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明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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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8 明城牆
光華門， 日軍18旅團旅團部。
井書宣時在電話裡面迎來了一頓疾風驟雨，他在光華門的擅自用兵終於惹來了來自方面軍司令部的斥責。
松井石根之所以現在才沖著井書宣時發火主要是因為在華中方面軍裡面「激進派」軍官一直在唱主角，要是當18旅團剛剛發起攻擊的時候松井石根便立刻出面阻止，那下面的師團長們一定會越級向東京打他的小報告，天皇陛下本來就對華中方面軍在南京戰場上進展緩慢感到十分不滿，如果在這樣的特殊時期有一封舉報松井石根的電報送到裕仁天皇面前，那華中方面軍的司令官一定會換人。
井書宣時也正是看到了松井石根的尷尬處境，所以他才大膽的違抗了松井石根的命令，這樣的行為其實就是賭博，如果現在他井書宣時已經站在了光華門的城牆上，那松井石根司令官就會用誇獎的語氣來勉勵18旅團的戰功了，只可惜，井書宣時到現在也沒能突破明城牆。
宋希濂就像是一塊膏藥死死的粘在了光華門，配合36師作戰的兩支南京衛戍軍部隊也都不是泛泛之輩，從21日攻到現在，井書宣時已經明白光靠他的18旅團是拿不下光華門的，就在他打算找手下的幾個聯隊長商量對策的時候，華中方面軍司令部的電話打了進來。
松井石根終於等到了發泄的機會!18旅團的拙劣表現讓方面軍裡面的「激進派」也轉變了他們的立場，把火在心裏面憋了好幾天的松井石根在電話裡面對井書宣時是冷嘲熱諷，井書宣時知道如果他現在還和松井石根搞對抗那就是死路一條，他一個勁的對著電話話筒點頭哈腰，井書宣時旅團長希望他如此卑微的態度能夠平息松井石根的怒火，將他擅自出擊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時候步兵第19聯隊聯隊長人見秀三大佐走進了井書宣時的旅團部，在22日白天的攻擊中，人見秀三大佐的右臂被明城牆上射下來的一顆子彈擊中，現在他的胳膊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
見到自己的下屬走過來，井書宣時的「表演」開始變得有些不太自然，雖然人見秀三大佐是當初支持18旅團攻擊光華門的主要軍官之一，但是井書宣時還是不希望讓人見秀三大佐見到他此刻的狼狽樣子。
人見秀三大佐見到井書宣時挨訓心裏面也很不是滋味，20日師團部會議后井書宣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幾天來18旅團在光華門久戰不下，他們的旅團長就被迫變成了這幅模樣。
「旅團長閣下，辛苦你了！」
人見秀三大佐朝著電話旁邊的井書宣時來了這麼一嗓子然後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井書宣時擔心電話那頭的松井石根聽見，他趕緊捂住了話筒。
「人見君！不要這樣!命令是我下的，你們不過是執行者，是我低估了南京衛戍軍的戰鬥力和決心，宋希濂是個厲害的角色，黃浩然這員強將手下果然沒有弱兵！現在我能夠理解114師團在溧水的慘敗了，不是末松茂治輕敵，實在是黃浩然太厲害了！」
電話那頭的松井石根的聽筒裡面變得安靜了起來，由於不是和井書宣時面對面，松井石根不知道18旅團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情急之下松井石根對著電話話筒大喊了起來，井書宣時示意人見秀三不要出聲，然後鬆開了捂住話筒的手大聲說到：
「司令官閣下，光華門的南京衛戍軍有了新的情況，我必須到最前線去！給您造成的麻煩我十分愧疚！18旅團及時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一定會拿下光華門！請司令官相信18旅團的大和男兒之血！」
