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司徒捕頭整日都在忙於修補桃源鄉的防護, 一副不眠不休卻精神頭十足的樣子, 他正插著腰指揮屬下焚燒屍體，瞧見羅熙歸來, 不由主動打招呼：“調查得怎麽樣？”
羅熙把他叫到一邊，嚴肅回答：“林府的確藏著屍鬼，而且許柔遇害了。”
“是嗎？”司徒捕頭愣了下, 歎息說：“她是個勇敢的姑娘, 看來還是不收女捕頭的好。”
羅熙才沒心情聽NPC的哀悼，徑直講述劇情：“那屍鬼應該是林嵐兒的弟弟林鋒兒, 弟弟被咬後她不忍心殺他, 就把他關在後院地窖裏，日日喂食活人為其續命。”
“原來如此。”司徒捕頭陷入沉思, 而後冷笑：“林大小姐並非愚蠢之人, 這麽做是想等著嚴大夫調配的解藥出來, 去救林鋒兒一命。”
羅熙皺眉：“屍鬼之禍甚至不知從而來, 怎麽會有解藥呢？”
司徒捕頭搖頭：“我不通醫理, 隻是自來桃源鄉任職便聽得了嚴家的美名，據說他們是四代行醫, 頗有些醫術累積。”
羅熙不置可否地哼了聲，追問：“無論如何, 今天我的任務可就完成了，那林家家仆上百, 我沒辦法憑借一人之力將林鋒兒抓出來。”
“這是自然, 待我想想辦法。”司徒抱手：“想搞掉林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看來司徒捕頭的確如林嵐兒所說, 在打林家家產的主意。
羅熙伸手：“行，饅頭給我吧。”
司徒沒辦法地從懷裏摸出半個油紙包著的冷饅頭：“如果有適合做巡捕的人，就帶到我這裏來，許柔不在，人手有些不夠用了。”
羅熙半真半假地答應了聲，拿住自己微薄的“工資”，立刻轉身離開。
*
不曉得其他主播都接受什麽日常任務，西羽又是在外忙了大半天，拿著饅頭去忽悠幸存的村民典當自己的肢體，雖沒有戰鬥力了，好在親和力和眼力俱佳，完成得還算比較順利。
正當他皺著眉頭在街角包裹斷肢時，羅熙忽然從牆沿上躍下，企圖嚇他一跳。
然而西羽眼神犀利，瞬間就瞧見了他，無奈搖頭：“忙完了？”
羅熙攬住他的肩膀：“當然，我幫你？”
西羽笑了一下，回答：“我也搞定了，去找狐四姑交差——許柔出局的廣播，跟你沒關係吧？”
羅熙簡單地將事情敘述一遍，而後道：“你也可以說跟我有點關係，我若拚盡全力、未必救不了她，但她身上隻剩下那麽點銀子，是過不去今天的。”
西羽不能去指責羅熙的選擇，隻是說：“這個副本好奇怪。”
羅熙挑眉：“哪裏怪？”
西羽說：“從前策劃還會讓我們去糾結做好人還是做壞人，可這個副本……雖然我沒有全部證據，但我覺得哪個NPC都不是好東西，要主播們在NPC手底下幫工活命，實際上跟助紂為虐也沒什麽區別。”
他手裏拎著的新鮮斷肢，確實充滿了說服力。
羅熙淡定冷笑：“其實原因很簡單。”
西羽眨眼。
羅熙說：“觀眾最愛看的不就是主播麵對人性善惡的糾結嗎？戲劇如此，遊戲直播也是如此，但你也清楚，越高級的主播越理性、心態越冷，恐怕並不怎麽會沉溺於故事中了，所以遊戲策劃幹脆讓大家都當壞人，每個主播都因此憋著氣，總比冷冰冰地互相謀害要有意思。”
西羽認真琢磨過後，同意了他的想法。
羅熙又道：“不過無所謂，既來之，就要通關，否則害人害己。”
西羽點頭苦笑：“遊戲任務向來容易完成，接下來隻要提防著別人來搶工作、搶銀子，應該就會比較順利吧？”
羅熙抬眸看向前路的迷霧，輕聲說：“恐怕這些你死我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了。”
*
日頭正到午時，外出尋草藥的杜莉和李沫都累得氣喘籲籲，兩個失去體力的妹子背著竹簍走得吃力，但好在是把嚴大夫交代要搞到的食物都弄到手了。
杜莉眯著紅眼睛瞧了瞧模糊的太陽，忍不住擦了把汗：“看來晚上又要花錢買饅頭吃了，躺著不動還好，這樣折騰我們，半個饅頭根本補足不了能量消耗。”
“還是省著點花吧，典當次數用完，就再也沒有銀子來源了。”李沫不冷不熱。
杜莉哼說：“我算過了，我的銀子足夠撐到第五天，最好明天再當點無關緊要的東西。”
李沫薄薄的眼皮垂下，輕聲問：“你一直都是這麽順風順水嗎？運氣好的人造人實在太幸福了，不用努力就能通關。”
杜莉情商和智商都不算高，一路走來跟自己的歐皇體質不無關係，但她現在有些忐忑，立刻回答：“我運氣昨天不就當了嘛？你用不著酸。”
李沫察覺到她話裏的敵意，遂不再多言。
