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戰地的夜
1.6戰地的夜
脅坂大佐收起出鞘的武士刀，換了種急切的語氣繼續問道：
「可是黑木君！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第36聯隊還要被面前這條支那軍隊的防線擋住多久？井出旅團長已經三次來電話催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突破！還問我們第36聯隊在日俄戰爭時期的英雄之血是否已經變冷了！要不要讓人見秀三大佐的第19聯隊來換我們下去休息.……！」
「諸君！如果旅團長閣下所說的成為了事實，我們第36聯隊就將從第九師團的驕傲變成第九師團的笑柄！」
脅坂大佐的話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咆哮！第36聯隊指揮所裡面的日軍官佐頓時覺得熱血上涌！伊藤和山崎兩個大隊長同時跳了出來要求連夜對支那軍隊的陣地展開決死突擊。黑木大隊長卻沒有開口，因為他的部隊都堆在了對面的支那軍隊防線上，現在他已經是個空頭司令了！
脅坂大佐搖了搖手，否決了部下的提議，因為這個身經百戰的老鬼子還知道：夜晚，是屬於支那人的！
脅坂大佐的父親就是在和北洋軍隊的鏖戰中被夜襲的支那人割去了頭顱，他的第36聯隊從上海事變以來也沒有少吃支那軍隊夜襲的虧！
脅坂大佐現在對支那的夜晚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另外一邊中國軍隊陣地上的王山奎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旅部來的中校長官聊一聊，畢竟今天是人家的決定救了他和他手下這幫兄弟的性命。
而且王山奎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辦，通往旅部的電話線被日軍報復的炮火再一次炸斷了，這次黃浩然沒有派出衛兵去查線，他的衛兵在要來了關鍵的支援炮火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音訊……
在戰場上的士兵沒有了音訊只能意味著一種結果，可是黃浩然顯然不想去提，王山奎也不好說些安慰的話！
王連長從士兵中間擠到黃浩然的身邊，遞給黃浩然一支香煙，然後替黃浩然劃上火柴。
黃浩然把煙湊了上去，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讓他大聲的咳嗽起來。
王山奎給自己也點上一支，笑著對黃浩然說：「長官沒抽過這麼次的煙吧？大和順！一包也就5個銅子，咱們這些臭丘八，就那幾個軍餉，買不起好煙。」
黃浩然想起自己的公文包裡面有兩包美國的駱駝香煙，伸手掏出來丟給了王山奎，就當是送給這位救命恩人的小禮物吧。
王山奎將香煙接過來放在嘴邊用力的嗅了嗅，連聲說香！忙不迭的拆開來點上一支，原本夾在手裡點燃的大和順早有老兵油子過來接走了。
王山奎自己揣起一包，打算將剩下的一包煙丟還給黃浩然，黃浩然看見王山奎的動作擺了擺手，說：「分給弟兄們吧！」
王山奎想了想，將收進懷裡面的駱駝煙又掏了出來和他的大和順一起丟給手下的弟兄，很快，香煙就在戰壕里傳了一圈，會抽的不會抽的基本一人嘴邊都點上了一根。
煙幕繚繞，讓人有種進了澡堂子的錯覺。
「長官怎麼稱呼？」王山奎覺得還是應該自己先開口：
「黃浩然，參謀。」黃浩然答的很簡單.
「原來是黃參座，在下王山奎。」王連長沒想到面前居然是旅裡面有名的混世魔王，心想這傳言果然不能全信，至少自己見到的黃參謀和傳言中的就很不一樣。
「見面的時候你介紹過了，王營長。」黃浩然終於有心情笑了笑。
這下輪到王山奎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頭皮，不好意思的說：「我哪是什麼營長，實在是長官都殉國了，弟兄們給我面子。其實我就是個副連長，這要變了營長可就是連升三級了啊！」
黃浩然繼續笑著說：「營長算什麼？等這仗打完，還不知道空出多少位置，連升三級怕也沒什麼新鮮！」
「等仗打完.……？我是沒有想過！真要能打完還不知道咱這腦袋擱在什麼地方呢!我只想結束的時候我還能活著……！」
話說到這裡氣氛顯得有些壓抑，王山奎悶著頭抽煙，黃浩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啊，活著比什麼都強.……！」
經過剛才的肉搏戰之後，黃浩然感覺自己的靈魂開始升華，變得開始融入這個戰場了。
黃浩然現在覺得戰場上的硝煙味變得不再刺鼻，彷彿還有些好聞……
果然人從生死搏殺中生存下來以後，心態也會開始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真的很奇妙，無法用言語表達.……
當黃浩然再次沉靜下來的時候，力量開始從他身體裡面湧出來，思維也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他的記憶裡面清楚的記得1932年的淞滬抗戰只打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按日子算起來應該也沒有幾天了，這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自己還能活到戰爭結束以後……
想到這裡黃浩然變得有些興奮！
可是，在這個陣地裡面，除了他黃浩然，沒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打的是一場馬上就要結束的戰爭。
他們甚至不想去想這場戰爭的結局！
這些人關心的只是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黃浩然看著眼前這些被硝煙浸透的面孔，突然覺得自己不能也不忍心告訴他們這些……！
告訴了他們只會讓他們感嘆他們犧牲的沒有價值！
誰會願意犧牲在一場註定了結局的戰爭裡面？
夜漸漸深了，外面的鬼子時不時的打出幾發照明彈，這是為了防止支那軍隊的「夜襲」。
銀色的光球快速的升到最高點，然後緩緩落下.……
短暫的光亮過後是更加濃厚的夜色。
黃浩然看著對面小心謹慎的鬼子有些想笑！
小日本一定想不到現在3營只剩下這麼一點點殘餘的兵力，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他們連怎麼守住自己的陣地這個問題都解決不了，還怎麼會去搞什麼「夜襲」呢？
「夜襲」！
這兩個字像火花一下子點亮了黃浩然的思維，他的大腦皮層在興奮的跳躍著：
「是啊，反正天一亮陣地就會失守，為什麼不利用夜幕給鬼子一點厲害的嘗嘗？也許，能將功贖罪！」
黃浩然暗暗下了決心！
既然他來不及改變淞滬抗戰的結局，至少也要在歷史的屁股上留下自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