說完之後井書宣時將電話交給了旅團部的參謀軍官，松井石根的怒火看來是不會平息了，與其在這裡繼續挨罵，還不如先把光華門拿下來再說！
「人見君！我們旅團的戰鬥人員損失已經接近了一半，據情報部門截獲的南京衛戍軍電報顯示，在城牆上和我們交戰的中國人至少有3個師！之前的情報除了大問題!我們需要援軍！」
井書宣時拉起人見秀三大佐之後迫不及待的說道，在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和松井石根通話時的可憐勁，他這個18旅團的旅團長一直都是個狠角色，胡弄完長官之後，井書宣時選擇繼續他的任性。
人見秀三大佐顯然有些不太適應井書宣時的變臉功夫，不過他聽明白了井書宣時話裡面的意思，他的旅團長還沒有死心，18旅團依然要向光華門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吉佳師團長的態度如何？第6旅團一直沒有什麼大規模的作戰，如果吉佳師團長能夠從第6旅團抽調一個聯隊來助戰的話，南京衛戍軍應該會放棄光華門，這幾天我們的損失的確不小，不過南京衛戍軍的損失更嚴重，現在是我們攻入南京城的最好機會，只要能說服師團長閣下，那就完全不會有什麼問題！」
人見秀三大佐說的話和井書宣時心裏面的想法差不多，只是他現在沒有把握讓吉佳良輔師團長答應他的請求，第6旅團旅團長秋山義允少將一直是站在吉佳良輔師團長一邊的，井書宣時攻擊光華門的舉動吉佳良輔師團長和秋山義允旅團長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示過支持，很難說吉佳良輔師團長現在心裏面對18旅團有沒有什麼想法，井書宣時現在最擔心他的求援會成為吉佳良輔師團長用第6旅團代替第18旅團的借口，光華門的南京衛戍軍在18旅團的連日作戰下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讓秋山義允的第6旅團來攻城，那不是讓秋山義允撿現成的嗎？
可如果不向師團部求援的話又能去找誰呢？松井石根司令官已經擺明了要讓18旅團好看，如果他井書宣時不能拿下光華門攻入南京城，那華中方面軍司令部一定會給18旅團小鞋穿。
看著井書宣時緊鎖的眉頭，人見秀三大佐忍不住說出了他心中的懷疑：「怎麼？師團長閣下不願意支持我們18旅團？難道師團長閣下打算讓第6旅團立功？」
井書宣時重重的點了點頭，現在連人見秀三大佐都看出了師團長心裏面有其他的人選，井書宣時更加確定不能向師團部求援！得想別的辦法！
「要不.……和第3師團還有第16師團聯繫一下？他們離的不遠，鐘山和雨花台都很難打，如果向他們求助，應該會有收穫，只不過最先進入南京的功勞就得分給第3師團還有第16師團一份了……」
人見秀三大佐的新建議引起了井書宣時的興趣，吃不下去的東西就是拿到手裡也沒有用，如果讓第6旅團接替18旅團的位置，那最先進入南京的功勞就完全和18旅團沒有關係，這樣的話還不如便宜第3師團和第16師團，光華門是第9師團的攻擊點，第3師團和第16師團派來的部隊不會太多，到時候最大的功臣還是18旅團，至少也能佔到一半！
在50%和0之間做出選擇那是再容易不過了，二十分鐘之後，帶著井書宣時手書的兩名信使先後離去，人見秀三大佐的判斷果然沒錯。在各自方向上暫時還沒有取得實質性突破的第3師團和第16師團都表示願意和18旅團進行合作，和信使一起返回的還有整整四個步兵大隊，第3師團和第16師團各派出了兩個大隊。
得到了兵力補充的井書宣時又一次向光華門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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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擊！又是炮擊！
