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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兩個選擇

  陳懷玉悄然出了陳府後,便直奔春江府而去。


  行李和賀禮都已經全拉過來,全開的大門已經關上,隻留了一角小門。


  門房的小廝,都是二十上下的壯小夥子,統一的灰衣灰褲,極是精神。


  陳懷玉到後,遣了婢女去門房傳話。


  門房的小廝出門認出她後,揖手一禮,請她稍候,而後快步往府中跑去。約摸著過了近四盞茶,小廝方才一頭大汗的回來,打開一扇大門,請她入內。


  馬車穿過大門,徐徐駛入春江府。


  陳懷玉忍不住掀簾看出去。


  春江府雖跟陳府同在勝業坊。


  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來。


  入眼林木成林,花圃成片。春江湖波光粼粼的湖麵,映著陽光,縱然隔著極遠,也能瞧見其金光一片。


  要說不羨慕、不嫉妒,那是假的。


  隻是吃過幾回教訓的她,比起早前外顯的羨慕和嫉妒,現在更懂得收斂罷了。


  穿林過湖,馬車很快在二門處停下。


  陳懷玉走下馬車,在婢女的引領下,坐著羊車繼續前行。行駛了兩盞茶後,方才在華羽院前停下來。


  在門口迎接的是蘇采苓。


  蘇采苓坦然的向著她揖手一禮後,溫和的說道:“陳二小姐,郡主已經在屋中等著了,請隨奴婢來。”


  蘇采苓在前引路。


  陳懷玉跟在她的身後。


  看著她不卑不亢的背影,陳懷玉突然問道:“蘇三小姐當真甘願在春江府為奴為婢?”


  蘇采苓腳步頓了一下。


  陳懷玉快走兩步,與她並行道:“蘇三小姐和鄭三公子不是情投意合嗎?蘇三小姐為何不去找鄭三公子呢?”


  蘇采苓麵色微微一白,加快了腳步。


  陳懷玉剛要追上去,陸映月冰冷的聲音先一步從後邊傳了過來,“陳二小姐想挑撥離間,都不挑地方的嗎?”


  陳懷玉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陸映月,坦然說道:“我沒有要挑撥離間,隻是好奇。坊間一直在傳蘇三小姐和鄭三公子情投意合,蘇三小姐遭遇劫難,不去找鄭三公子求救,卻甘願在這裏為奴為婢,陸小姐不覺得很奇怪嗎?”


  陸映月輕飄飄的瞧她兩眼,“你怎麽知道,蘇三小姐沒有去找過鄭三公子呢?”


  陳懷玉愣了一下,回頭看一眼前方等著她們的蘇采苓,隨即輕笑著說道:“是我唐突了,堂妹作事,向來不會憑白無故。她既能讓蘇三小姐留下來,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知道就好。”陸映月越過她,朝正廳而去。


  陳懷玉緊跟上她。


  “映月姐姐不是說,今日有事不過來了嗎?”看到一同進入正廳的兩人,陳鈺驚詫一瞬後,立即起身迎上來,“怎的又過來了?”


  “別提了。”陸映月牽住她伸來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後,端起茶碗便要喝,發現是溫茶,她又擱回去,吩咐宛童道,“給我倒兩碗西瓜汁。”


  宛童倒來西瓜汁。


  陸映月咕咚著喝下後,展開手腳,呈四仰八叉狀攤在椅子中,“得知你們要搬來春江府了,最高興的人就是我母親了。我母親說大青牛住進了春江府,就不需要我日日奔波放牛了,所以就給我請了個夫子。”


  “給你請夫子做什麽?”陳鈺好奇道。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教我讀書識字。”陸映月有氣無力的說道。


  陳鈺不解道:“不是有師父在嗎,為何還要再請夫子?”


  陸映月歎氣,“母親說,師父肯定管不了我,所以得另請夫子。我今兒便是在家裏見夫子呢。那夫子就是個老迂腐,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我就聽他說了不到一盞茶,就想打瞌睡了。所以趁著中午吃飯,我便偷偷摸摸的逃了。宛童、秋桑,你們趕緊去給我備個睡覺的地方,我要在這裏小住一段時日。”


  “不用備呀,你跟我一起睡就好了呀。”陳鈺說,“正好我們可以一起聽師父講課,再一起寫課業。”


  陸映月點一點頭,叫來秋桑,借著她的力道坐起來後,又撐著扶手起身道:“你忙你的吧,我得先去歇息片刻了。”


  陳鈺看一眼宛童。


  宛童領著她去了後院。


  陳鈺目送她走出正廳後,方才回頭看向陳懷玉。


  陳懷玉羨慕的說:“你對陸小姐真好。”


  陳鈺‘嗯’一聲:“每次我遇到危險,隻要她在,都我幫我。我對她好,也是應該的。”


  這話似乎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陳懷玉掀起眼皮,佯裝不經意的看向她。


  陳鈺並不在意她的打量,輕飲兩口溫茶後,淺聲道:“近兩日事多,還沒有來得及給你母親備衣裳。要不,你明日再來?”