杜莉走著走著發現不對勁，皺眉問：“這不是回永和堂的路啊，你帶路帶傻了？”
李沫麵不改色：“小路太偏僻，我怕遇到殘餘的屍鬼，還是大路朝天安全些。”
杜莉狐疑地瞥了她幾眼。
李沫加快腳程：“本來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做任務，你愛從哪走就從哪走，關我什麽事呢？”
杜莉擔心地瞧了瞧視野不明的小道，終究屈服於自己的膽量，又追上她道：“大姐，你幹嗎兩句話不對付就這麽凶巴巴啊？我也是好心提醒。”
李沫一副不想多加理睬的樣子，沉默著走到顆柳樹旁，忽然放下竹簍歇腳。
杜莉著急催促：“喂，嚴大夫就給我們兩個時辰出來找藥，你回去再歇著好不好？”
“回去歇，不就看不到好戲了嗎？”李沫忽然轉身，浮現莫名的笑意。
杜莉也不是遲鈍的傻子，但她此時再察覺危險實在晚了——不知何時，失去左腿的蘇真已經出現在了她身後，手裏還拿著個用柳木做得粗製濫造的弓。
由於彼此都不是以武鬥見長的姑娘，杜莉第一反應就是撿起石頭回擊而後逃跑。
可她忘記了自己早晨剛剛典當掉看似無用的體力，那石頭扔得軟綿綿，逃跑的步履也分外虛浮。
蘇真單腿站在原地，泛起冷酷的笑容。
杜莉慌張尖叫：“你殺我自己也沒好下場！這遊戲不鼓勵殺人的！”
蘇真回答：“沒辦法，誰讓你有那麽多錢呢？好運氣總有用盡的一天，你也該休息休息了。”
殘酷的話說出口，柳枝之箭立刻飛射出去。
蘇真的體力仍在，縱然是隻有一隻腿，弓也又穩又狠，準準地射進了杜莉的心髒處！
伴隨著這姑娘狼狽倒地，她馬上支著拐杖急著過去，將一百五十兩銀子從杜莉衣服中搜出來。
這個過程，蘇真是很害怕李沫插手的。
但李沫同樣沒有體力，對搶錢似乎也不感興趣，隻是站在柳樹底下默默地瞧著。
蘇真回頭一笑：“謝了，晚些我去嚴大夫那找工作，相信之後我們的配合也會很默契。”
話音落下，幾個巡捕NPC就自街角出現，指著蘇真說：“在那裏！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街頭行凶，抓起來！”
蘇真不慌不忙，任他們捆走了自己。
這時，係統廣播響起。
*
【亂世之中已無情誼可言，主播杜莉被主播蘇真殺害了】
*
鮮血在杜莉身下淌了滿地，她好似死不瞑目，仍舊睜著大大的眼睛。
李沫之所以沒去跟蘇真摻和，也正是怕拉了仇恨，她一聽廣播如此，不禁低頭繼續趕路。
未想蘇真前腳被NPC帶走，羅熙和西羽卻忽然堵在她前麵，目光嚴肅地環顧周圍的狀況。
李沫不禁說：“盯著我幹什麽，蘇真走投無路、見財起意，與我無關。”
羅熙說：“真與你無關，你怎麽會恰巧在死者旁邊，當自己是柯南？”
“我跟她工作一樣，走在一起也很正常，隻不過我沒多少錢，蘇真覺得殺我不合適罷了。”李沫麵不改色：“讓開，我要去交任務了。”
西羽沒有搭理這個姑娘，而是愣愣地走到杜莉的屍體旁蹲下來。
雖然彼此關係一直不好，半點朋友間的默契也沒有，可……杜莉畢竟是他在第二場就認識的主播，當初民宿裏那個假裝NPC老板娘的莉莉，可不是眼前這幅弱小、頹然的倒黴樣子，該怪蘇真不擇手段，還是李沫冷眼無情呢？其實人家都沒做錯，隻不過是沒有餘力當善人罷了。
歸根結底……都是公司為了吸引眼球，才搞出來的一幕幕慘劇。
羅熙太能理解西羽的心情，靠近後摸住他的頭：“好了，我明白你悵然若失，但做主播就是要學會麵對告別，否則你心情受到影響，不僅不能改變現狀，甚至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嗯，我理解。”西羽頷首，小聲說：“但也算相識一場，把她埋了吧。”
羅熙很順著他的意思，立刻俯身打橫抱起杜莉的屍體：“行，你先把任務交了，我們再給她找個安靜地方。”
西羽深吸了口氣，不敢放縱自己的情緒，畢竟隨著比賽的推進，類似的事情，他還要反複經曆幾十次，才能——讓身邊的男人得到未知的自由。
這般想著，西羽便悲傷而不舍地瞧向羅熙。
羅熙不安：“你怎麽了？不會為這個臭丫頭哭了吧？你都沒為我哭過。”
西羽移開眼神，控製住自己的心情：“算了，她沒有冠軍相，早死早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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