宋希濂的精神這幾天一直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謝文東的獨立47旅在24凌晨撤離了光華門，接近八成的傷亡率已經讓謝文東的部隊完全失去了作戰能力，路過99師的防區時，謝文東將他手底下還能戰鬥的幾百名士兵交給了沈老二，他自己率領三個連帶著36師、特務團和獨立47旅的近三千名傷病員出了水西門向蕪湖撤退，這是黃浩然親自給謝文東下的命令。
經過光華門80多個小時的戰鬥，宋希濂的36師已經銳減到1500人左右，現在城牆上的官兵幾乎都是99軍特務團何大如的部下，他的八千人槍還剩下六成左右，也就是說在三天多的時間裡面，南京衛戍軍在光華門犧牲了超過4000人。
轉運到後方的屍體在登記造冊過後在江邊集中火化，黃浩然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安葬這些殉國的勇士們，他只能採取合葬骨灰的方式將這些並肩和日軍拼殺的官兵們埋在了一起，汪煥之從浦口的一戶地主家中抄來了一面石碑，黃浩然讓部隊裡面的工匠在上面刻上了「抗戰英雄紀念碑」幾個字立在了江邊，為了不讓鬼子破壞這些抗戰將士的陵寢，紀念碑被故意安放在遠離骨灰埋藏地的地方，黃浩然命令司令部的參謀前去拍照和設立標記，等趕走了小日本，他還要給這些將士們建造陵園。
宋希濂將36師剩下來的官兵壓縮成了一個團，這樣指揮起來更方便，城牆上的山炮在日軍的火力報復下保存了三門，武漢運來的軍事物資裡面有相當數量的山炮炮彈，黃浩然將剩下的幾門山炮全部集中到了明故宮剪了一個炮兵陣地，從這裡射出的炮彈可以同時支援中山門和光華門的戰場，南京衛戍軍終於迎回了久違的炮兵。
日軍工兵已經完全填平了光華門外的護城河，鬼子的戰車和裝甲車一輛接一輛的開到了明城牆下，日軍步兵用這些鐵王八作掩護重新編組，大量的雲梯被趕製了出來，無法沖開城門的鬼子踩著雲梯往城牆上爬。
何大如把他的團部直接設在了明城牆上，連續作戰的彈藥消耗在武漢的運輸船到達之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面對城牆下密密麻麻的日軍，手榴彈和汽油彈成了最趁手的武器，哪怕是一個孩子只要學會拉掉導火索也能給日軍造成極大的傷害，特務團的官兵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取過一把手榴彈然後拉掉導火索超城牆下面「撒」下去，這種近乎小孩子淘氣的戰術讓鬼子頭痛不已，日本戰車可以為步兵阻擋子彈，但是他們拿這些爆炸物沒有任何的辦法，彈片在戰車鋼板上反彈出去造成的殺傷面積更大，在多個日軍小隊遭到滅頂之災之後，井書宣時下令城牆下的日軍士兵之間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可是這樣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雲梯本來就是一種需要團體配合的攻城器械，三兩個日軍士兵根本無法控制住巨大的雲梯，再加上城牆上的南京衛戍軍不停的用叉子去推鬼子的雲梯，所以不時有鬼子兵在半空中上演空中飛人的戲碼，從十多米的地方掉下來，即使不死也是殘廢，這樣的場面直到日軍集中迫擊炮和步兵炮壓制城牆上的南京衛戍軍之後才稍微改善了一些。
第3師團和第16師團的4個步兵大隊在給18旅團提供了足夠兵力的同時還帶了新的戰術，第3師團的足立大隊長建議使用炸藥炸倒一段明城牆，井書宣時立刻採納了這個方法。
突然出現在護城河上的兩輛日本軍用卡車讓何大如感覺到了危險，他趕緊命令迫擊炮和重機槍集中火力圍剿這兩輛軍用卡車，其城牆上傾瀉而下的強大火力之下，跑在前面的日本軍用卡車發生了巨大的爆炸，1000公斤的炸藥爆炸起來威力十分驚人，何大如甚至感到他腳下的明城牆在晃動，有些士兵在爆炸的衝擊波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許多人暫時失去了聽覺，在距離爆炸中心往外四、五米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大坑，鬼子的卡車被炸成了碎片，後面的那輛卡車也受到了波及，駕駛室被炸成了麻花，由於和前面的軍用卡車距離比較遠，所以後車廂裡面的炸藥沒有發生殉爆。