  “我今日過來,不是為拿衣裳。”陳懷玉收斂心思,說起過來的正事,“韋家果然打起了以韋六小姐取代韋四小姐,繼續和陳家結親的主意。”


  陳鈺來了興趣,“韋家的人,去過陳家了?”


  陳懷玉點頭,將韋夫人帶著韋雁清上陳家的經過,同她大致講了一遍。


  陳鈺聽完,細細思量片刻後,問紫芙道:“韋家是做何營生的?”


  紫芙答道:“韋家是做陶器的。早些年,見鐵鋪生意紅火,也想插上一腳,便同琅琊王家合夥買礦冶鐵。許是他們不該賺這份錢,礦才挖到一半,便遇暴雨導致塌礦,致死上千百姓喪命。事後,韋家雖老實的做回了陶器,但生意卻大不如從前了。”


  “堂妹又新添婢女了?”看紫芙麵生,陳懷玉不由問道。


  “母親擔憂我安危,去向定國王妃借了兩個婢女給我。”陳鈺隨口解釋了一句後,思緒又落回韋家營生的陶器上。金家並未涉足陶器的生意,為打擊韋家,涉入進去,顯然是不現實的。思來想去,陳鈺隻好再次問紫芙道,“除了韋家,可還有哪家涉足陶器這一行?”


  紫芙想也沒想,便說道:“縈陽鄭氏一族。”


  陳鈺下意識的看了垂著頭,情緒似乎不高的蘇采苓一眼後,示意紫芙道,“你且仔細同我說說。”


  紫芙便如數家珍道:“縈陽鄭氏雖是世家大族,但其製陶和製瓷的手藝卻是無與倫比的。應該說,韋家沒有出塌礦之事前,製陶的手藝堪與鄭氏持平。韋家出了塌礦的事後,便遠遠比不上了。現如今,宮中…包括春江府所用的陶器與瓷器,有過半都是產自鄭氏。”


  “韋四小姐出事,韋家的製陶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陳鈺問。


  紫芙點頭,“肯定會受到影響。”


  陳鈺再問:“鄭氏會不會趁此機會,將韋家的製陶生意搶了?”


  “應該不會。”紫芙想了片刻後,才回答說,“鄭氏一族,無論嫡支旁係,行事都很正派。這般落井下石的事,他們當該是不屑做的。”


  行事正派?


  陳鈺想起與鄭參幾次交鋒的過往,心生狐疑的揚一揚眉,繼續問:“除了鄭氏,可還有別家?”


  “其他的也有,不過都不成氣候。”紫芙說,“這些不成氣候的,不用郡主吩咐,他們看到韋家落難,自然而然都會爭著去搶韋家的生意了。”


  陳鈺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想要將韋家逼得無路可走,隻能讓鄭氏出手?”


  紫芙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堂妹想搶韋家的生意?”陳懷玉驚訝的問。


  陳鈺餘光掃一眼抬起頭的蘇采苓,平靜的說道:“陳老夫人不是擔心韋家不會跟陳家結親麽,將韋家的退路斷了,別無選擇之下,自然就會繼續找陳家。”


  陳懷玉也看了眼蘇采苓,“可鄭氏……”


  “試一試吧。”陳鈺打斷她的話,“不行再說。”


  “也好。”陳懷玉點一點頭,“不過我來找你,並不全是因為韋家的事。”


  陳鈺狐疑的看向她。


  “林七小姐前幾日是不是來找過堂妹?”陳懷玉迎著她的雙眼問道。


  陳鈺點頭。


  “她是受……”陳懷玉話到一半,餘光若有似無的看向蘇采苓。


  陳鈺的目光也順著她看向蘇采苓。


  蘇采苓道:“奴婢幫花楹收拾行李去。”


  得陳鈺點頭後,蘇采苓快步離去。


  陳懷玉也得以繼續未完的話:“林七小姐是受林六小姐的挑唆,才來找你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利用你,讓林七小姐坐穩郭少夫人的位置,再利用郭大人,保住表哥的地位。”


  陳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堂姐當真舍下和晉王多年的情誼了?”


