什麼?她找不出任何話題。總不能讓她去關心蘇琇好不好吧?

  看見他,她也會想起,自己在池邊說腹痛,他卻一根根拉開自己的手指,去救蘇琇的場景.……

  霍婉沒有說話,只憤然地瞪著沈淮墨,身.體擋在病房門口,紋絲不動。意思非常明顯。


  眼刀快要將他戳死。


  沈淮墨苦笑了一下,試圖和霍婉溝通,讓自己進去。


  身後秦朗卻匆匆而來,「沈先生,蘇琇她……醒了。」


  醒了?


  沈淮墨眸中閃過一抹狠戾,他陰沉開口,「我隨你去。」


  然後朝霍婉微微頷首,沒有停留,再抬步離開。


  我隨你去……

  簡汐用力地合了合原本就閉著的雙眼,卻還是不小心,讓眼角的淚滑落了出來。


  他語氣的急切,隔著空氣,她也能聽到。


  原來蘇琇……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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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琇病房。


  沈淮墨沉步入內,在床邊站定,看著臉上裹滿了白色紗布的人,輕笑了一聲,「蘇琇。照片在哪兒?!」


  蘇琇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張口想要罵人,卻發現嘴角撕裂一樣的痛。


  心裡一驚,她立刻抬手覆上自己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整張臉火辣辣地痛著,摸著竟沒有一處完好了!


  「哦,」沈淮墨挑了挑眉,語氣極淡,「忘了告訴你,那方溫泉池邊都是荊條,你掉下去的時候,臉先下去的。」


  等將她撈上來的時候,才發現她早已一臉模糊。


  可,那又與他何干?


  荊條?!蘇琇想起落水之前臉上那陣劇烈的刺痛,只覺心口一緊,腦中一片空白!

  她難以置信地抬手,拚命地想要扯掉自己臉上的紗布,看個究竟,「你騙我,沈淮墨,你這個騙子!」


  她的臉,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事?!


  「秦朗,把鏡子給她。」


  蘇琇顫抖著解開臉上的紗布,卻在見到鏡子中那張臉后,尖叫出聲——


  臉上數十道傷口,皮肉全部被荊條的刺拉得外翻,就連眼瞼也沒能幸免於難。


  鏡子里的女人,活脫脫就是一個怪物!


  她猛地叫著,怎麼也停不下來!額上青絡畢現,猙獰到了極點!

  沈淮墨抬手,示意秦朗拿掉鏡子,沉聲地看著她像瘋子一樣抓扯著自己的頭髮,「照片,在哪兒?」


  蘇琇一怔。


  隨即瘋笑一聲,「沈淮墨,我沒懷孕,我沒有孩子,所以,讓你的簡汐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然後奇迹般地安靜了下來。


  像看戲一樣,看著沈淮墨的臉,等待著他臉上表情的皸裂。


  可他卻再次讓她失望了。


  沈淮墨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知道她沒有懷孕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會如此反應。


  問一句,只不過是想給她最後一個機會。


  而她不想要,他便不會再給。


  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頭,似在安撫,「你先休息。我已經找好了最好的整容醫師,會將你的容貌復原的。」


  蘇琇一愣,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忍不住喃喃,「為什麼?」


  「你到底是妙妙的媽媽,我不想你嚇到她。」


  他說得極其自然,唯有眼中的暗芒劃過,宣洩了他此刻的情緒。


  可蘇琇卻沉浸在他會出手救自己的睖睜之中,絲毫未覺有任何不妥之處。


  「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帶妙妙來看你。」


  放下這句話,沈淮墨便出了病房。


  「沈先生,這.……」,秦朗十分不解地跟在他身後。


  沈淮墨頓了頓,吩咐著,「找人守住蘇琇,任何人不能接近她。找國內頂尖的整容醫師過來,務必將她的容貌弄好。」


  「好。」


  秦朗應了應,卻還是想再幫簡汐抗議一兩句,可沈淮墨的動作已經打消了他所有的疑慮——


  他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放到秦朗面前,從容道,「告訴整容醫師,這個就是蘇琇。讓他們按照這個模樣,將蘇琇的樣子復原吧。」


  這個樣子?!


  秦朗有些驚恐地睜大眼睛,有些顫抖地看著沈淮墨,「沈先生,這.……」


  「照我說的做。」


  他收回手機。


  主意已定。


  秦朗壓住心裡生出的古怪恐怖感覺,按照沈淮墨所說的開始忙碌起來。


  可那邊卻有一個護.士匆匆而來,擋在沈淮墨身前,語氣焦急,「沈先生,您讓我看住簡小姐的,可她現在要簽流產同意書,我該怎麼辦?!」


  PS:暫更4000,明天加更。被臨時叫到外地出差,半夜才寫好這點字,大家見諒哈。坑爹的領/導.……,另外求一個感冒老不好,沒味覺和嗅覺的方子?我最近吃東西像在吃草。啥味道都沒有,鬱悶o(╯□╰)o,大家有類似經歷的嗎?實在是難受極了。鼻子是通的,就是聞不到味道,吃什麼都只能吃口感,這可咋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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