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獨一無二
“氣死我了!”陳鈺拎著裙擺,從花樹後衝出來,快步衝進降溫亭,大聲道,“當初要不是看你可憐,我也不會給你吃魚!哼!”
“蠢貨!”杜昌齡喝了兩口酒,依舊是這兩個字。
陳鈺氣得跳腳:“你不想收我為弟子,我還不想拜你為師父呢!每天要寫那麽多字,寫得我都累死了!”
杜昌齡嘖嘖的搖兩下頭,拎著酒壺走了,邊走邊道:“朽木不可雕也!”
什麽叫朽木不可雕?
陳鈺拎著裙擺追著他,“我才不是朽木,根本沒有我這麽光鮮亮麗的朽木!”
杜昌齡愉悅的哼起了小曲,小曲唱的是:“再光鮮亮麗的朽木,它也是朽木。”
陳鈺氣瘋了,“福伯,不準烤魚了,以後都不準給師父烤魚了!”
福伯接過杜昌齡遞去的酒,仰頭灌兩口後,笑盈盈道:“小小姐誤會先生了,先生呀,是在逗小小姐開心呢。”
逗她開心?
陳鈺懷疑的看向杜昌齡。
杜昌齡冷哼一聲,“蠢貨!”
陳鈺又要反擊,福伯將一條烤好的魚遞過來,順便寬解道:“小小姐才過垂花門,先生就發現了。先生說那些話,就是想讓小小姐憋不住,自個跑出來。”
陳鈺看向杜昌齡。
杜昌齡一邊啃著福伯烤好的魚,一邊問:“承不承認自己是蠢貨?”
“不承認!”陳鈺拿著魚,轉身回了降溫亭。將魚遞給裴京墨,“嚐嚐,福伯烤的魚,最好吃了。”
等裴京墨接過魚,陳鈺轉身坐到杜昌齡的藤編搖椅中。惦著腳尖,讓搖椅晃起來後,她轉眸看著裴京墨,問道:“你和我師父認識?”
裴京墨一邊給魚挑著刺,一邊笑著回她道:“天下有不認識十三先生的嗎?”
這話是沒錯,但……
陳鈺單身托著腮,“但你和我師父看起來,早就認識。”
裴京墨‘嗯’一聲,“是有些交情。”
陳鈺定定的看著他:“什麽樣的交情?”
裴京墨將挑好刺的烤魚遞到她跟前,接著取出錦帕,擦淨手後,從袖裏拿出個梨花木盒遞過去。
陳鈺本能的接過,“這是什麽?”
裴京墨眉目溫和道:“送你身子安康的禮物。”
陳鈺看他一眼後,打開木盒。
木盒裏鋪著一層紅綢布。紅綢布上擱著一串以整玉鏤雕而成的瓊花宮鈴。
陳鈺又看一眼裴京墨後,拿出宮鈴,輕輕搖了兩下。
玎玎璫璫。
悅耳清脆的聲音,宛若天籟般,霎時入耳。
陳鈺瞳孔猛睜,不敢置信的又搖了兩下。確定是玎玎璫璫沒有錯後,她神色複雜的看向裴京墨,“這宮鈴……”
“不喜歡?”裴京墨麵上劃過一絲不自在。
陳鈺趕緊搖頭,“不是,我很喜歡。隻是…隻是這宮鈴的聲音,怎麽跟別的玉不同?”
裴京墨寬下心來,“這玉是秦嶺深山裏采挖出來的,比世麵流通的那些玉的玉質,要更細膩瑩潤些。”
陳鈺搖著宮鈴,佯裝漫不經心的問道:“秦嶺深山裏有玉礦嗎?我怎麽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裴京墨淺飲著酒,同她解釋:“因為挖出來的玉,並未在世麵流通過。你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照你這麽說,這串宮鈴還是獨一無二的了?”陳鈺不動聲色的說。
裴京墨指尖輕點兩下酒碗的邊沿,“可以這麽說吧。”
陳鈺偷偷看向他。
裴京墨忍不住笑了,“還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鈺搖頭。
但還是一邊搖著宮鈴,一邊時不時的偷偷打量著他。
裴京墨以拳抵唇,輕咳兩聲,“你這般,讓我沒有辦法喝酒了。”
陳鈺立即收回目光。
裴京墨見狀,無聲的翹了翹嘴角。
“這個宮鈴,我很喜歡。”陳鈺靠著搖椅,微微閉著眼睛,高舉著宮鈴,輕輕搖晃。玎玎璫璫的宮鈴聲,漸漸與記憶裏的聲音重合。
“我之前,總是做噩夢。”在玎玎璫璫的聲音中,陳鈺閉著眼睛輕聲道,“你想聽聽,我做的是什麽噩夢嗎?”
裴京墨看著她。
陳鈺淺淺的彎一彎唇,“我夢見呀,我被毀了容,還被關在囚車裏,在春明街上,百姓們朝我扔著爛菜葉、臭雞蛋還有石頭什麽的,突然阿離衝出來,他想要救我,可是好多箭呀。那些箭密密麻麻的,全都朝著我們射來。那些箭穿透了阿離的身子,也穿透了我的身子。我本來以為我們就要這麽死了。可突然有人穿過箭雨,來救我們了。”
“隻是他來晚了。”
“任憑我怎麽努力,也睜不開眼,也看不清他的臉。”
“隻能聽到……”
陳鈺睜開眼,看著手裏的宮鈴,“玎玎璫璫的環佩碰撞聲,那聲音……”
陳鈺偏頭,看向裴京墨,“就與這宮鈴一模一樣。”
裴京墨仰頭喝盡碗裏的酒,而後壓著翻江倒海般的情緒,啞著嗓子問道:“你是懷疑那個救你來遲的人是我?”
陳鈺定定的看著他。
裴京墨因她輕描淡寫的講述,心裏翻江倒海得厲害。隻能佯作喝酒,以免情緒外露,被她看出破綻。
陳鈺就這麽看著他連喝了三碗酒,在他倒第四碗時,才斂眉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
裴京墨喝酒的動作一頓,掀眼看向她,“魚涼了。”
陳鈺‘嗯’一聲,將宮鈴在腰間掛好,拿過他遞來的筷子,慢慢吃著已經沒有刺的烤魚。
裴京墨看著她沉寂無聲的模樣,心髒驟然一疼。極力平複後,拎了果汁壺過來,倒上一碗遞向她。
陳鈺沉默的接過,淺抿兩口,而後掀眼看著他:“你是特意過來給我送禮的?”
“算是吧。”裴京墨避開她的視線,看一眼她碟子裏的魚,“你先吃,吃完了,帶你去個好地方。”
陳鈺邊吃邊問:“什麽好地方?”
裴京墨淺淺一笑,“暫時保密。”
陳鈺被他勾出了好奇心,加之魚肉也沒有刺,便三兩口全塞嘴裏,囫圇著嚼了幾下,用力咽下後,示意他道:“走吧。”
裴京墨起身,領著她走出鬆園。
木狼、木蛟無聲出現。
木狼手中捧著匣子,殷勤的上前兩步,“公子,都準備好了。”
木蛟不甘示弱,手快的跟上來,打開匣子後,也道:“公子,一切準備妥當。”
裴京墨‘嗯’著聲,將匣子裏的黑緞銀絲暗繡龍鳳祥雲紋大氅拿出來。抖開後,披到陳鈺身上,將帶子係好後,他退開兩步,仔細打量一翻。
大氅不長不短的恰恰將她裹進去。
“走吧。”
裴京墨輕握住她的手,足尖一點,帶著她如夜燕一般,飄然遠去。