  陳懷玉微勾起嘴角一側,嘲弄道:“不是我舍下的,是他先舍下的。”


  “那堂姐隻是舍下情誼,沒有別的想法了?”陳鈺叩著手指,輕敲了兩下茶幾,“婚是皇上賜的,不管堂姐願意與否,或者說不管晉王有情也好,無情也罷,你都隻能是他的側妃。雖然拿下韋家,可以讓你跟林六小姐有一拚之力,但你甘心在身份上,永遠屈居於她之下嗎?”


  陳懷玉握緊茶碗,“不甘心又能如何?”


  “不甘心確實不能如何,但若是可以不用屈居她之下呢?”陳鈺問。


  陳懷玉瞬間抬眼,“你有辦法?”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你敢不敢了。”陳鈺說道。


  “什麽辦法?”陳懷玉迫不及待的追問。


  陳鈺看著她,眼底劃過絲絲厲光,“沒有晉王妃,自然就沒有人壓在你頭上。”


  “她是皇上賜的婚,想要破……”陳懷玉雙眼倏忽瞪圓瞪大,“你是說將她……”


  陳鈺嘲弄道:“不敢?”


  陳懷玉垂眸,眼底漸染瘋狂。


  對呀。


  隻要除掉林菀華。


  隻要李靈均不再娶正妃。


  那麽,他身邊最尊貴的那個人依舊是她!


  陳懷玉抬眼,對著陳鈺的雙眼,慢慢將攏在袖中的左手緊握成拳:“又何不敢?隻是,還請堂妹幫我。”


  “幫你是自然的。”陳鈺彎唇說道,“不過,此事需要慢慢籌謀。”


  “我等得起。”陳懷玉立即說道。


  當初算計她的計劃,需要她隱忍數年。而今除一個林菀華而已,再長的時間,她也等得起!


  陳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兩眼,“想要除掉林六小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破壞晉王對她、對林府的信任。而要破壞晉王對她、對林府的信任,唯一快且狠的辦法,就是找人取代她或林府!”


  陳懷玉擰著眉,低頭細思。


  可思來想去,她也沒有思出誰能取代林菀華或是林府,而又威脅不到她的人。


  陳鈺喝著茶,容她思索了一刻鍾後,方出聲道:“武安侯夫人如何?”


  武安侯夫人?

  陳懷玉初始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抬頭看到紫芙,腦海才霎時一明,脫口說道:“你是想故計重施的利用蘇采苓搶走表哥的心?”


  陳鈺看著她,“你不願意?”


  她肯定不願意,不過轉瞬想到蘇采苓官奴的身份,陳懷玉又寬心道:“倒不是不願意,隻是蘇采苓傾慕的是鄭三公子,讓她去跟林六小姐搶奪表哥,就怕她陰奉陽違。”


  “她或許會陰奉陽違,但武安侯夫人絕對不會。”陳鈺篤定道,“官奴的身份是無法取締的,但蘇采苓若能討得晉王歡心,縱然她們還是官奴,旁人也得高看她們幾分。這筆買賣,武安侯夫人算得隻會比你我更精。”


  陳懷玉問道:“你說的,我都懂。隻是你如何保證,表哥在林六小姐和蘇采苓之間,一定會選擇蘇采苓?”


  陳鈺淡定道:“韋家。”


  陳懷玉啞然失聲。


  武安侯夫人是韋家嫡出的小姐。


  韋家眼下正麵臨著分崩離析的危局,若知曉蘇采苓要跟著李靈均,他們隻怕第一時間就要撲上去,巴結討好,順便用盡一切辦法,幫蘇采苓奪取李靈均的歡心。


  這個算計,堪稱精妙。


  隻是若用此計,陳家顯然就無法再拿捏韋家。


  或者說。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讓他們拿捏韋家。


  陳懷玉抑製著心底翻湧的思緒看向陳鈺。


  看著她那張明媚燦爛的臉,她無法確定:陳鈺就是故意的。


  故意拋下可以借著韋雁杳的事,拿捏韋家的誘餌,讓她拒絕韋夫人繼續親事的提議。再利用她對李靈均的情分,提出將蘇采苓送到李靈均身邊,幫著她除掉林菀華的計劃,為韋家鋪出一條不被他們拿捏的退路。


  她不想陳家拿捏韋家。


  也不想韋家東山再起。


  她將她的算計明明白白的擺到了她的跟前。


  並且還將選擇權交到了她的手中。


  是要成為李靈均身邊獨一無二的人,還是要壯大陳家?


  兩個選擇。


  她隻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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