「給我打後面的那輛卡車！炸死旁邊的小鬼子！」
何大如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鬼子想要來炸城牆乾脆來個先下手為強！他命令城牆上的守軍集中火力圍剿已經不能開動的第二輛日軍卡車，在明白了南京衛戍軍的打算之後，卡車後面的日軍立刻開始四散逃命，剛才第一輛卡車已經給他們做了示範，十多米的地方都沒有剩下一個活人，現在又面臨著一次同等規模的爆炸，小鬼子們只恨他們的爹娘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
跑得快的能活命，跑的慢的只能去靖國神社了，兩顆82毫米迫擊炮彈先後命中了卡車車廂，日軍堆放在車廂裡面的炸藥終於發了怒，卡車的后軲轆飛到了和明城牆差不多的高度然後重重落下，要是那個小鬼子被這大傢伙砸著了那可真是夠嗆！
何大如的耳朵裡面響的就像是在跑火車，看來一時半會這聽力是恢復不了了，經過這兩次大爆炸，日軍的攻擊停頓了下來，何大如趁機抽根煙休息一下，他現在已經完全沉醉在和日軍作戰的快樂當中了，當初在江邊背叛第1軍的決定是作對了，要是他何大如跟著李鐵軍過了江現在怕是會被老百姓戳著脊梁骨罵軟骨頭，跟著99軍有肉吃，南京衛戍軍裡面流傳的這句話雖然有些俗，但是還真有道理。
這幾天倒在光華門前的小鬼子少說也有兩三千，分到特務團頭上怎麼也得有個千兒八百的，就憑這戰績，日後沒準能弄個軍長乾乾，何大如想著想著出了神，一不小心被香煙燒到了自己的手指頭。
鬼子還是沒有動靜，應該是在憋著壞想什麼壞主意吧.……
這樣的平靜一直持續了三十多分鐘，東岸的鬼子又動了，這一次18旅團採取的是老戰術，戰車掩護著步兵衝鋒，炮火壓制城牆上的守軍火力，這樣的打法何大如還真不憷，現在可不是冷兵器時代了，鬼子要像在輕重機槍的交叉火力下用雲梯爬到明城牆上來和登天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只要彈藥充足，手榴彈管夠，除非是人死絕了，何大如有信心讓鬼子有來無回！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鬼子攻，何大如守，飛蝗一樣的子彈在天空中交織著，有日軍射上來的，也有南京衛戍軍射下去的，這些在軍火工廠裡面製造出來的小東西每分鐘都從光華門帶走大量的生命，一命嗚呼的人還算幸運，比他們更倒霉的是那些受了重傷卻沒有死的，99軍設在鼓樓國家安全區裡面的醫院早就已經在超負荷運轉，即使有大量的平民是普通醫務人員幫忙，黃浩然為一個軍準備的醫療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滿足南京衛戍軍數萬傷員的需要，這也是他讓謝文東帶著傷員去蕪湖的原因。
醫生、藥品甚至病房都極度缺乏，從火線運下來的傷員甚至在放在露天的院子裡面，南京十二月的天氣就是一個健康的人在室外凍上幾個小時都夠嗆，這些流著血的將士們有很多就是在嚴寒之中閉上了眼睛。
即使是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南京衛戍軍的傷員們也沒有一絲的怨言，對於他們這些當兵的來說，能夠被抬到醫院再死去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至少，他們的屍體有了一個停放的地方，在淞滬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抗日將士的屍體就躺在路邊讓畜生們撕咬，中日雙方在上海打了三個月，那些流浪的野狗都明顯肥了一圈！
在南京，至少他們不用曝屍街頭，這些為國家流盡了熱血的將士們，就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
黃將軍沒有騙咱們，死了……真的有地方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